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过往,她恨不能即刻便夺了贺氏的掌家之权,好叫他们母子四人再捞不到半分好处。 “姑娘,不如奴婢先去看看是哪个小厮吧?”糖糕提议。 两个婢女都忧心忡忡的望着她。 “好。”李璨点头了。 糖糕打着气死风灯去了。 小半个时辰后,哈着寒气回来了。 “如何?”李璨望着她问。 “是一个叫康子的,他有个妹妹,在咱们院子做洒扫,我已经同他说了。”糖糕哈着手回。 这一趟算是没有白跑。 “走。”李璨没有丝毫犹豫。 * 客院门前,身材瘦小的小厮康子裹着被褥,蜷缩在门边,冻的瑟瑟发抖。 头顶上悬着一盏灯笼随风乱晃,门环上穿着根铁链子,握在他手中。 他是贺氏院子跑腿的小厮,因着是后来才去的嘉禾院,旁的下人都排挤他,只能做这些苦哈哈的差事。 远远地,瞧见一行三人来了,他忙丢掉被褥,起身行礼:“见过七姑娘。” 李璨微微颔首。 “开门吧。”糖糕吩咐。 “是。”康子扯开了铁链子,推开了门。 妹妹在鹿鸣院,他不能得罪七姑娘。 再说,里面那一位也不见得能说出什么来。 糖果在门口守着,李璨带着糖糕进了客院。 廊下,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随风轻轻摇晃,勉强照亮四周。 午夜静悄悄的,屋子里一片黑暗,毫无声息。 李璨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这是不是贺氏给她设的圈套。 “姑娘,你在这处等着,奴婢去瞧瞧。”糖糕举起手中的气死风灯,行到门前,小声询问:“有人吗?” 她静等了片刻,并无人回应。 “我推门进来了。”她打了声招呼,手中使力,门“吱呀”一声开了。 “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们,不,不死……” 屋里传出惊恐的叫声,半夜听来,尤为惊悚。 糖糕吃了一惊,连退数步。 李璨却越过她,欲进门去。 “姑娘,等奴婢先进去。”糖糕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劝是劝不住的了,绝不能叫姑娘以身犯险。 李璨站住脚,安静的等在原地。 糖糕将手中的气死风灯远远的打在前面照亮,壮着胆子进门,点燃了屋里桌上大烛台的蜡烛。 “嘿嘿嘿……” 墙角处,怪异的笑声传来。 两人齐齐望向那处。 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蜷缩在墙角,正朝她们咧嘴笑着,脸上的污垢叫人瞧不清她的长相,若不是胸口微微鼓起,甚至分不清她是男是女。 “嘿嘿嘿……死了……都死了……” 她又一次笑了,缺了一颗门牙,使得她说话也不甚清晰。 李璨端详了她片刻,抬步朝她行了过去。 “姑娘,别去,这是个疯子,会伤人的!”糖糕也下意识护在李璨跟前,警惕的望着那个疯妇。 “无妨。”李璨推开她,缓步行了过去。 这处只有一人,想来,这是娘身边留下来的唯一证人了。 贺氏如此谨慎,她不信这妇人是真的疯了。 “别杀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不要杀……不……不……” 那疯妇害怕极了,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眼泪将面上的灰尘冲出两道浅浅的沟壑,看着可怖又可怜。 “你别怕,你认得我吗?”李璨蹲下身看她:“我是白月的女儿,我叫李璨。” “别……别过来……” 那疯妇两手半挡在面前,一脸惊恐。 “你是我娘的贴身婢女对不对?你能告诉我娘当初到底是怎么死的吗?”李璨又问。 “不死……不能死……不死,不死……”那疯妇更害怕,拼命往墙角缩。 “我想知道我娘的死因,你能告诉我吗……”李璨又问了一句,漆黑的眸子中满是失望,这妇人看着不像是装疯卖傻,如此,到手的线索却又断了,这该从何查起? 她心中又焦急又无措,不禁落下泪来。 “姑娘,走吧。”糖糕不忍心,上前扶起她,也跟着抹了一把眼泪。 李璨不甘的回头瞧了瞧,叫糖糕扶着,正要踏出门槛去。 “姑娘……” 便在此时,身后那疯妇忽然口齿清晰的唤了一声。 李璨猛地转过小脑袋,心中一阵激动,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回去,蹲到那妇人跟前,小脸上满是急切与忐忑,小嗓音都有些颤抖了:“你,你是装的对不对?” 那妇人不说话,只用一双略微浑浊的眼打量着她。 李璨眸中藏着急切,却蹲着不敢动,也不敢再开口询问,生怕再吓着她,到时候什么也问不出。 打量了半晌,那妇人才再次开口:“姑娘可否给我看看后背?” “大胆!”糖果下意识的呵斥。 李璨推开糖果,问那妇人:“你是想看我后背的痣吗?” 那颗痣,其实并不算是在背上。 而是在她的后脖颈之下,脊柱骨的最上端正中央,是一颗朱砂痣。 这痣她生下来便有,这些年随着她长大而慢慢长大了些。
