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事情到此已然算是结束了,贺氏与李诚本也不该再有交集,可孰知王家这嫡子竟是个短命的,成亲不过一年多,便得了急症而亡,连个孩子都不曾来得及留下。 而此时,嫁进靖安侯府的白氏已然生下了儿子李瑾。 李诚原本已然对贺氏死了心,这一年来与白氏新婚燕尔,对白氏也算是温柔小意。 可贺氏本是他的心上人,原本就铭记在心,如今年纪轻轻的守了寡,外头各种流言蜚语说她命硬,克死了夫君,贺氏成日以泪洗面。 他心中记挂,忍不住去探望,又不免心生怜惜。 他们两人原本心里头就都有彼此,如此一来二去的,有些事便顺理成章了。 可李诚已然娶妻,儿子都已经落了地,白家虽只是商贾之家,可财力惊人,加之又有家中长辈压制着,不是他李诚说休就休的。 后来,李诚想方设法在外头置了个宅子,将贺氏娶为了平妻。 事情是大操大办的,但李诚却没能露脸,城中人也只得知贺氏再次嫁人为妻,却不知所嫁何人。 这稀奇事传遍了帝京城,贺家也没人出x来说什么,喜事是正月底办的,年底贺氏就得了个女儿。 人们议论的久了,也就不稀奇了,慢慢将此事搁置了。 四年间,贺氏得了两女一男。 在贺氏的儿子出生月余之时,靖安侯府的白氏有孕七个余月,仓促生产,血崩而亡。 白氏所生的不足月的女婴,便是李璨。 白氏去世之后,帝京城中人才得知,娶贺氏为妻的不是旁人,正是靖安侯府的小少爷李诚。 一时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李诚情深的,有说贺氏忍辱负重的,还有说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至于那些难听的话,并无人敢提。 毕竟这两家一家是靖安侯府,一家是太师府,哪是他们能胡乱编排的?私底下还要悄声说呢,更别说明面上! 至于死去的白氏,除了扬州娘家人来,隆重操办了出殡之事,哭了一场之外,便再也无人提起了。 三个月之后,贺氏便顺理成章的进了靖安侯府的门。 贺氏进门时,李璨才三个月,自然什么也不懂。 这些年,贺氏待她极好,甚至隐隐胜过自己亲生的两个女儿,李璨也信赖贺氏,母亲留下的嫁妆、铺子,这些年一直都是贺氏在打理着。 母亲当初的事情,她大略也听过,只觉得遗憾,也觉得母亲命苦。 她并未见过母亲,也无人在她跟前提起,她小时候曾追问过祖母同大伯母几回,问她们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祖母只说她母亲是极温柔懂礼之人,大伯母倒是说等她大一些,便细细说与她听。 她也私底下问过奶娘张嬷嬷,但张嬷嬷却摇头说来的时候,夫人便已经不在了。 她问了几回无果,后来也便不再问了,然对母亲的向往却一直深埋在心间,每年逢清明、中元,她也会用心的给母亲叠些金银元宝,以寄哀思。 且她的生辰便是母亲的难日,是以,她是从不过生辰的。 这几年她功课繁忙,也不曾再想起纠缠大人们问关于母亲的事了。 不过,继母平日贺氏对她精心呵护,疼爱有加,她心里也是拿贺氏当成了半个亲娘一般的,从未疑心过贺氏有什么坏心。 至于她那嫡亲的兄长李瑾,一直在扬州外祖家那处的书院求学,并不大回帝京来。 眼下,周羡如突然提起母亲的事,还话中有话,事情似乎不简单。 她忽然想起,周羡如的母亲与贺氏从未出嫁时便是要好的手帕交,周羡如这么说,想是听到了些什么? 周羡如笑望着她连连摇头:“你果真不知道,真是可怜可叹啊!” 李璨凤眸微微转了转,轻笑道:“我虽不是我母亲亲生,但我母亲待我胜似亲生,你休想信口胡诌,挑唆我们母女之情。” 她说罢了,转身便去。 她不曾与周羡如相处过,只大致知晓周羡如的性子。 大将军府的嫡女,总也算得上虎父无犬女,周羡如在家中自幼得宠,处事虽不说是直来直去,但手段都算是光明磊落的,性子也直爽。 她估摸着,这会儿她若是追问,周羡如定然拿乔不说。 但她转身就走,以周羡如好胜的性子,定然会忍不住说出来的。 果然,她才走了不过两步,便听周羡如开口了。 “你不会真以为,你亲生母亲好端端的一个人,随随便便就能早产血崩而亡吧?”周羡如又跟了几步,不自觉的拔高了声音。 李璨不理会她,只往前走。 “你母亲生你头一日,是八月中秋,她用了晚饭去集市上看花灯,却见了红叫人抬着回了靖安侯府,血流了一路,过了子时生下了你。”周羡如见她不理,又往前跟了几步,口中不停的说着:“你难道就不好奇,她好好的一个人出去,瞧花灯时,到底遇见了什么才会那样?” 李璨站住了脚,听这话的意思,娘的死是另有隐情吗? 她不敢回头,她怕回头了周羡如瞧出她的迫切,再不肯说了。
