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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云黛一愣还没说话，薛岳小声道：“那你们俩回头可得帮我好好补习一下……” 似乎是听到薛岳的惊叹，谢祎有意无意的跟旁边一个人说道： “呿，杂学考那么好有什么用？难道要靠这种旁门左道治国么？可笑！” “嘘……谢兄噤声，王大学士要说话了！” 王介看了看阶下肃立的二十余人，咳嗽了一声：“刚才唱名分舍，大家也都听到了，诸君乃陛下钦点入学的举子，换言之就是未来的大臣，大夏他日的栋梁、股肱，所谓学分先后，业有高低，诸君成绩等第固有高低之分，但入舍考所考不过沧海一粟，等第优不等于学识便优，等第差也不意味着能力就差，不过是一时一处之体现。切不可因一次考试之高下或骄或馁。子曰，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诸君亦当如是，自所善者当秉持，他人长处当从之。切不可妄自菲薄，因一次之顿挫而生厌学之心，也不可因眼前之煊赫而起骄人之态，诸君当谨记。最后给大家一句话：毋自信聪明，怨无知遇；毋徒知收获，不问耕耘。诸君当自勉之，刻苦用功，不负胸中所学，不负平生之志，不负陛下所期！！” 王介说完之后便即离开，旁边自有国子学的博士出来说明上午的安排，吩咐完又有人把他们入舍考的卷子分发下来，让他们根据判卷的评语加以订正，查漏补缺。 整个仪式举办完，下面的举子见王介已经离开，顿时开始三五成群的议论开来。 云黛自然是跟薛岳杜确围作一团，杜确这次儒学和杂学都是上中，评等上中，乃是所有人中最高的，云黛和薛岳当然是一阵艳羡，当下约好要让杜确回头帮他们补习。 就在这时候就听谢祎在一旁冷笑道：“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杜公子才华惊人，但是看人的眼光好像不太准，怎么净跟下舍的厮混在一起？当心跟他们待的时间长了染上蠢病，那可就无可救药了！” “谢祎你瞎说什么？”薛岳那受得了别人这么阴阳怪气的跟他说话，当时就要发作。 “我有说错什么么？”谢祎嘿嘿笑道，转向云非墨，“哟，刚刚还没看见，这不是名重京师的云非墨云大才子么？不知道云大才子这次考得怎么样啊？您双王俱保这么简单的考试定时手到擒来吧？两门必然都是上上是不是？能不能把这卷子拿来给我们瞻仰学习一下？啊？哈哈哈哈……” 他这番话语带讥讽，极尽挖苦之能事，只把云黛憋得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杜确和薛岳还没说话，旁边已经有其他举子站了出来：“谢兄也不用如此咄咄逼人，刚刚王大学士不是说了？一时之高下并不代表真正的学识能力……” “哈哈哈哈，王大学士这话道理是没错，”谢祎全然不以为意，冷笑道，“但是王大学士为什么要说这些话？难道是说给我们听的？诸君难道听不出来，王大学士这一大套话，可都是帮咱们的云大才子遮丑呢！不，应该说是，帮‘陛下钦点’、‘双王俱保’的大才子缓颊呢！” 谢祎这番揶揄之词说得众人也是窃窃私语，云黛、薛岳和杜确则是面色铁青，直到过来领他们上课的博士们过来，众人还在讨论刚才发生的事情。
第298章 七个打一个（二） 举子们头一天入学，为了防止作息不习惯，上午的课业安排不似平日那么紧张，卯正上课，巳正不到时便结束了上午的课业。 这不到两个时辰的课，让原本对过来上学百般不愿意的云黛彻底改变了主意，也把早上的不愉快一股脑丢到了脑后。 一日之计在于晨，每天的头一节课是这一天之中最好的时候，当然是用来学儒学。 当天上课的正是崔衍，崔衍的学问放眼全大夏都是出类拔萃的，所学又广博，随便讲到一条经典，绝不会照本宣科，而是旁征博引加以论证，非要把一条道理讲透了不行。 这还不算，他口中的道理常常以史实、时事相互印证，加上他性子诙谐，言语轻松幽默，诸般逸闻趣事也是顺手拈来，一个时辰的时间倏忽而过，听得云黛如痴如醉、意犹未尽。 看崔衍的眼神都变得无比崇拜，心中崔博士的形象更变得无比高大。 云黛没学过儒学，纯粹就是被卢龙的州学吓的，当时她去旁听，那个夫子上起课来又臭又长枯燥无味到极点，而且不知怎么，那夫子似乎就是看云黛不顺眼，没事就要打她手板还老告她刁状，搞得小云黛一下就对上学充满了抵触。 可是今天上午听崔衍将儒学讲得深入浅出、妙趣横生，云黛一下子就来了兴趣，加上崔衍与李禅从小一起在集贤殿中共同读书，是其中佼佼者，不但都是博闻强识、举一反三的天授之才，更兼勤奋刻苦。 二人中李禅得权变之精要，长于思辨；崔衍得诸学之广博，尤擅训诂，这两人各有所长，说是永昌一朝年青一代中治学的双璧也不为过。 只不过李禅成年后耽于朝政，劳于案牍，对于治学的渊深便不及崔衍那般专注了。但是他将朝政时事与经典中的道理相互印证，条分缕析的能力又要胜过崔衍。所以这二人对于同一条经义的理解往往也是各有侧重、异彩纷呈。 云黛本来单听李禅给自己讲解时还不觉如何，此刻再听崔衍讲课两相印证之下，只觉得二人的各种阐发，宛如无数的流星在自己脑中流光溢彩，相互碰撞，实在是十余年来头一次如此见识这般天地。 云黛从未想到来国子学上课竟然是那么快乐的事情，别说州学还有家里的西席先生，就是前段时间李禅手把手教自己也没那么有趣。 