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璨望着他,凤眸蒙上了一层雾气,眼尾泛红,粉嫩的唇瓣抿的紧紧的。 三天两头的盘账,盘账,盘了这么多年! 那都是东宫之前的旧账本了,盘来何用? 再说了,她今儿个没心思盘! 她僵在那处一动不动,赵晢也不理会她,只自顾自的批阅公文。 “过来磨墨。”过了片刻,赵晢开口。 李璨僵了一会儿,慢吞吞的走过去,拿起了墨条。 磨好墨之后,她自个儿去捧了一摞账本,搁在了自己的小书案上,又取来了算盘、账目纸,摆好了了笔墨,坐下来静心盘算起来。 她倒有心反抗赵晢,可瞧见他书案上那把檀木戒尺,她这心里头便犯怵。 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便先妥协了,待她盘好账目,问清楚娘的事情,再想法子进宫去求陛下,往后就再也不用受赵晢的管教了。 书房静谧,除了李璨拨动算盘珠子的声音,便只余下书册偶尔翻动之声。 两人在各自的书案前各忙各的,直至无怠敲门:“殿下,该用午膳了。” “嗯。”赵晢应了一声,搁下手中紫毫。 李璨手中动作微微顿了顿,这么快,都已经午时了吗? 随后,她又继续忙碌起来,左手在算盘上快速拨动,右手提笔,不时在账目纸上书写几下。 这么多年练下来,对于盘账一事,她已然十分娴熟了。 无怠推开了门。 无荒带着一众婢女,各个手捧黑漆雕金缠丝纹的托盘,其上托着各色佳肴鱼贯而入,依次将盘盏摆在楠木镂如意格的八仙桌上,随后有条不紊的退出。 只留无怠一人伺候。 大渊皇帝午膳份额为一百零八道菜式,太子份额是皇帝的半数,为五十四道。 不过,赵晢不愿铺张,除非东宫有客,否则,寻常之时,他午膳、晚膳也不过都是二十来道菜式。 他起身净手,到八仙桌边坐下,唤李璨:“来用膳。” “我不饿。”李璨拨着算盘,回了一句。 她心里有事,确实不饿。 就算饿,也不想同赵晢一道用膳。 同他用膳,不仅规矩大,还要被逼着吃各种不爱吃的绿蔬。 从前,她还是愿意吃的,因为她觉得,那是赵晢疼爱她,为她的身子着想。 但从周羡如来了之后,她便察觉赵晢对她压根儿不是她想到那样,所以,她不会再乖乖听赵晢的话了。 这会儿,她只想快快盘完账,问了想问的事,早点回家去。 “过来。”赵晢稍稍拔高了声音。 李璨只好放下手中的紫豪笔,起身净手,去八仙桌边坐下,全程不曾抬眸瞧赵晢。 她只捧起自个儿面前的青釉碗,提起牙白色的玉筷,挑起碗里色泽悦目的青粳米饭,放进口中,抿唇细嚼。 她不曾瞧桌上那些菜式,打算快快的将这半碗青粳米饭用完便搁碗。 赵晢扫了她一眼,取过她面前的小青釉盘,挑着给她布菜。 李璨停住玉筷,看着那小盘里一点一点多起来的菠菜、莴苣、莲藕、茭白……小脸跟着一点一点的皱了起来。 在赵晢手中的玉筷伸向那盘凉瓜焖羊肉时,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不要!我不要吃凉瓜……” 什么凉瓜,还不如叫苦瓜,苦的要死! 就是因为有这个凉瓜,她连羊肉都可以放弃不吃的! 赵晢并不理她,凉瓜还是入了小盘。 “用了。”他将小盘放在她跟前,端起自己的碗来。 李璨搁下玉筷,垂着凤眸,噘着小嘴,莹润的小脸上有了几分倔强,无声的反抗。 “嘚。” 赵晢手中的碗搁在桌上,声音有些重。 李璨一惊,惊惧的抬眸看他,却见他取了小碗,捏着汤匙,慢条斯理的盛山药人参乌鸡汤。 李璨垂眸,委x屈的落下泪来。 “眼泪擦掉。”赵晢望着她,将半碗乌鸡汤也搁在她跟前。 李璨结接过无怠递来的帕子,擦着眼泪却忍不住啜泣起来。 她自幼跟着赵晢,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要同他一道吃饭,便会被他逼着吃这些难吃的东西。 小的时候,他还会哄哄她,如今,便只会凶她! “姑娘。”无怠小声劝道:“这凉瓜虽苦,却可除邪热,解疲乏,还能清心明目,姑娘用一些,对身子有好处。” 李璨哭了片刻,这才重新提起玉筷。 绿蔬多数不好吃,凉瓜更是难以下咽,她不得不自己去盘中选一些平日爱吃的,诸如甜虾、海鱼还有炙羊肉这些,与绿蔬混杂,才能勉强下咽。 赵晢早已放下碗筷,却不曾离桌,让无怠取了本书,坐在八仙桌边翻着书边看着她。 无怠暗暗感叹,殿下为了让姑娘多用些饭菜,也是用心良苦啊! 足足半个多时辰,李璨才将自个儿跟前的饭菜尽数用了,乌鸡汤只吃了两口,她抬眸悄悄看了看赵晢,小声道:“我实在吃不下了。” “去静坐,看会书。”赵晢眼皮也没抬一下。 李璨起身,取了本书,在西窗边的软榻上坐了下来。 书房里烧了地龙,暖融融的,她昨儿个一夜未眠,又才吃饱了肚子,靠着软榻舒坦的很。 不过翻了几页书,她小脑袋倚着榻,卷翘的长睫缓缓覆下,竟打起瞌睡来。 “起来,去消食。” 不知何时,赵晢已然站在了她跟前。 她一个激灵,便清醒过来,捡起掉落在地的书,站起身来。 赵晢伸手牵她。 她却将手藏在了身后,当先往外走,口中别扭的道:“我自己走。” 赵晢望着她纤细的背影,微微皱眉,负手跟了上去。 春日,自是满园的生机与满枝的繁华,东宫的园子,遍地奇花异草,行走在其中,更犹如游览在画中一般。 