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遥遥地向傅绥之行了礼,就躲到坐席上,争取不引起太后的注意。 为傅绥之倒酒布菜的并不是寻常宫人,而是太后精心挑选出的魏家女郎们。 傅绥之只是敷衍一趟,但当方瑞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目光掠过面前这些容貌姣好的魏氏女郎,忽然微微哂笑。 他赴家宴并不做天子打扮,牙色长袍并白玉发冠,贵不可言,眸中笑意柔化他的冷峻面容,女郎们纷纷红了脸,含羞带怯地凝望他。 太后看在眼中,十分满意。 这些女郎都是魏氏宗族里选出来的,哪怕出身不够入主中宫,做个嫔御吹吹枕边风也是很好的。 她想起从前先帝为了哄宠妃高兴闹得后宫鸡飞狗跳,看傅知妤愈发觉得碍眼。 宴席过半,有小宫女上前为傅知妤更换酒盏,踩到裙角摔在地上。 托盘打翻,琼液也泼在傅知妤的衣裙上。 傅知妤被吓了一跳,小宫女也瑟瑟发抖匍匐在地恳求她的宽恕。 她朝场中瞥了眼,乐伎们并未停下演奏,她这发出的动静只是筵席中不起眼的小插曲。 衣裙沾了酒水没法再继续穿,傅知妤只好去偏殿更衣。 在去偏殿的必经之路上,魏轲早早候在那。 不远处出现女郎的身影,魏轲定睛细看,公主正和身边女使说着话。 太后没诓他,小公主果真是国色天香,连皱着眉头的模样都显得娇媚动人。 公主没有母家依靠,清誉被毁,也只能咽下这口气,下嫁给他。 一想到太后的许诺,美貌的公主唾手可得,魏轲整个人激动地发颤,几乎能想象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 趁着公主进去的当口,魏轲一个箭步冲上前,将手中浸了迷药的帕子捂住女使口鼻。 荷月一悚,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衣裙黏在身上的滋味不好受,傅知妤没有发落小宫女,让她指了去偏殿更衣的路。 贵人们半路出去透气更衣是常有的事,禁中的宫婢们都会提前准备好,殿内焚着淡雅的熏香,胭脂水粉一应俱全。 傅知妤取过襕裙,微微蹙眉。 裙装制式和她身上的不太一样,她很少穿颜色艳丽的衣裙,更不用提榴花红这样鲜艳夺目的颜色。 可架子上只有这么一套衣裙,总不能再穿着脏掉的裙子回去。 榴花红的衣料织着宝相花暗纹,覆在小女郎的身上,显得肌肤欺霜赛雪似的白。 系衣带的时候,傅知妤愣了下。 这套衣裙是禁内才有的式样……她没有穿过,不知道衣带该怎么系才合适。 镜子照不到她的后背,傅知妤试了几次,只好喊荷月进来帮忙。 连喊几声,都没听到荷月应答的声音。 她就在门口候着,应当听到声音马上进来才是,怎么会让她等候。 傅知妤正在疑惑间,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停在几尺之外。 她转过头,见到的却不是荷月的身影。 “皇、皇兄……?”惊慌失措的声音在珠帘后响起。 傅绥之早知道魏轲的心思,魏轲迷晕荷月之后,手还没摸到门框就被傅绥之的人径直敲晕拖走。 他知道傅知妤是因为什么事离席,在听到小女郎的呼喊声时,傅绥之匆匆吩咐了如何处置魏轲,便屏退了其他人。 眸中映出少女的乌发雪肤,眼底透着细碎的光,因为慌张紧紧咬着的嫣红唇瓣。 傅绥之也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略显狼狈地转头避开视线。 珍珠相撞,泠泠作响。 他无知觉地攥紧了珠帘,掌心传来珠子硌痛的感觉,傅绥之才回过神。 还好魏轲的阴谋被及时制止,如果他无知无觉,让魏轲得逞,恐怕将他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解心头怒气。 “皇兄,能不能帮我叫荷月进来……”傅知妤双靥一片晕红,眸子雾蒙蒙的。 她说话声越来越小,犹如清风拂过湖面,吹散傅绥之平静无波的假象。 傅绥之蹙眉。 荷月估计已经被他的人抬去太医丞了,要是让其他不知情的宫人来……自然无人敢议论天子,但风言风语必然会落在傅知妤头上。 原本就是无妄之灾。 内心挣扎片刻,傅绥之挑起珠帘,说道:“我来。” 傅知妤睁大眼睛,铜镜里映出她震惊的神情。 只是几根衣带而已,傅绥之安慰自己。 简单扫了几眼,大致明白了怎么系,只是傅知妤看不到后背的情况才系不上而已。 傅知妤抓着胸口的衣服,因为惊愕导致大脑一片混沌。 傅绥之系的很小心,尽量不和她的肌肤有所接触,但难免还是会碰到。 每次擦过皮肤时,傅知妤都紧紧闭上眼,说服自己强行忽略不适。 香立插着的线香才燃去短短一截而已,傅知妤却觉得十分漫长难熬。 最后,他双臂环过傅知妤,衣带绕过她纤细的腰肢,打上衣结。 傅绥之后退几步,欣赏了一下成果。 这还是他第一次帮人系衣带,虽然手艺生疏,但系出来的模样还算能看。 “好了。”傅绥之说道,“你先回席上,我等会儿再回去。” 傅知妤脸颊通红,听不进他在说什么,胡乱地点头应下。 看她要推门出去,傅绥之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身边那个女使身子不适,我让人送她去太医丞了。” 傅知妤愣了下,小声说知道了,匆匆离开。 回到席间,她察觉到太后锐利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长平郡主借着敬酒的由头,走到她桌前关切问:“你脸好红,没事吧?” 