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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就一直到了京城，等到你跑去礼部给他做了保举，他知道的时候已是迟了，这档口再说自己不是恩科举子那算什么话？只能硬着头皮走下来，结果阴差阳错一路就到了国子学了。” “啊？”李乐听到一半已经是满脸通红，听到最后更是半天合不拢嘴，“原来竟是这样！那我岂不是害了云兄弟么？” “那倒也不至于，他虽然不是正经的儒生，但是一来人聪明，二来也极是刻苦用功，这段时间看下来绝不比那些十年苦读的差，”崔衍快速看了一眼似乎正在沉思的皇帝，继续道，“说起来还是殿下阴差阳错为大夏找了一个贤才呢！”
第388章 集仙殿家宴（五） 李贤点头：“虽然说自汉董仲舒以来独尊儒术，但是哪朝哪代也不是真的只用儒生。儒道墨法，兼而用之才是正道。他虽然不是儒生，也没说就不能参加恩科。”皇帝开口道，“当初也是说，各地简拔贤才以应天时，彰示恩德。老七老八既然保举了他，他自然就有资格参加恩科，这没什么问题。” “陛下圣明。”众人齐声道。 “崔衍，你给朕带话给那个云非墨，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好生用功，自然有好前程等着他。”皇帝想了想笑道。 “是，臣遵旨。”崔衍长吁了一口气，心中暗想，这下可是帮云非墨讨了个保证，即确保了云易之的仕途，也能让他和李禅彻底割裂开来。 崔衍却不知他这一番好心，竟把云黛和李禅都推进了火坑之中。 若不是三年的事情，李禅即使受伤，此时也该出现在家宴中，若是李禅列席，定不会让崔衍讨这个保证。 只是世事无常，难以逆料。 当然这一切殿上其他人并不知道，尤其是李乐，心中只觉自己这个云兄弟当真是不一般的厉害，明明不是儒生，却能得到大家的交口称赞，真是了不起。 此时元慧妃突然道：“这个云非墨是老八在河东遇到的，从成德来的？他又姓云，那他是不是和云将军……” “这倒不是，”崔衍道，“我问过他的，他是扬州人，与云麟将军同姓各宗，并无关系。我们也曾怀疑过，正好他身份文牒遗失，双王俱保后递了身份，我们特意让户部去淮南道查了，确实是出身扬州。” “哦？扬州人？”一直没开口的裴济忽然说，“查实了吗？” “户部查实了啊！”崔衍明显愣了一下，他有些不明白裴济为什么冷不丁的这么问一句。 “查实了便好，查实了便好。”裴济点点头继续说道，“须知不管是户籍底档还是田宅地产，甚至是人证邻里，只要想做都是能做假的。开设恩科是国家大事，此人又有双王俱保的名头，要是身份上出了什么问题就不好了。” 众人听出裴济虽然嘴上说查实了就好，但是后面的话语中却透露出对于此事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崔衍忍不住道：“裴相太过虑了吧？” “崔衍你年纪轻，又一直在京中做学官，未历州郡，不习庶务，不知道下面情弊之多，远超一般人的想像。”裴济并未多说，又冷不丁的冒了一句，“淮南节度使是兵部薛霖的弟弟吧？” “是，还是永昌十一年的时候裴相您签发的敕令，让薛雱去的淮南。”仇紫英答道。 “哦？已经这么久了？”裴济哈哈笑道，“看来真是老了，都不记得了，真是多谢枢密还帮我记着。” 仇紫英：“裴相说笑了。” “好了，不管怎么说，国家出人才总是 好事情。”这时候皇帝喝了一口酒，对裴济道：“定之，这几年你不在朝中，多少事情没人能做不说，老四毕竟年轻，没有你这样的老臣带着，容易闯祸。” 裴济欠身道：“陛下，江山代有才人出。朝中有韩柳两位坐镇，也有严厉之、薛霖这样的俊杰之士，可谓人才济济，哪里需要臣这样的老朽之人呢？” 皇帝深深看了裴济一眼：“定之真这么觉得？” 裴济笑道：“确是臣肺腑之言。” 这时候李乐突然插口道：“裴相公，你觉得云兄弟……云非墨此人怎么样？” 李乐平时不大正经，但是对于自己的朋友是极讲义气的，他既然把云非墨当成兄弟朋友，自然就想着帮他讨前程。裴济在朝中当了那么多年首相，在朝中说话的分量极重，在皇帝面前更不一般，如果云兄弟能得裴相公一赞，那对于他未来的前程定然是大有裨益的。 裴济似乎没想到李乐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略一沉吟：“晋王殿下，我对云非墨不甚了解，不过向来才子学人为官，却未见得能如做学问一般顺遂的。” 裴济说的有点绕，李乐并未听懂。 皇帝忍不住道：“裴相是觉得此人不可咯？” 裴济笑道：“回陛下，臣说了对他不甚了解，故而难做评价。不管是蔡尧说他文字粗鄙，还是崔衍说他是可造之材，那都只是一面之词，所谓盲人摸象，难见全貌。” 崔后疑道：“相公，不是说他写了什么《永昌奇案》，文字中有班马之志么？难道是假的？” 裴济哈哈笑道：“这当然不假，可是终究是小说家之言，况且说写了什么就有班马之志，不过是溢美之词，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立言，立德，立功，终究不同。这个云非墨或者真有才具，也确实用心刻苦，单说是不是真就有经纬之才，还难下定论。便是崔衍刚刚说的心性，也不能仅仅以区区十数天的言行就下定论。” 