第9章 从未敢用这种语气同赵晢说话 周羡如瞧她站住脚,再次跟了上来,眸中已然有了得意之色:“我告诉你,她遇见了你爹,你爹正陪着你现在的好母亲,带着李香楠姐弟三人,正在集市上看花灯呢。 当时一家人说说笑笑,欢欢喜喜,好不融洽。 你母亲一时气怒攻心,这才见了血,回家生了你就死了。 你猜,这事是巧合还是你那好母亲故意为之的呢?” 李香楠是贺氏的大女儿,虽说贺氏与周羡如的母亲关系要好,可小一辈的姑娘们却又不同。 李香楠姐妹仗着李璨亲娘留下的那些嫁妆和铺子,时不时便戴着各色价值不菲的新首饰在周羡如跟前或是在各色的宴会上招摇。 周羡如嘴上说不在意,实则有时候心里也不痛快,谁愿意自己总被旁人强压一头? 今儿个周羡如想着怎么给李璨添堵来着,不由自主便想起李香楠姐妹来。 李璨向来娇气的很,得知了真相,回去一定会哭闹,贺氏母女想再动李璨生母留下的那些嫁妆和铺子,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如此,叫李家这些姐妹们狗咬狗去,看李香楠姐妹还如何再显摆。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这反间计用的好极了。 “你休要胡言,我母亲出身名门,知书达礼,温柔敦厚,绝非是你口中所言之人。”李璨小脸上满是义正言辞,一副全然不信的模样。 实则,她藏在袖中的手已然在微微颤抖,她死死的攥着拳头,用刺痛的手心提醒自己不可失态。 她的直觉告诉她,周羡如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周羡如闻言失笑:“李璨啊李璨,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你被人愚弄至此,却还甘之如饴,真是愚不可及! 你是没看见你那好母亲跟我母亲说起当年之事时笑的有多得意。” “我母亲如何,我心中有数。 周姑娘若再胡言,莫要怪我不客气。”李璨冷了小脸,瞥了她一眼,这回是真的去了。 “姑娘,李姑娘好像不信。”吉祥小声道。 “这种蠢货,为他人做嫁衣也是活该。”周羡如轻蔑的哼了一声,心中的警惕也下去了一大半。 本以为李璨叫太子殿下教导多年,有多高明呢,没曾想是个一点脑筋也无的,真是白费了太子殿下的辛苦教导。 李璨一口气行到内殿,推开了书房的门。 赵晢正在书房处置公文,听闻动静,不曾抬头,只训斥道:“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我方才梦见我娘了。”李璨脆甜的嗓音有些颤抖,小脸发白:“我想去菩提寺,给娘做一场法事。” 赵晢抬眸,才瞧见她脸色不对,他再次低头看公文:“过两日我陪你去。” “不,我明日便想去。”李璨摇头,很是坚决。 她鲜少不听赵晢的话,更从未敢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但此刻,她心乱如麻,已然顾不了那许多了。 她曾听闻,娘跟前贴身伺候的两个婢女,都配到郊外的庄子上去管田地了。 是她娘陪嫁的田地,便在去菩提寺翻路边上,她要去找那二人问清楚,周羡如所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赵晢沉寂了片刻道:“你先回去预备一下,明日我让风清带人送你去。” 风清是东宫的南军侍卫统领。 “好。”李璨应了一声,转身便去。 赵晢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过了片刻,他唤来无怠,吩咐了几句。 无怠匆匆去了。 不大会儿,他便转圜回来,行着礼道:“殿下,小的问清楚了。 那周姑娘在寝殿外与七姑娘说起当年姑娘生母白月在集市上撞见的那一幕,姑娘这样着急要去菩提寺,恐怕是想到庄子上找那二人查清当年事情的真相。” 赵晢沉吟片刻,淡淡吩咐道:“让风清明日出城一律听她吩咐。” “是。”无怠忙应下。 …… 李璨回靖安侯府,也不曾去祖母那请安,便径直回了自己的鹿鸣院。 她摒退所有下人,一个人坐于楠木雕花的软榻之上,仔细思索。 她顺着赵晢从前教她处置事情的法子慢慢的理清了思路。 倘若周羡如说的是真的,娘就是被贺氏蓄意害死的。 那么,贺氏除了带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出现在娘面前,除了这样刺激了娘之外,是否还做了别的预备? 稳婆是否有问题?大夫是谁的人?当日所用的汤药到底是催产的还是活血的? 血崩而亡到底是巧合,还是贺氏蓄谋已久? 贺氏有蓄谋的动机,娘不在了,贺氏可以光明正大的进靖安侯府的门,做李诚的正头娘子。 这么说来,在当时,娘便是贺氏进靖安侯府的绊脚石,或许还是眼中钉,肉中刺。 最后,还有一件她最不想考虑的事——祖母同大伯母到底知不知情? 这么多年,祖母同大伯母几乎将她捧在手心,她不信,几乎将她当做眼珠子的两个人,会刻意对她隐瞒她这件事。 那她们为何对娘的事三缄其口?是x另有隐情?还是怕她知道当年之事? 她心中有了无数的疑虑。 眼下,只有找到娘跟前的那两个婢女,才能顺藤摸瓜,查清楚当年的真相。 “姑娘,二夫人来了。” 糖糕外头敲门。 是贺氏来了。 李璨回过神来,伸手在脸上一抹,不知不觉中,她早已泪流满面。 她心念急转,不过片刻已然做了决断。 她抬手取过帕子擦拭泪珠,起身迎了出去,扬声道:“母亲来了有什么可通传的?还不快将母亲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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