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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慧妃轻轻说道：“禅儿确实不小了，但是一来醉心佛学，二来这几年公务也忙就耽搁了。陛下之前也让他自己挑吴王妃，赶明儿他身体好了我来问问他就是。” 皇帝哼了一声：“顶着一个佛子的名头就连家都不成了？他首先是大夏的吴王，是朕的儿子！他都多大了？二十七了吧？他弟弟都有孩子了，他到现在连个声音都没有。崔衡也是，去晋阳这三年，也不说帮着张罗张罗。” 崔衍一听赶忙笑道：“侍中是军中宿将，要说说媒之事恐怕不是专长。”崔衍跟崔衡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年纪相差几十岁，说是兄弟，更像是父子一般。此时皇帝言及崔衡，自然要出来缓颊，“不过吴王的婚姻之事倒也确实该办了。就像这次，若是有个人照顾他，也不至于受了伤还要住在道观里，就连要吃肉都得跑到国子学来。” 崔衍是真的乐见李禅成家。对于三年前的事情崔衍隐约知晓，李禅能成家当年的事情才算一笔勾销。另外一方面，如今李禅和云非墨之间这档子事，着实是让崔衍心惊肉跳，要是他能早点成家，这段“危情”就能真正告一段落。 “正是这个道理。”皇帝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崔后和元慧妃，“你们都听见了，多盯着 点老二，跟他说，他要是再没动静，就把吴王妃金册还回来，也别自己挑来挑去挑花眼了，干脆还是宫中指派算了。” “宫中指派的话，这人选倒是难定。”裴济假意思考了一下，“朝中大臣家的女儿不是太小就是太大……唉，可惜啊。” 裴济这一叹息李禅忍不住问道：“裴相公为什么叹气呢？”李乐对于自己二哥成家这件事情当然是乐见其成的，不说别的，就像四哥太子原来也经常管束自己，可是自从成了家就绝少再有时间过来找自己了。要是二哥成家之后也是一样的话，那就没人老是盯着自己的学业了。 裴济沉声说道：“哦，老臣是感叹，若是没有成德之事，云麟家的二女儿倒是挺合适的人选。家世合适不说，从太子妃来看，品性相貌都是顶合适的。”
第390章 集仙殿家宴（七）合适的人选 裴济这句话一说，殿中各人更是表情各异。 裴济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若没有成德之事？已然发生了的事情再提他有什么用？拿一个已经身殁的人来匹配吴王，无论如何都是不合适的。 在皇帝看来这句话似乎更有另一层含义：当初给太子选了云家的女儿，就是为了巩固东宫的位置，在藩镇之中为东宫结一强援。结果也确实如此，这两年可以说是东宫最为稳固的两年。如今成德变乱，除了王廷安拥兵自重之害外，皇帝最头疼的还是东宫的问题。可裴济此时却说，若没出这事，那么云家的二女儿可以嫁给吴王？什么意思？让吴王也有云家的支持？ 或者换句话说，吴王也有进东宫的资格？ “这等事情此时说他还有什么意义？”皇帝摆摆手打断了裴济，“再说了就算没出事，老四娶了姐姐，老二却娶妹妹，也不成话。当时也是先允了皇后，让老八娶云家的闺女的。裴相这样说，那不是叫老二去抢弟弟的王妃么？” 李乐听到这里第一反应倒不是觉得裴济撺掇二哥抢自己的老婆，而是突然感伤于自己明明当日已经到了成德，却没见到自己这个未来的“王妃”，最后竟然天人永隔。 本来只是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待选王妃，李乐并没有如何上心，但是随着永昌奇案在洛阳城里传的越来越玄乎，在说书人口中河朔云娘子的形象越来越丰满，也越来越传奇，加上自己差点就能和她成亲。 时间一长，李乐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生出了很深的感情。乃至好几次感伤云黛的遭遇，躲在被窝里偷偷哭鼻子。 在李乐心里，他俨然以云娘子未婚夫自居。 如今听裴济提到此事，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和她也不过就是素昧平生，自己甚至没有立场去跟裴相公说云家二小姐是自己未过门的王妃，怎么能跟二哥在一道呢？ 他这一想之下，只觉更觉得悲戚。 当初在河东的时候，自己要不是在去成德的路上非要孙兰芝带着自己去猎狼，没来由得耽搁了时日，说不定就能早点到成德，说不定就能见到云娘子，甚至说不定就能带着她一道回皇后行辕，说不定就能救了云娘子…… 李乐默默想：……若真是那样，那么云娘子现在就真成了自己的王妃了。那该是多荣耀的事情！ 越这么想，李乐越是难过自责，过了一会竟是放声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倒把殿上众人唬了一跳。 “怎么好端端的倒哭起来了？”崔后见李乐哭得不成话，忍不住开口询问。 “我只是在想当日若能早点到成德，说不定就能见到云娘子了……就忍不住……” 他这么一说，众人也是哭笑不得，皇帝也一贯知道这个小儿子虽 然年纪不小了，但还是少年心性，此刻看他涕泪横流的样子，也是皱眉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你这么想娶妻，赶明儿你自己在朝中看看，喜欢谁家的女儿朕给你说亲去！” 