安王妃满意地点点头:“你无事时看着点绾柔那边,有什么异常之处记得告诉我。” 青琐连连应下,心道果真是自己狭隘了,殿下是关心公主的,只是苦于小公爷的权势不好出手而已。 · 房间里,永嘉已经滑倒在地,她的指甲划过发霉的地板,留下十几道凹痕,却根本不能纾解半分。 她抬起头,看到木架上的那盆冷水,于是拖着软绵无力的双腿,挣扎着爬了过去。 永嘉伸手拽动木架,半盆冷水兜头泼了下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而后扶着木架站了起来。 永嘉想,她该做些什么,可她连自己吃的是什么药,为何会变成这样都不知晓。她环视四周,空荡无一物,找不到任何可以解决她现在处境的东西。 旁观家国覆灭之时,永嘉也曾发觉过自己的无能,可绝没有现在来的强烈。那时仍有人护着她,将她与战火隔绝开来,如今却是她身陷囹圄,无力挣扎。 她果真被养成了一个废物,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绝望之下,永嘉用颤抖无力的手握起剪刀,划向了自己的脸颊。 鲜血顺着脸颊的弧度流下,滴落在腐朽发霉的地板上,很快被灰烬染成了暗红色。 永嘉盯着地板上的血迹,仿佛看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燕国,她把鲜血连同过往一同丢弃在故乡,自此之后,再无那个冰清玉洁的永嘉公主。 倘若她今日挨不过去,脸上这道疤痕就是她给文茂的回礼。她若能挨过去,日后必定将今日种种亲手还给文茂…… 永嘉如此想着,头晕得越来越厉害,随之昏了过去。 在昏睡中,身体的异样感依旧存在,而后不知过了多久,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开始缓慢消失,永嘉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她正躺在那张木板搭成的床榻上。永嘉呼出一口气,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永嘉偏头去看,见姜温玉正坐在一旁,手中拿着一本发皱的医书。她眉头微拧,似乎在想什么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永嘉坐起身,有气无力道:“姜夫人,谢谢你来救我。” 她开口时牵动了脸颊上的伤痕,疼痛针扎似的袭来,可她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姜温玉瞥了她一眼:“我来之前有人给你喂了解药,不然你也等不到我。” 永嘉不知道是谁给她喂了解药,便也不再去想,她对卫国一无所知,想与不想无甚区别。 姜温玉放下医书问她:“你的脸还要吗?” “要。”永嘉眸色坚定,“请姜夫人为我医治。” 姜温玉起身,推开窗户,指着屋后一片碧绿的草地道:“这是积雪草,捣烂后将药汁敷于脸上,可去疤。” 永嘉看着那片草地,突然转向姜温玉:“姜夫人,您能教我医术吗?” 姜温玉将方才的医书丢给她:“我身上的最后一本医书了,你且先看着吧。若你确有学医的天赋,我再来教你。” “多谢姜夫人。”永嘉珍而重之地接过医书,“我必会保管妥当。” 永嘉从姜温玉那里得了医书,就开始认真研读起来,她从前欠缺了太多,如今都该一一补回来。 到了晚间,身子好些的时候,永嘉去了安王妃处。 她将昨日的耻辱和痛苦一并掩藏,笑吟吟地和安王妃见了礼,而后开始问起文茂的身世和卫国的朝局。 从安王妃口中,她得知卫国有五位皇子,大皇子早夭,二皇子庸碌无能,三皇子为皇后所出,骄矜傲气,五岁时就被立为太子。而剩下两位皇子,四皇子不得圣宠,五皇子尚且年幼。 放眼望去,太子一人独大,竟无能抗衡者。 这文茂便是皇后的内侄,得皇上宠信,出入宫廷不忌。 永嘉想起那日来带话的人,一身明黄色蟒袍,必定是哪位皇子,可究竟是哪位呢? 安王妃不知永嘉想做什么,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左右对她没什么坏处,说不定这蠢丫头误打误撞,还能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机运。 在近乎一个时辰的谈话里,永嘉最终确定了那日来的是四皇子李灼。她还将这些皇子的秉性、身世一一熟记于心。 回去时,永嘉走在清冷的院落里,忽然将得知的信息串联了起来——萧启琮和四皇子暗中勾结,意在夺嫡。 若换成其他人,知晓了萧启琮和李灼的关系,必定会立刻得出这样的结论,多犹豫一刹那,都是对这件足以振动朝局的密辛的不尊重。 奈何永嘉总把事情往光风霁月的去想,以至于到现在才后知后觉。 她面露讶异之色,快步回了房间。 · 新落成的武陵侯府,到了深夜书房里还亮着烛火。 杜鉴书将宫里送来的信简洁阐述:“我们的人为防止身份暴露,直到人昏过去才喂的解药。据说,她毁了容,文茂的人去见了,以文茂的性子,应当会放松一段时日。 至于永嘉公主,她醒后若无其事,不仅认真研读医书,还去找安王妃问起了几位皇子。” 萧启琮唇角勾起一抹邪笑:“她和我,原是一样的人。” 杜鉴书迟疑道:“侯爷,四殿下曾去见过她,想来她如今已经知晓您与四殿下的关系,只怕对大事不利。” 萧启琮毫不在意地道:“知道便知道了,她一介弱女子,能翻起多大的浪来——让人继续盯着,把她的命给我留下,其他的,不必理会。” “是。” 杜鉴书退出去后,萧启琮放下了文书,兀自走到窗边,盯着皇宫的方向。 父母身死、无人庇护,受人欺凌、心生怨恨……永嘉正在走着和他一样的路。 这让萧启琮体会到了报复的快感,就还差一点了,他要让永嘉手上沾满鲜血,让她的一腔热血冻结成冰,深陷于鲜血和仇恨无法自拔,成为一具冷清冷血的行尸走肉……就和自己一样。 燕帝不是最疼爱这个宝贝女儿吗?那就彻底毁了她。