这是当然的，国子学的博士都是当世有名的饱学大儒，又天天精研学问，教起书来自然比李禅专业的多；二来李禅当时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辅导云黛写行卷，时间又紧，难免急功近利一些，自然也就不会像国子学讲的那般有趣。 上午课散了之后，专门留了时间给新来的举子们好好参观一下国子学，了解一下基本的规章。 当云黛从那些带路 的学生口中得知国子学的上中下三舍的区别之后，心中登时升起了一定要去上舍的念头。 按照入舍考的情况，除了云黛与薛岳都被分在下舍，其他的举子除了一个在中舍，其他的像谢祎、杜确他们都考在了上舍。 大夏国子学的上中下三舍本来只有俸米和待遇的差异，王介主管国子学之后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除了原有的俸米依然分级之外，三舍所学的东西也有侧重。 下舍之中要么是刚刚就学，要么就是偏科极严重的，最紧要的是加强基础，以十三经的精讲为主，其余杂学诸如音律、律学、法家、兵家之类都仅限于了解，安排的课程不多； 中舍的，往往已经学有小成，但是还有一些不足之处。这时候便开始有针对性的加强，同时因为基础已牢，相应的杂学课也就丰富起来； 等到了上舍就完全是另一层天地，能入上舍其实说明在学问一道已经是相当纯熟，放到外面州郡做个博士已是绰绰有余，所以上舍的课程说是课程，倒不如说是一种“精研”，可以按照自己的兴趣找到全国最顶尖的人物相互切磋研讨，而且上舍经常会请有名望的学者或者朝廷大臣过来讲学，似上舍的音律之学，便是直接由太常寺的宫廷乐师来教授讲习。 当云黛路过还在上课的上舍，看见他们正在慷慨激辩的时候，她整颗心都被深深地打动了，云黛从来不知道原来上学也是这样令人愉悦的事情。 “我一定要考到上舍来，哪怕就来上一天课也好！” 就在云黛满心沉浸在国子学的未来憧憬之中时，有几双眼睛正不怀好意的在远处盯着他。 “谢兄，就是那人吧？”汪梓辉有些好奇的看了身边的男子。 这长身玉立的男子恨恨道：“正是此人。”一看见云黛的身影，谢祎就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燃烧，口中的疼痛也愈发的明显起来。 与云黛他们不同，谢祎出身琅琊谢氏，又有礼部尚书的背景，入京后很快就和国子学中的一帮公子哥打得火热，这其中就有汪梓辉。 汪梓辉看着谢祎似乎身子有些发颤，知道谢祎此刻定然是怒气不息，待看到谢祎说话间不时露出那两颗刚镶好的金灿灿的门牙，忍不住捅了捅他：“这世上之事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云非墨居然就是谢兄的对头。不过没想到这云非墨居然考进了下舍，看来还真如谢兄所言，草包一个啊！” 谢祎冷哼一声：“他能有什么真才实学，不过就是哗众取宠的跳梁小丑！在文会上就已经遮掩不过去了，进了国子学，什么到底有多少斤两很快就能见分晓。” 汪梓辉见谢祎一提云非墨就咬牙切齿，连平素一直讲求的风度闲雅都顾不上了，忍不住笑道：“谢兄，那个云非墨……要不要我们教训教训他，替你 出出气？” 谢祎这时故作大度道：“区区庶子何必劳烦汪公子？况且他是陛下钦点进国子学的，若是连考三个下被扫地出门，那就是陛下脸上无光，即使不教训他，他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另一个同行的监生嘿嘿笑道：“他被扫地出门那叫活该，算什么教训？教训嘛，就是得亲自下手才能出气。不过若要动手还就得这几天，要不过几天他真被遣回原籍可就没机会了。” “这……”谢祎微微一怔，看了看在和薛岳有说有笑的云非墨，又想起自己所受的屈辱，重重的点了点头，“可是要怎么教训他？此人胸无点墨，骂他他都未必听得懂。” 汪梓辉也笑起来：“对付这种人嘛就得来硬的。他虽胸无点墨，但生了一副好皮囊啊，比我家那些个娈童都要俊俏几分！” 同行监生：“说起俊俏，坊间传言这个云非墨就是云麟的次女云黛，我本来还觉得只是些胡编乱造的江湖传闻，不过前日见到真人，啧啧啧，还真信了几分呢。” “江湖传闻哪能尽信，再说了就算是云麟死了，云霆还在卢龙，他要真是云家二小姐能抛头露面到处跑还进了国子学？这不是把云家的脸面都丢尽了？”另一个同行监生摇头，“要说云非墨那娇娇俏俏的样子确实很有几分女相，但你们不知道吗？他昨天当街吃了五碗饭……这要真是个姑娘家……” 众人哈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若真是个女子，就不知道谁有这个福分能娶到这般‘山量’的婆娘了！” “哎唷，反正我家肯定是养不起的。” “诶，兄台过谦了，以令尊的身份再多几个都养得起，问题是，这说出去丢人啊！” 众人又是一阵嗤笑。 汪梓辉顿了一顿说道：“管他是男是女，一会儿咱们不就能知道了么。要是男的，自然是在下笑纳，要真是个女的，嘿嘿，那就大家一起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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