李乐眼泪巴叉的抽噎道：“那怎么能一样？别的女子怎么比得上云娘子那般？！” 皇帝给李乐说的掩面无语，崔衍笑道：“你又没见过她本人，怎么就知道别人都比不上她？” 李乐振振有词道：“怎么就不知道？那永昌奇案上面都说了，云娘子又会医术，又会骑马，武艺无双，慈悲心肠，长的还漂亮，这一般的女子怎么比得上？就算长的好看也肯定不如她文武双全，就算也是文武双全，也未必有这般菩萨心肠……总之，就是比不上……” 崔衍忍不住挤兑道：“你也说了这都是永昌奇案上写的，小说家言，未可尽信。而且这永昌奇案我也看了，这些东西上面都没有提到嘛，那都是说书人添油加醋加上去的，要照他们说的，云娘子身高得有一丈，会腾云驾雾，是九天玄女下凡，有七十二般变化，还能撒豆成兵，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李乐倔强道：“就算这些不是真的，可是她相貌美，治病救人这些总是真的！而且我也问过云兄弟，云娘子确实是会医术的。” “你又怎么知道她美貌呢？”崔衍也是给李乐弄的哭笑不得，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这个我自然知道！”李乐笃定道，“云娘子是太子妃的亲妹妹，太子妃那么美，她妹妹怎么可能不好看？总之再也找不到比云娘子更好的女子了……” 崔后也忍不住劝道：“若你真娶了这么厉害的王妃，日日被王妃管着，没几日就不会觉得她好了。” “我乐意被她管着！”李乐说着又嚎啕哭喊起来。 殿上诸人一时都是忍俊不禁，哄笑之下，外面天色也晚，于是罢宴撤席。除了元慧妃要去东面的寝殿之外，裴济、裴耀卿父子和崔衍是外臣谢恩后自然有人引着三人自端门出宫，崔后和李乐现下是住在上阳宫内，却是从西面的宫门出宫。 众人散尽之后，皇帝斜斜坐在御案后面，看着空空荡荡的集仙殿，突然冷不丁的对着仇紫英道：“紫英，你说老二这回是怎么想的？”
第391章 集仙殿家宴（八） 仇紫英一愣：“奴才不知陛下问的是什么？” “老东西装起糊涂来了？！”皇帝骂了一句，“别什么都跟裴济那个老狐狸学，你没有他的脑子，学不出什么好来。” “是，”仇紫英赔笑道，“那陛下是问吴王这次受伤的事情吧？” 皇帝没有说话，挥手示意仇紫英继续。 “奴才觉得呢，若说此事是真，那时机未免也太巧了一些；可若说此事为假，似乎也有些言过其实。”仇紫英犹豫了片刻，“以奴才的愚见，这事情大约是四分真，六分假。” 李贤支着身子：“哦？真怎么说？” 仇紫英低声答道：“这四分真，真在吴王确实身体疲惫衰弱，此事有御医们的诊断，做不得假。况且在殿上发生之时，不过电光石火，大尹距离吴王又近在咫尺，躲不过去也属平常。” “嗯，那又假在何处呢？” “之所以说六分假，一是这个时机，实在是太过巧合，要说纯属无意实在难叫人信服。另外大尹这个人选也是一般。大尹和吴王早在集贤殿就认识，那时吴王还经常宿在裴相府上，两人关系是极好的。三年前吴王还在东宫辅政时，两人就经常联手行事，若说区区三年，两人就形同陌路甚至形同寇仇，实在是太过令人难以置信了。”仇紫英笑道，“所以从带头弹劾，到殿上相争都该是吴王和大尹做的一出戏，只是大尹后来失手伤了吴王那一下乃是意外。” “是啊，不过也亏的这个意外。两个小的这出戏演得也太糙了些，也太过了，过了，反而就假了。”李贤从座位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唉，俩小的比起老狐狸们还是差些火候啊，要不是最后这一下见了血，这戏还真不好唱下去了。” 皇帝感叹了一会突然转过头，玩味的笑道：“可就是这么拙劣的一出戏，却把不少人骗住了，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奴才不知。”仇紫英低下了头。 “他们太贪了，贪到胆子大得都忘记怕了。”皇帝点点头，突然笑了起来，“不管是真是假，既然朕的儿子都为这事见了血了，也是该让他们出出血了。” “陛下的意思……奴才让内卫出面？”仇紫英试探性的问道。 “不，你先不要动，内卫不是干这个的。”皇帝吁了一口气，“再看看，我也想看看老二和裴耀卿这两个能把这出戏唱成什么样子……你跟金吾卫那边打个招呼，需要的时候稍微配合他们一下，上百万石的粮食，光靠河南府那点衙役怎么够用？” “奴才遵旨。” “老三那边还是我亲自下内指挥给他，你跟他说他也不会听你的。”皇帝想了想又道，“裴济那里你掌握好分寸就好。” “奴才省得。”仇紫英看了看已经闭上眼睛的皇帝， 试探的问道，“陛下，回贞观殿么？” “不回，”皇帝闭着眼睛，良久道，“摆驾去仙居殿吧。” 仇紫英领命去叫仪仗，独留皇帝一个人在宫中。 “……云娘子，谁都比不上的女子？”李贤回忆着今日宴会上的种种，喃喃自语道，“那是你不在了啊，你若在世，谁又能比得上梓童你呢？” 李贤一面说，一面竟是不觉流下泪来。 ————端门外———— 内侍一直将裴济等三人送过了天津桥才行礼回宫。 裴济因为年纪大，并未骑马，而是乘马车过来，因而招呼崔衍：“怎么样？要不要送你一程？” “多谢裴相了，学生住的不远，走路就到了。”崔衍在洛阳没有房产，乃是在国子学附近租住，距离天津桥不过一里多地，近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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