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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崔衍认真的目光，云黛不知怎么脸红透了：“我……” 崔衍长叹一声，伸出手示意云黛坐下：“你和他的事情，我知道。” “啊？”云黛一张小脸红的发紫，心中不由得暗怪李禅：这个臭家伙，看着温文尔雅的闷葫芦，怎么这么大嘴巴？明明说自己身份要保密，怎么他倒说的满世界知道？ 她可不知道崔衍究竟知道多少，也不知道崔衍最初是怎么发现端倪，更不会知道崔衍如今心里有什么样的误会，只是觉得自己既然没有露出破绽来，那么肯定是李禅请崔衍帮忙的时候说了底细。崔衍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再解释什么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当下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云黛毕竟是女子，平时再怎么洒脱这种事情终究是没办法这样说出来。 崔衍却没有管云黛的扭捏，自顾自说道：“云非墨，你跟李二的事情呢，按理说不归我管，我也管不了。但是我有句话得跟你说清楚。你如今是陛下看中的举子，是名满京师的云非墨，是国子学的监生。你之前还参加过兵部薛霖的文会吧？” 云黛本来还在扭捏，一听崔衍的话下意识的感觉自己可能错怪了李禅，崔衍所说的“关系”应该她以为的那种，应该是李禅之前一直强调的，她作为‘举子’不能和‘吴王’走得太近的那种关系。 连忙留神聆听崔衍说话：“是。” “当时薛霖还把‘云影剑’给了你？”崔衍看着云黛，眼神虽然平和，但似乎能看透人心——云黛此时并不清楚，崔衍幼时读书用功太过，眼睛就不免损伤，能近怯远，所以看人时往往让人捉摸不透。 “是。”云黛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知道薛霖和东宫的关系吧？”崔衍说道，“便你不知道李二也该跟你说过，那把云影剑是太子殿下赐给薛霖的，他把这把剑转赠给你，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 云黛刚想说话，崔衍却一摆手，自顾自解答道：“云非墨，你进国子学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国子学的博士们对你都是赞赏有加，都说你聪明刻苦，见闻广博，善思好问，虽然儒学的根底差 了些，这假以时日不难补上。我自问也算有一点知人之明，像你这般年纪，有这样大的名声，却能不骄不馁，实属难能可贵。你有如此心性，他日成就必不可限。” “多谢崔博士和各位博士厚爱……”云黛连忙行礼被崔衍止住。 “你如今虽然未达，但是陛下看重，兼之东宫垂青，即便这次恩科不取，来年春闱也跑不了你的。那你他日入仕，你还能如现在一样跟李二这般么？”崔衍语气平淡，感情却极真挚，“你年不过十六，看似还不到婚娶之年，可是一旦你金榜题名，一个没婚配的进士在洛阳是个多大的香饽饽你不会不知道吧？到时候来保媒说合的估计都要踏破你家的门槛。到时候你能不成婚？” 云黛此时已经知道崔衍分明是误会了，真把自己当成男儿身来劝说自己，估计是李禅老过来看自己让他误会了什么。崔博士应该是怕自己是李禅的幕僚，又收了东宫的云影剑，他日入朝会一不小心陷入两个皇子争权夺利的漩涡中？ 但这个和她成不成婚的有什么关系啊？云黛百思不得其解，下意识摇了摇头。 崔衍见他摇头：“你真不想成家？就算你不想，你一旦有了官身，朝廷的礼制上也是有要求的。百官是选出来为万民表率的，你当了官却不成家，让百姓们怎么想？” 云黛被问得莫名其妙，心说崔博士怎么忽然关心起自己的婚姻大事来了，难道他有个妹妹？不对啊，他是李乐的小外公，他要还有个妹妹那他爹也太能生了！ 那要不然就是有个侄女、孙女什么的要婚配？也不像啊，崔家是河东望族，崔衍是中兴四将，又出了个皇后，这样的贵族女子最讲门当户对，怎么可能会找‘云非墨’这种白身做女婿呢？ 云黛脑子七想八想，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崔博士，你说考中进士就会有人上门说媒，我认识几个守选的进士好像也没有全都成家啊……”云黛说的就是杨安然，他年纪不小，又是进士出身，却还是孑然一身。 崔衍略一思忖：“你说的怕是那个杨安然吧？此人我略知一二。他年幼时说好了亲事，只是现在对方家里在守丧，还没行礼罢了。”崔衍说完正色道，“再说了，就算真有不成婚的进士，你觉得你就能不成婚？远的不说，薛霖家好几个姑娘都还待字闺中呢！” “再说了，就算你不成婚，李二他也能不成婚？”崔衍叹了一口气，“他今年已经二十七了，慧妃娘娘嘴上不说，心里能不着急？就算是陛下，也不可能容许他老大不小的还孤身一人。所以也就这两年，李二他肯定是要娶吴王妃的。到时候不管你有没有成婚，你要如何自处？” 云黛想着怀里揣着的吴王妃金册，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道那你是不知道 他要娶得就是我！但是见崔衍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只得按捺住性子听他继续说。 “你现在年纪还小，情之一字尚未看透，轻易相许最是不妥。尤其你如今这个情况，一路走到黑，到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退一万步说，这种事情被人撞破，他是吴王，充其量就是声名有损，罚点俸禄以示惩戒；可是你呢？有伤风化，妨碍名教，蛊惑亲王，哪一条都能让你万劫不复，永绝仕途，你仔细想想，这样真的值得么？” “哪怕这一切我们都不说，就只谈情字，这世上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何其难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不过是痴愿罢了！这还是男女情爱水乳交融的，像你们这样都是男子又如何能长久？他现在看你年幼可爱，过得几年你年纪长了，眉眼开阔了，生了胡须，你还能保证他像现在一样？” “啊？！”云黛听到这里吃了一惊，想笑不敢笑，想反驳又实在无话可说，她只能张着嘴呆愣愣盯着崔衍。
