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姑娘不该来这里的,姑娘应该去找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家去,告诉人家你的拜帖,成为官家的夫人,而不是这里的艺伎。” 那女子被说了许多,也没有回嘴。她眼睛里的光芒灭掉了许多,她咬了咬牙,看着眼前这位百般刁难的妈妈,她开口道:“我想要一把琴。” “琴,什么琴?琵琶还是古琴,小小年纪你可以不要张口唬人啊,我可是见过太多你这样的人了,这年头能混口饭吃都不容易的,都是动了心思勾心斗角的。” “什么琴都可以,只要你们有的,都拿来。” 这世间多的是这种说大话的人,仙乐居的妈妈实在看不起,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大话说出来倒是没什么,最可恨的是做不到的时候,说出口的人却又是低着头好似自己委屈一般。 仙乐居的妈妈是个好人,她先让人拿出古琴来,让人递过去。这算是对这女子的尊重,看着高雅出身的人,总会有两把刷子,总不至于一出手的时候,就让人笑话吧。 抚琴结束,在座的人都沉默了。仙乐居的妈妈没有说话,但是她招了招手,让仙乐居其中一位女子前来,与眼前的这位女子共同弹琴。 这一回拿出来的是琵琶。 仙乐居的妈妈神色有些缓和道:“姑娘若是能够赢过我们这里的人,那么我就考虑考虑要不要收了姑娘。” 琵琶声音轻柔,但是狠起来也是如有千军万马的。众人听了后,都说这女子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并没什么狠劲,弹琴也是。一开始仙乐居的女子十分得意,越弹越起兴致,这可是人家每日都要做的功课。得意的目光算是挑衅,可是那女子一点都没慌张,反而是沉着应对。 到后来,得意的人弹错了几个音,被乘胜追击。 琵琶的声音越来越急切,本来低着头的女子忽然抬头,目光看向那有些忙乱,手上动作跟不上的人。她微微扬唇,手中的琵琶已经不是琵琶了,更像是一把武器,追着仙乐居的人弹奏,像是逼问。 琴音终了,那女子也没有得意的神色,只是抱着琵琶,微微看向仙乐居的妈妈。 高下立判,一切都有了结局。 仙乐居的妈妈捂住了嘴巴,要知道,她挑选出来的女子可是按着头牌的规矩养着的。眼前的这女子赢了她这里的人物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养出来的人还不如一个外头不知道什么名号的人厉害。 这传出去仙乐居的牌子还保不保得住了都不知道。但是方才她信誓旦旦开口说自己不喜欢这样的人,不想要收了的,这时候再点头答应了,那多没面子呢。 这时候,那女子开口道:“我叫颜时缘,妈妈,我无处可去了,您能不能行行好,收留我。” 言辞那样恳切,没有人能够不答应的,有台阶当然要下来的。仙乐居的妈妈叹了口气,佯装自己勉强同意了的样子说道:“也行吧,但是你得按着这里的规矩来。” 颜时缘点了点头,这时候她才笑了出来。这里的妈妈是个好人的,已经让她沐浴完毕,让她有了落脚的地方,还跟她说这里可以过上好日子。 只是颜时缘放下手中的琵琶,跟着仙乐居的妈妈去的时候,方才的手下败将却过来,撞开了她的肩膀,冷眼看了颜时缘一眼。 后来颜时缘才知道,与她对琴的女子,叫做春枝。 在整个仙乐居,就没有人的琴能够比得过春枝的。颜时缘没有因为春枝的挑衅而觉得这个人很是讨厌,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春枝,看着她懊恼地撇着嘴。颜时缘刚刚赢了春枝,她心中对春枝只有愧疚,但是她要留下来,要为了自己活着。她从心底里觉得,春枝是个不错的人,将来会是一个有出息的人。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颜时缘是有的,她对春枝的第一印象,是个有自己小性子的美人,若是颜时缘是个男子,也许会喜欢上春枝这样的人,娇艳得如同一朵欲滴的月季。 只是可惜了,颜时缘并不是男子,她和春枝的遇见是宿命开的玩笑。那时候的颜时缘并不知道,正是她的出现,夺走了春枝本来该有的头牌艺伎的头衔。她那时候只是想着能不能够和春枝成为朋友,在这仙乐居里,相伴过日子。 后来颜时缘的确和春枝相伴度过了人生中的一段岁月,只不过不是朋友,他们每天都在斗嘴吵闹。 关于春枝和颜时缘到底谁是仙乐居的头牌艺伎,这个争论一直不休不止。有些时候颜时缘觉得春枝是讨厌自己的,但是有时候她又觉得春枝对自己和对旁人还是不一样的,春枝有时候也会关心颜时缘,给颜时缘一些小小的帮助。 - 春枝和颜时缘两人是需要到了一定的时日才能够出去见人的,仙乐居的妈妈给了她们练琴的时日。那是颜时缘最快乐的日子,每日晨起练功,一起吃饭,到了午后的时候悠扬的琴声而来,春枝总是会说:“颜时缘,我要和你比试两下。” 颜时缘性子里也是不服输的,她当然要比试起来的。她起初并不知道春枝的性子,以为她不过是不服输,要赢过自己,而颜时缘想要每天有人搭理她一些,所以并不想让春枝赢。 她就是比春枝厉害的,她怎么不能够赢? 春枝输一两次,倒是没什么,只是后来越来越多的人说这春枝根本就不配当个头牌的艺伎。你看再输下去,我都能比得过春枝了。