第7章 花殇(大修) 一连几日过去,文茂都没有再找上门来,永嘉趁着这难得的平静,每日研读医书,并按时取积雪草汁液敷面。 一日晚间,永嘉心中烦躁,就沿着斑驳的院墙漫步。四周阒静无声,朦胧的夜色笼罩在身上,清冷而幽静。 永嘉平静地想着自己人生的际遇,又去想外面的事,她被囚禁在这里对外界一无所知,只能坐以待毙。 不知不觉走到漆黑一片的角落里,永嘉原本想掉头,谁知突然听到墙外模模糊糊的说话声。 “……听说陛下给文小公爷赐了个母老虎,我原来还不信,心说谁能管得了他,结果一连几日都不见他往宫里跑,看来是真的了。” “什么母老虎,你也不看看乐温郡主的亲爹是谁?人家可是正儿八经上玉牒的王爷,好端端的掌上明珠许配给了个风流浪荡子,换谁能愿意,还不得把人先收拾老实了!” “……” 永嘉趴在墙角听了半晌,才听明白前因后果,原来文茂暂时被婚事绊住了,怪不得一直没来找她的麻烦。 之后,永嘉隔三差五就到这个墙角来,她往往站在墙角下沉静看书,偶尔听听他们谈话的内容。 那两名侍卫大概也是无聊,时常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有时会讨论朝堂上的大事,有时则是公子小姐间的八卦,还有时会说些不堪入耳的风流话。 譬如一次午后,永嘉听到那个嗓音微尖的侍卫道:“那永嘉公主可真是个美人啊,关在这里真真可惜了,还不如便宜了你我。” 另一人瓮声瓮气道:“算了吧,这样的红颜祸水我们哪有福气消受,倒是那个总穿鹅黄色衣衫的长得不错,看身份也不像是什么金枝玉叶,想来你我玩玩也无妨……” 永嘉就这样听完了他们的龌龊心思,原本觉得他们简直是胆大妄为,后来却发现他们真的实施了。 那个总穿鹅黄色衣衫的女孩是一位贵卿家的庶女,尚在燕国时就受尽欺凌,如今来了北三所,纵然她的嫡母姊妹都在,却依旧无人问津。 后来好几次,永嘉总能看到那两个侍卫引/诱鹅黄色衣衫女孩过去,她每次都会想方设法拦下,一来二去就和女孩熟了起来,得知女孩闺名是清漪,今年刚十五。 两人年岁相仿,清漪又心性纯良,她们时常聚在一起,一同研读医书。 一日午后,永嘉拉着清漪去了自己房间,从箱子里翻出一件自己洗干净的月白色衣衫给她:“清漪,你以后穿这件衣服吧。天凉了,你身上的衣物单薄,若是着凉就麻烦了。” 清漪接过衣衫,看了很久才含泪道:“自从我小娘死后,就没人关心过我是否挨饿受冻了。” 永嘉揽住她的肩膀:“你若愿意,以后就拿我当自家阿姊。” 清漪忙道:“我只是个庶女,那能和公主以姊妹相称?” 永嘉也不难为她,只嘱咐道:“清漪,你无事时少出门,更有一点要切记,不要和看守的侍卫接触。” 清漪年岁小,却也吃过不少苦,又联想她与永嘉是如何相识的,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测:“我知道了,公主,除了你,我谁也不接触。” 永嘉对她笑了笑,亲眼看着她换了衣裳,而后将她送回了房间。 永嘉原本以为清漪只要换了衣服,在院子里好生待着就没事了,却到底低估了有些人的卑劣程度。 那日入了夜,她取来积雪草砸碎敷面——她如今已经适应了黑暗,即便没有烛火,也能行动自如。 房间里充斥着石子碰撞的声音,永嘉正专心想着脸上的伤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 她停下来,却听四周一片静谧,只有蟋蟀此起彼伏的饮叫声。 永嘉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便又继续做着手头上的事。 她加快了动作,在脸上敷了药汁后,就早早上床歇息去了。 翌日,永嘉起得晚了些,等她净过面,就听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还有人在喊“死人啦!” 永嘉不明所以出去,果真看到不少人聚在外面。她挤进人群中,只见衣衫不整的清漪赫然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永嘉张了张嘴,一声惊叫湮灭在喉咙里,泪水断了线似的滚落下来。 清漪身上穿的是昨日那件白色衣衫,已经被撕得难以蔽体,那上面沾着点点刺目的血迹,像是盛开的彼岸花。 她就躺在那里,眸子阖着,脸色灰败,脸颊、脖颈、胸前、手腕、大腿上到处青紫交加,不知生前受到了多大的折磨。 永嘉想跑到清漪面前,双腿却一阵发软,刚走两步就摔倒在地,她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把清漪抱进怀里,而后失声痛哭起来。 姜温玉把林景宣关在房间里,拿来外衣给清漪盖上。 永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到指甲几乎要刺进她的皮肉里:“她才十五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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