第343章 崔衍的期盼（三） 崔衍絮絮叨叨、遮遮掩掩、云山雾罩说了半天，云黛这会儿总算听明白了，崔博士不是要给谁说亲，是……是他误会自己和李禅是‘那种’关系。男的和男的也可以的吗？云黛心底升起了好大的疑问。 “崔博士，那个……你是怎么发现我跟吴王……”云黛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心想可能是自己平时有什么地方出了纰漏，才会让崔博士有这种误会。 崔衍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这还用我来发现？你第一天来入舍考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崔衍指了指云黛身上的衣服，“你身上的衣服都是他的吧？我跟他那么多年同窗好友他的衣服我能不认识？”崔衍当然没好意思说，自己是靠衣服上自己当年的涂鸦辨认出的。 “再加上李二这家伙浑身上下的味道，你天天跟他待在一起也给他染了一身，离得老远就冲鼻子，我就是想闻不到也不行。”崔衍这话说的当然太夸张了，不过李禅嗜香也是事实，云黛跟他朝夕相处，被他带得也喜欢起香来。 崔衍气得直摇头：“还有，你原来身上那枚牛角章，边款明晃晃刻着木樨手制，就这么大剌剌的放在明面上，你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吧？还有你这个表字，易之易之，旁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这是他写的‘浮云起变化，须臾便易之’？” 云黛暗暗点头：哦~原来崔博士是这么发现的啊。 崔衍又道：“再说了，你以为那天为什么你一跟狄羽、汪梓辉他们动手，李二就过来了？我要是不找人通知他，他能第一时间过来？我为什么要找人通知他？还不是因为他一早就上门叫我帮忙照看你？” 崔衍手指在桌上扣了两下：“就他那种清冷性子，怎么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过来求我？加上他那个欲言又止别别扭扭的模样，我要是再看不出来他有问题，我不如直接把眼珠子抠出来下酒算了！” “他还过来拜托过博士？”云黛突然觉得眼眶一热。 “何止是我？王大学士那边他也找过了。”崔衍摇了摇头，“不过说真的，当日他过来找我的时候除了他身份特殊一些之外，我权当是一般的请托罢了。在国子学这些年也见的多了。我却没想到，你云非墨到还真是一块浑金璞玉。” 崔衍笑道：“你可不要以为我是奉承你，便是李二的关系我也犯不着。你虽然根基差些，但是聪明刻苦，悟性也好，最难得是用心纯正，见识尤其出众。现在国子学中所有监生里，也只有杜确的见闻之广博略胜过你，但是你对于时政的见解和看法却比他更加准确和深入，他毕竟还是有些书生的意气在里面。我有时候时常在想，你年纪轻轻怎么竟像是有过庶务和政事的经验一般，许多 事情的看法竟然老辣如斯，就连几位博士都赞你是……可造之材。” 崔衍原本是想说“王佐之才、宰相之备”，但是想了想云非墨年纪太轻，还是不要太过夸赞，以免他生起骄傲之心。 “而且除了庶务、律学、书学这些，我听说你的兵法也是极佳，薛霖呢到处鼓吹你射术出众，再加上今天你给李二治伤这件事情，倒像连医家都精通，这就更是奇了，竟似你是一个无所不通无所不能的人了。” “但是博士，我儒学太差了……”云黛嗫喏道。 “哈哈哈哈，你要是什么都行还来学什么？那岂不是要轮到你来当博士了？”崔衍笑道，“知耻近乎勇！知道不行，好好学就是了！以你的聪明才智还有刻苦用工，必然能够追上来的。惟其如此，才能对得起陛下，对得起李二啊！” 听着崔衍絮絮叨叨说着，云黛越听眼眶越热，不知何时两大滴眼泪从眼睛落了下来。她不是难过崔衍要拆散她和李禅，她一是羡慕李禅有这么好的朋友，如果自己只是普通举子，崔博士绝对不会多半句嘴。还有李禅对她的关切，为了让自己能安心在国子学上课，他先是找了王大学士，又找了崔衍，最后怕自己出事，还特地把李乐也拉了来。 这个臭李禅，明明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却一句也不说，自己还生他的气，还从遇真宫搬出来。 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崔衍对她成长的热切期盼，对她未来长远的展望。 云黛生在王侯之家，出身显赫，聪明过人，但是因为是女子，从小身体又羸弱，何曾有人对她说过这些话？何曾有人对她的“未来”有过如此高的期许？ 自小以来，虽然父亲宠她，母亲爱她，师父怜她，兄姊惜她，还有萧叔叔这样的叔伯们溺爱她，可是所有这些人对自己的期盼其实不过就是一个云家的二小姐。一个河朔云娘子的称呼就已经是自己人生最辉煌的时刻了。 母亲经常絮叨的是自己小时候有多羸弱，只盼自己健康长命，富贵无忧；父亲呢，虽然带着自己在身边，教自己兵法、庶务，拳脚骑射，但是云黛知道那些都是教给自己解闷的，并没有想要让自己上战阵；理政务，即便是自己诸般事务做得不比兄长们差，父亲也最多说一句：“好女儿！你若是男子，必能光大云家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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