第12章 朱砂痣 妇人没有说话,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李璨转过身,示意糖糕。 糖糕上前,解开她领口的一粒盘扣,将后领翻了下去。 烛火轻晃,李璨莹白剔透的肌肤上,那红豆一般的朱砂痣惹眼的紧。 “是姑娘……”那妇人腿一软,跪了下来,眼泪止不住的滚滚而下:“姑娘,奴婢等了您十四年啊……夫人她……死不瞑目啊……” 她大张着嘴,嚎啕大哭,似有撕心裂肺的痛,要将这十数年的委屈与当年的冤屈一道宣泄出来。 李璨转过身,任由糖糕替她理好衣裳,她抿着唇无声的掉泪。 瞧这婢女的境况,这些年她一定吃尽了苦头,怪她没能早日察觉贺氏的真面目,护不住娘留下的人,却反而认贼作母。 “您别哭了,快些同姑娘说一说当年的事吧。”糖糕蹲下身劝那妇人道:“姑娘是悄悄来的,不能耽搁太久,以免被察觉了。” 妇人忧心李璨,即刻便忍着心痛,擦了眼泪,将当初之事说了出来。 这妇人就是李璨亲娘白月的贴身婢女,名唤青萝。 与她一起伺候白月的还有一个婢女,名唤青蔓。 她们二人,都是白家当初精挑细选来伺候白月的,两人从小跟着白月长大。 青蔓粗通医术,青萝精通人情往来。 白月自幼在蜜罐中长大,心地淳善,了无心机。 当初,靖安侯府为着替当时还是四皇子的当今天子筹谋,做主让李诚娶了白月,这才与白家联了姻。 白家原本是不愿意的。 奈何李诚相貌实在出众,白月对他一见钟情,家里头疼爱她,不忍逆着她的意思,也思量着多些陪嫁,她嫁进门也应当不会受委屈的,便应下了这门亲事。 起初一年多还好,白月也顺利的产下了嫡子,便是李璨的亲哥哥李瑾。 后来x,便总听闻李诚与贺氏牵扯不清之事,白月总是郁郁寡欢。 再后来,她怀上了李璨,也肯听下人劝,愿意多出去走走,散散心。 那日中秋,李诚一整日都不曾回家,到了晚上,他贴身的小厮却回来了,到白月跟前说,李诚在集市上等她一道去瞧花灯。 白月原本心灰意冷,已然预备睡下了,听了小厮所言,便信了,欣喜的出门赴约。 “等到了集市,不曾走多远,便瞧见二老爷牵着两个女儿,贺氏抱着儿子,一家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青萝说着,又忍不住掉眼泪:“奴婢还瞧见那贺氏特意朝着夫人笑了笑,夫人当时便呆住了。 他们才走过去,夫人脸上便没了血色,蹲下身说腹痛,我们忙招呼人一道将夫人抬回了靖安侯府。” “可寻了稳婆?”李璨询问。 “夫人不缺银子,当时院子里便一直养着四个稳婆。”青萝擦着眼泪:“事出突然,我们抬着夫人回家,夫人血也流了一路,腹痛难耐。 稳婆们便张罗着,给夫人喂了补气力的汤药,只用不下去没一刻钟,孩子便出来了,小猫似的,哭声都极小。 还没来得及担忧孩子,稳婆们便都慌了,说夫人血崩不止……” 青萝说到此处,再次泣不成声。 “当时可曾请大夫查验过?”李璨追问。 “有,但那个大夫,应当也是贺氏的人,说夫人是产后大红,束手无策。”青萝啜泣道:“青蔓早给夫人把了脉,她是个急性子,当即便反驳说夫人吃的汤药里有活血之药,闹着要验。” “后来呢?”李璨往前一步,凤眸之中满是急切。 “后来,二老爷便回来了。”青萝回忆着道:“老夫人同大夫人也到来了。 二老爷二话不说,便让奴婢们都先出去,老夫人叮嘱我们就在院子里,她先收拾二老爷,回头有话要问奴婢们。 可到了院子里,便有人来说白家来人了,奴婢同青蔓如同等到了救星。 可一出院门,奴婢二人便挨了闷棍,醒来时,已然在上水庄了,奴婢除了头上有伤,旁的无碍。 青蔓她却被毒哑了……” “青蔓她人在何处?”李璨绵软纤细的小手死死攥紧。 “她……”青萝一直不停的流泪:“贺氏将奴婢二人分别给了两户庄子上的人家。 说的好听是嫁,其实就是看管起来,日夜有人看着,还要替他们干活,且他们对奴婢们动辄打骂。 青蔓她是个宁折不弯的,没几日便不堪受辱,悬梁自尽了…… 只余下奴婢苟且偷生,想着将真相告知少爷同姑娘……” “哥哥他……知道吗?”李璨想起哥哥,失落的垂下小脑袋。 她幼时,哥哥偶尔回来,要带她去扬州,她不肯。 她记得,哥哥也曾不许她与贺氏太过亲近,可她压根儿就不听。 后来,哥哥便不大理会她了,一年也难得回来一回。 “少爷不知。”青萝摇头:“第六年,奴婢生下第三个孩子,是个男孩,他们对奴婢的看管才放松了些。 奴婢听闻少爷回了帝京,寻了机会跑出去,想将真相告知少爷,可尚且未到东城门口,便叫他们抓住了…… 他们将奴婢好一顿毒打,锁在猪圈内,夜里,奴婢的大女儿悄悄来哭着叫奴婢快逃,说他们在商议要处置了奴婢…… 可奴婢当时遍体鳞伤,又饿的半死,哪还有力气逃? 于是便想起了装疯…… 可不料……贺氏她……她指使人来试探奴婢,将奴婢的二女儿活生生的掐死在奴婢跟前……” 青萝说到此处,哭倒在地,几欲昏厥:“姑娘……求姑娘替奴婢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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