李璨却对这上好的景致熟视无睹,一路去了园内的莲池。 池边有一个五角凉亭,她从前心中烦闷时,常在这处喂莲池内五彩斑斓的锦鲤。 而赵晢,也喜爱在这处眺望远处的景致。 她思量着赵晢到这处,心里或许会畅快些。 赵晢心里畅快了,她再问那绝笔信的事,应当便顺利了。 这个时节,莲叶儿才抽了细细的嫩芽,在碧波荡漾的莲池中随波轻摇,倒显出几分楚楚可怜。 李璨倚在亭内的栏杆边,接过婢女手中的鱼食,有一搭没一搭的丢给下面争食的锦鲤。 至于赵晢,她不用看也知,他一定是负手而立,正眺望着远处的春光。 她却不知,她背对着赵晢时,赵晢的目光其实都落在了她身上。 “泽昱哥哥。”李璨心不在焉的喂了一会儿鱼,终于想好了如何开口。 还是这样称呼他一下吧,否则,他一个不高兴,她就什么也问不到了。 她转身,抬起清亮的凤眸看他。 “嗯。” 在她转身之际,赵晢的目光投向了远处。 “你知道我娘留下绝笔信的事吗?”李璨走近了些,仰起小脸,牵住了他的衣袖。 “嗯。”赵晢垂眸,眼神在她细嫩绵白的小手上略了略。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上面写了什么?”李璨黑曜石般的眸子湿漉漉的,宛如初生小鹿般无辜,牵着他袖子的手,轻轻晃了晃。 平日里,若是赵晢兴致好,她这样撒撒娇,有些小事,他便不会与她计较了。
第15章 赵晢,你是不是没有心? “你不是已经查到了吗?”赵晢的清越的目光越过她,再次望向远处。 李璨怔怔地望着他,牵着他衣袖的手蓦地松开,凤眸之中聚起盈盈水光,张了张柔嫩的唇瓣,过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已是颤抖的几乎不成声:“你早就知道了?” 她不敢置信,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赵晢竟然早就知道她娘是被贺氏害死的,却又为何不告诉她?! “嗯。”赵晢轻应,并不瞧她,只道:“姨母将你托给母妃,盼你在喜乐无忧中长大,是以特意嘱咐母妃,不必告知你真相。 若贺氏实在欠妥,也须得待你及笄之后,才可将真相告知于你。” 因着宸妃与白月交好,赵晢自幼便称白月为“姨母”。 而李璨称呼宸妃,也是一样。 “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这十四年认贼做母?看着他们母子四人把持着我的铺子、肆意挥霍我的钱财?看着我像一个傻子一样,这么多年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李璨踉跄着连退数步,望着他早已泪流满面。 她看着他的眼神中,失去了往日的熠熠神彩,也没有了从前的倾慕与信任,有的只是心灰意冷。 她徐徐地后退,一直退到栏杆边,她还在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从来都不曾认识过的陌生人一般。 十二年,十二年的朝夕相处啊! 她以为,即使没有男女之情,赵晢对她,应该也有几分发自心底的疼爱的。 可不料,真相却是如此的残酷。 这么多年,哪怕是赵音欢、赵明徽那样的朋友,也不会忍心看着她就这样被贺氏几人哄骗吧? 赵晢却像一个看客一般,看着她将贺氏当成亲生母亲十二年! 赵晢,你是不是没有心? 她微微喘息着,布满泪水的小脸一片苍白,胸腔之中憋闷的很,浑身的力气仿佛正在被一丝一丝的抽去,让她无法站立,她伸手扶着身后栏杆,缓缓的滑坐在地。 赵晢快步上前,俯身抱她。 “你别碰我!”李璨嗓音尖锐,抬手欲推他。 只是,她抬起的手尚未碰到赵晢,便软软的垂了下去,纤细的身子也直直往地上栽倒。 赵晢眼疾手快,一把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口中吩咐:“无怠,着人去请太医!” 李璨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娘,她素未谋面的娘。 娘果真像祖母说的那样,温柔贤淑,娘轻轻的唤她“心儿、心儿”,嗓音好像天上的云朵,又软又轻。 她好开怀,真的好开怀,她终于见到娘了…… “娘,你会不会怪我,这么多年认贼做母,没有给你报仇……” 她依偎在娘的怀里,娘的怀抱又温暖又安逸。 “傻孩子,那些都不重要,娘只希望你过的好……” 娘抬起手,轻抚她的额头。 她谓叹了一声,娘的手好暖啊,暖的好像冬日里的太阳,又好像四月里的风,轻轻柔柔吹拂在她的额头上。 “不要……娘!不要走……”李璨偎在赵晢怀中,两手死死抱着他探在她额头上的手,在睡梦之中哭出声来:“娘,娘别走……心儿好冷……” “她发热了。”赵晢抬眸看床边的太医院正徐景。 “殿下别动,姑娘这会儿没意识,您便由着她吧。”徐景伸出手,去摸李璨的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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