崔衍道：“裴相说的有道理，但是依我之见，此人年纪尚小，应该也不至于太过隐藏自己吧？” 裴济笑道：“其实我们在这里谈这个也没有什么用处，此人现在既然是举子，自然要在恩科的考场上见分晓，若能中举得官，那么到了仕途之上，自然还有试炼磨砺，试诸州郡，劳于部寺，到时候自然能知其才华，观其心性。” “那不是还要等好久……”李乐皱了皱眉毛，他可是无比想让云非墨的到裴相和皇帝的认可。 “其实殿下若想早些看出云非墨的才具和本心，也容易得很，”裴济笑着点点头，“他不是现在就在国子学么？多考个几次，虽不能见全貌，亦不远矣。” “裴相公不是说做学问和做官不一样么？”李乐好奇道。 “做学问自然是不一样的。但是考试可以不考学问，考考庶务刑律之类啊，”裴济笑道，“王大学士主理国子监这些年不是很强调兼收并蓄么？让这些未来的大臣们先试炼一下。”
第389章 集仙殿家宴（六）吴王婚配 皇帝觉得裴相说得有理，点点头：“这确是个好主意，崔衍，下一次考试轮到什么了？加一场刑律或者庶务吧？” 崔衍道：“陛下、裴相公，国子学拟定的计划中下一场就是考刑律的。王大学士说，见人本性，考究理政之能，未有能过刑名律法者，欲为大臣，不可不知律，欲为良臣，不可不断狱。所以每年冬至郊天之前，必考刑律以应天时。” “那好，那就等这次考出来之后，咱们再来看看这个云非墨是不是名副其实，本心又是如何。”皇帝点点头，看向裴济，“到时候定之也一起来听听啊！” “臣自不敢辞。”裴济诺了一声。 众人又聊了一会，不知怎么就聊到了皇家人丁稀薄的事情，崔后道：“陛下，这个云非墨医术了得，不妨让他有空的时候到东宫，太孙早诞，先天不足，御医已经上报过好几次了，也没有什么好法子，让他去试试看或者有用。” 皇帝点点头：“这事你拿主意吧，太子没回来，东宫的事情皇后多费点心。另外太子妃薨逝，东宫不能久空，太孙也需要人照顾，你也帮玄儿多留意留意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女儿。其他几个皇子也是一样，就是老八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身在天家是要做天下臣民的表率的，他们老是这样单着成什么话？” “臣妾知道了。”崔后笑着应允。 裴济亦正色道：“陛下圣明，天家苗裔是为国之根本。国朝自关中乱后宗室凋零，如今，总括五京宗室之数尚不及神宗时长安一地，天家子息寥落至此，实非国家幸事。如今陛下春秋正盛，诸王业已成年，正应广纳妃嫔，繁息枝叶以固国之根本。” 皇帝哈哈笑道：“我还算什么春秋正盛？你也只比我大几岁春秋吧？你一面说自己老迈，一面还睁眼说瞎话说我春秋正盛，是不是算欺君啊？” “皇上是天子，紫微下界，天纵英才，跟臣自然是不一样的。”裴济顺口答道，“若非如此，今年的恩科又是怎么来的呢？” 皇帝一听大笑不止，手指着裴济打跌道：“裴定之啊裴定之，敢开朕的顽笑，当真该打！” 裴济笑道：“臣年岁大了，经不住打了。不过诸王繁息子嗣确是大事，绝非玩笑。” 皇帝点点头：“唔，我知道了。东宫续弦之事确实不能拖的太久。” 裴济接过话头：“陛下圣明，东宫自然不能无主，吴王身为诸王之中年纪最长的，也是该成家了。” 裴济这话一出殿中顿时一阵宁静，刚刚还言笑晏晏的宴会一时安静的能听见殿中烛火的噼啪声。 元慧妃因着担心李禅的身体，本来就有些心不在焉，看着众人谈天更是颇觉无聊，若不是因为今天的家宴专是为了儿子受伤的事情，元 慧妃早就请旨离开了。此时听到裴济提到李禅的婚娶之事，元慧妃心中不由得一慌，眼睛死死盯住了裴济。 裴济怎么敢提这件事情？！他是老糊涂了不知道这事情有多大的忌讳么？ 元慧妃当然不会相信号称千古名相的裴济会老糊涂到这个程度，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了——他是故意的。 三年前的事情实在太犯忌讳，宫中对此事都三缄其口，朝中大臣们更是无从得知，但是今天这殿上的人倒是多半都知道此事。裴济更是解决此事的推手，他如今居然就敢当着皇帝的面说起这件事情？难道他是在试探什么？ “难道裴相还没死心？”元慧妃心中一颤，裴济对于木樨的看重，乃至于想要扶他上太子之位，她身为母妃自然知晓。 但是元慧妃的出生，导致她先天的对于争权夺利非常排斥。 这不仅仅是出于对王皇后的感情，云中元氏本北魏时乃是皇族宗亲，元慧妃这一支祖上就是北魏皇室，她对于皇族权利争斗的血腥和残忍远比一般人有更深刻的认识。 手足相残，父杀子，子弑父，这些写在史书上或者只有几个字，但是对于当事人来说不啻于人间炼狱。 元慧妃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卷进这样的漩涡之中。她本来就是淡泊的性子，要是想要争夺权利又怎么会下嫁给当初只是一个闲散王爷的李贤呢？ 所以不管裴济选择李禅出于什么原因，也不管他如何千方百计的想把木樨拱上那张椅子，元慧妃都不想看到这一切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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