傅知妤摇头,找了个借口:“我……我不怎么喝酒,不太习惯。” 傅绥之出现,太后才将目光挪开,露出温和的笑意:“陛下怎么去这么久?” “醒了回酒。”傅绥之淡然道,坐下时往傅知妤的方向看了眼。 她垂着头,在傅绥之看不见的桌下,紧张地绞起手指。 · 家宴结束,太后的怒意再也按捺不住:“怎么回事,那黄毛丫头怎么好端端地回来了!” 女使伏地请罪:“娘娘恕罪,奴婢早早就将偏殿的人清走了,绝不会有人误闯碍事。” “魏轲这个废物东西,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郎都制不住。”太后语气嫌恶,“他现在人在哪?让他赶紧滚来回话!” 女使答道:“已经让人去找了。” 太后气得扶额。 回寝殿的路上,她还在想着宴上发生的事,魏轲没成事不说,那些个魏家女郎也都是废物,在皇帝面前晃悠了这么久,一个都没能入他眼。 如今后宫空置,她后悔当初就该态度更强硬些,直接逼着先帝给太子指婚。现在傅绥之已经登基为帝,自己退居禁内之中,不能再以小君的身份压制他。 行至寝殿门口,掌灯宫人不知道去哪了,只有廊下悬着几盏风灯,昏黄模糊。 “怎么,是拿不出灯油钱吗?”太后怒不可遏,“一群蠢东西!” “娘娘息怒。”女使说着,先一步进去点灯。 太后按了按眉心,涌上倦意。 殿内出现了烛火灯光,太后刚要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女使凄厉的尖叫声——众人找不到的魏轲,被绑着手打断了双腿丢在寝殿内。 蜿蜒的血迹从门口一直延续到魏轲的身下,晕染在上好的织锦地毯上。 作者有话说: 哥哥的黑化进度【25%】:用话本把可爱妹妹钓走,不准去看进士游街!:D
第9章 女使吓得跌倒在地,浑身哆嗦。 太后看清殿内的场景,脸色煞白,气血上涌,指着魏轲说不出话来,摇摇晃晃地晕了过去。 “娘娘昏过去了!” “快去请太医!” 殿内一团混杂,血腥气充斥在每个角落。 闻讯赶来的医官们见到殿内景象,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太后只是受到惊吓才晕厥过去,并无大碍,魏轲却没那么幸运。 他被发现时已经昏迷不醒,身下都是血。医官们小心翼翼地揭开被|干涸血迹黏在身上的布料,看到魏轲的伤处,纷纷别开视线。 被拦在外面的魏氏女郎们逮着个出来换水的小黄门,焦急询问:“娘娘如何?兄长如何?” 她们看到那盆脏污血水,猛地缩回手。 小黄门低着头穿过人群,一言不发。 正在女郎们窃窃私语的时候,太后身边的女使忽然出现,她神情严肃,狠狠剜了她们一眼:“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准传出去!” · 荷月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昏迷前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吓得她马上坐起来,却被一双手按回床上。 “殿下……”她慌乱地回握住傅知妤的手,仔细打量了一遍,所幸公主衣着得体,鬓发也好端端地梳着,露出的皮肤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是奴婢失职,殿下怎么罚奴婢都认了。”荷月说道,“让殿下身陷险境,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傅知妤反过来安慰她:“我没事。” 太医丞一般不给宫人看病,但荷月是皇帝的人抬过来的,他们心下疑惑却也不敢违抗皇帝的意思,诊下来发现没有伤及身体,只要等她醒来就行。 傅楷之没有赴宴,下值回宫就从自个宫里的内侍口中得知这事,立即来找傅知妤,从头到脚确认了一遍她没事才安下心。 荷月颤声将所见之事原样复述了一遍,听到她被迷药掩住口鼻,傅楷之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若是魏轲想对傅知妤做些什么,以他们力气大小差异,傅知妤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届时只能自认倒霉被赐婚给魏轲。 闻言傅知妤也脸色发白后怕起来。 “那之后呢?”傅楷之问道,“魏轲没有得逞,必然也有其他人出手了。” 但是他却没从内侍口中听到第四个人的存在。 傅知妤却犹豫起来。 听傅绥之的意思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来过,连两人回去的时间都要岔开。 “我不知道……”傅知妤声如蚊蚋。 她不愿意说,傅楷之也不追问。 傅知妤抱膝坐在一边,眼眶微红,神情怅然。 傅楷之派出去打听的人来回禀了,说太后那现在一团乱,太后气急攻心晕过去。 提起魏轲的惨状,内侍顾忌有公主在侧,只说魏轲被人打了一顿,伤得不轻,并未当着傅知妤的面直说他伤到了哪里。 傅知妤知道是傅绥之让人干的。 除了皇帝,还有谁能随便对太后宫里的人下手。 内侍附在傅楷之耳边悄声说了些话,傅楷之脸色变了又变,唇角不禁上扬,又强行压下去:“罪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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