春枝听不得这种话,她冲过去就和她们打架的,抓头发的抓头发,对着脸直接就打过去,毫不留情面。 颜时缘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势,吓住了。她站在了原地,看着妈妈走过来,才伸出手让妈妈去制止。 “祖宗啊,你们怎么还能打起来呢。” “哎哟祖宗啊,你们怎么还打脸呢?不要命了吗,你们来日可是要靠脸吃饭的人啊。” 颜时缘跟在妈妈身后看着打起来的两个人,她瞧见了春枝的脸上也挂了彩,就是妈妈进去了,春枝还想要打人的,拳头都没有收起来。而被春枝压在身下,捂住自己脸,哭哭啼啼的人,口中哎呦哎哟着说自己这辈子都要毁了。 春枝说:“你他娘的放屁,是我的脸被你抓住了,你的脸都好的。”春枝打人不往脸上打的,她看着会哭的那人,冷哼着都是不屑。 “都给我闭嘴,都给我分开,”妈妈冷着脸把两个人都分开,早就有人把药膏带来了,妈妈瞪了一眼春枝,对着颜时缘道,“你去带着春枝走,给她上药。” 春枝不喜欢妈妈这样对自己,这样无非就是助长他人的威风,让春枝没面子。颜时缘要去搀扶春枝的时候,春枝直接甩开了颜时缘的手。 春枝没好气地说:“我会走,不需要你帮我。” 颜时缘看着春枝走出去的时候架势盛大,像个失败了但是不认命的将军。她觉得春枝可爱,有着她从来都没见过的女子的样子。那种没有被约束的管教的天然的本性模样,颜时缘小时候被家中管教得严格,从没有春枝这样的大胆。 进了屋子里,颜时缘看着春枝:“你脸上还好吗,需要上药的,不能留疤。” “你不用这样假惺惺地说要帮我。我的脸上留了疤,你不是能开心吗,那样就没人和你抢头牌艺伎的名号了。我要是你,我就能开心死,直接把药丢出去,也不管我。” 这话有许多的气话,颜时缘没把这句话当真,她也不说话,将药膏打开,在手上晕开帮春枝擦药。春枝吃痛,哎呦了一声就怎么都不肯再涂药了,她捂着脸:“颜时缘,这是不是不是药膏,是你要害我?” “我不想要当什么头牌艺伎,”颜时缘说道,“我只是想要找个地方活下去。春枝,你不需要把我当做是敌人,我不想要和你做敌人的。” “不想要做敌人,难道还要做朋友?”春枝撇了撇嘴,但也没有再说话,乖乖坐在那里让颜时缘帮她上药。 颜时缘没有把话说死了,但是也没有否认。她有些摸清楚春枝的脾气了,春枝这个人需要人站在她这一边,哄着她。春枝这时候眼睛都耷拉下去,她不高兴的缘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仙乐居的妈妈并没有站在她的这边,仙乐居的妈妈认为是春枝做错了事情,挑起事端。 明明做错了事情的是别人,她只是维护自己而已。 “春枝,你没错,但是打架的是两个人,总有一个人要剩下来的吧。你的地位比那人高很多,若是妈妈一味偏向你,想来以后定然会有许多人对你出言讥讽。我想你自己也不想要听到那些话的吧,你今天不就是为了这个打架的吗?” 沉默说明颜时缘说对了。 春枝才不想要在颜时缘面前丢面子呢,她说:“颜时缘,你别得意,我是不会因为这个和你做朋友的。我才不要和我的对手做朋友。”春枝把颜时缘当做是自己的对手,春枝其实也认定了颜时缘是她能看得上的人。 “我问你,你看起来就不属于这里。怎么好人不做,就要来这里跟我们混在一起?” “那你呢,你怎么来的这里?”颜时缘反问。 “我?家中女儿太多了呗,总要养活儿子的,卖掉一个女儿有什么稀奇的,本来就是贱籍,在这里也没人管我,只要我能弹好琴,就能有一切。” “所以,你才那样努力地练琴吗?”颜时缘觉得自己好像莫名中阻碍到了春枝的前程,“成为头牌的艺伎,就是你想要的吗?” “不,我想要的是得到一门好的婚事,遇上自己喜欢的人,给他生儿育女。但是我能走向这条路,只有成为头牌,被人看中,出贱籍,入良籍。” 春枝说,如果有一个人坚定地选择我,对我山盟海誓,那么我不成为头牌的艺伎也是可以的。他要是能许诺我一生一世,我立刻就可以跟他走。 颜时缘觉得春枝是个性情中人,她很是喜欢。她不是这样的人,她觉得春枝就是她的另一面,不过她自己是规矩着的春枝。 “我想,你一定会得偿所愿的,但是在那之前,你要好好养好你的脸。别打架了,你的脸要是留疤了,那么就没人会要你了,你这辈子都要呆在这里和我争头牌,你争不过我的。”颜时缘笑着说。 “哎呀,你看看我的脸,怎么红得这么厉害!”春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恢复了往日的张扬神色,她说,“颜时缘你等着的,如果我的脸留下了疤,我定然怪罪你的。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每次都赢我,我也不会打架了。” 后来,颜时缘再和春枝斗琴,输过春枝一次的。 但是春枝那时候又和颜时缘吵起来,春枝说:“颜时缘,你不许让着我!” - 挂牌出去的那日春枝和颜时缘都很兴奋,她们没有过过这样的日子,从前她们看着那些头牌的艺伎,排场很大的,每日登场之前总是有许多的人欢呼着,在下头砸着钱。那些数目是想都不敢想的,多少次颜时缘都问:“这样还没出场,那些银两就够一两年了,怎么还不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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