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耀卿接口道:“对对对,张观主看见的时候,咱们的太子殿下正拿着魁星的宝剑演练剑法呢,张观主给气的脸都青了!” 李禅忍不住呛道:“还说呢?要不是你掇老四去拿魁星手里的宝剑,老四能去掰神像?” 裴耀卿乐道:“哈哈哈哈哈,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我哪知道老四这么容易上当,而且力气还这么大……” “你还好意思说?你比老四大多少?你骗他那还不是一骗一个准?”李禅没好气地瞪了裴耀卿一眼,“也亏的张观主帮我们遮掩,要不这种事情说出去,虽不至于罚去跪太庙,回宫一顿责罚也是免不了的!” “嘿嘿,想想也是后怕啊,得亏那是魁星阁,要是在三清殿可就真遮掩不过去了……不过说起来张观主跟一般的道士还真是不大一样,虽说也精于道藏,但是从来不跟我们说什么怪力乱神,反而都是讲道法和世间道理的共通之处。”裴耀卿点点头,“老头子当年说过,张观主这个人要不是不通庶务,入仕做一个太守那是绰绰有余的,如今看来张观主这也不是不通庶务啊!相反比一般的官员还要强不少啊。” “若论公心,普救含灵之念,张观主确然是当仁不让了。”李禅也是点了点头,裴济的对于张观主的点评并无不妥,张观主这回所体现出来的“庶务之能”其实乃是此时三人身边这个一言不发的云黛。 三人正聊着,突然听见外间有人呼吒之声,几人俱是有些奇怪,须知崔衍在国子学内地位极尊崇,除了王介大学士,谁敢在他的公厅内大呼小叫? 裴耀卿看了一眼李禅和崔衍:“我去看看。”刚站起身来,公厅的大门已经被砰的一声推开,几人吃了一惊,齐齐向外看去,这一看之下几乎同时站起身来。 “仇枢密?!” “枢密大人?!” 仇紫英进门之后也是一愣,显然并未料到此时竟有这么多人在:李禅不去说他,崔衍在此地办公出现并不奇怪,可是裴耀卿和另外一个学生打扮的人…… 仇紫英转念一想心中已是了然,裴耀卿应该是来赔礼道歉的。他看着面前的三人本想挤出点笑容,但是想想身上的差使,终于还是落下脸来,只是微微的冲三人点了点头。 仇紫英身后跟着几个侍卫,俱是千牛卫的服色。千牛卫是皇帝的亲信卫队,除了皇室之外外人绝不可能使用。仇紫英身为枢密使,身边有侍卫不稀奇,但 是跟着这么一队千牛卫,可就太不寻常了。 李禅见仇紫英面色凝重,心中划过一丝不安,一时有些怔忡,看向仇紫英:“小王见过仇枢密,是有旨意么?” 仇紫英深深地看了李禅一眼,点点头,回头摒退了带来的侍卫。 云黛一愣,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此时自己是不是应该和侍卫一起退出去。 仇紫英瞥向云黛:“你是云非墨云公子吧?一起听着吧。”然后转向李禅低声道,“吴王李禅接旨。” 李禅闻言立刻面北跪下,俯首行礼。 裴耀卿、崔衍和云黛也是一道跪下。 “……生于天家尤应谨言慎行,为天下表率。吴王李禅忝为皇子,位居寺卿,负诸王之表率,居机枢之要位,其言行岂可不慎?禅受命提举洛阳阖城灾疫事,不思报复而行乖张之事,致同僚不睦,竟而处事失当,京师震动。所谓深负皇恩,有失天命。朕牧守万民,父母四海,岂能亲亲而忘公义?是故除李禅所负差遣,其余封赐仍同以往。” 仇紫英说完,低头看了看李禅:“吴王,待会烦殿下随我走一趟了。” 李禅没有说话,这旨意本就在他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竟然来的这样早,他忍不住偷偷看向云黛,发现小丫头也一脸惊恐,求助一样望着自己,李禅对她勉强扯出一抹安抚的微笑。 此时,裴耀卿忍不住道:“枢密大人,怎么陛下突然下了如此言辞激烈的诏书?还罢免了吴王所有的差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仇紫英带来的这份诏书,除了罢免了李禅赈济灾民的差事,就连宗正寺也一并免除,仅仅保留了吴王的头衔。宣完诏又让李二跟着走,明摆着接下来等着他的只有幽禁!这虽然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可真正到来时,裴耀卿还是无法接受,特别是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李禅不能走!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尹还不知道?”仇紫英看了裴耀卿一眼,叹了一口气,“城外灾民暴乱。” “啊?!”公厅中四人都是大吃一惊,城外暴乱?这怎么可能?城外不是有张观主他们在救济灾民了么?而且还有禁军,怎么可能会发生暴乱? “不能吧?城外到底情形如何?这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为什么没听说?”裴耀卿心中焦急,因为今天定好了要来找李禅,所以一早并没有去河南府,要真是因为这个错过了这样大的事情,那可真是追悔莫及了。 “昨夜出的事,因为是半夜里,城外的禁军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所幸规模并不大,到早上已经平息了。事后查知昨夜有灾民暴起,抢夺粮食,与疫病营中的道士们发生了冲突,禁军介入后乱民逃逸,事首并未抓到。”仇紫英顿了一顿,“点查之后,死伤了几个道士。” 本来灾民“暴乱”,有死伤并不稀奇,但是李禅察觉到仇紫英在说“死伤了几个道士”时的奇怪语气,心中已自疑惑,暗暗已经有些不祥的预感:“敢问仇枢密……可知死的是谁?!”
第410章 张观主羽化 仇紫英垂下眼帘:“是……大高玄殿的张观主。” “什么!”李禅、崔衍、裴耀卿、云黛四人俱是一惊。 仇紫英是看着李禅他们长起来的,自然知道张观主与集贤殿中的这几个人乃是亦师亦友。尤其是李禅,素来与张观主极为亲厚,这个噩耗对于他们的冲击自然可想而知。 仇紫英继续说道:“听禁军回报,道是昨夜疫病营中突然有灾民鼓噪,极言无粮度日,说道士们贪墨朝廷的救灾粮米,然后带头冲击粮仓。张观主带着守夜的道士和居士守卫粮仓,与乱民发生了冲突。争执之下就有乱民对张观主动了手,等到禁军到的时候几个道士都受了伤,张观主年岁不小,又身先士卒,就……羽化了。” “什么?!”李禅闻言之后如遭雷殛,头一下子嗡嗡起来,顿时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的东西都模糊了起来。他猛然想起就在前天好似梦到张观主向自己拜别,当时自己还在想,等忙过这一阵一定要抽空去城外见见张观主,谈谈天,说说闲话。 明明前段时间自己见他时还在与他讨论城外救灾的方略,当时听张观主有些咳嗽自己有些担心,还劝他多注意身体,结果没想到那次一别竟成永诀! 一边的崔衍更是大叫一声,双腿一软,登时昏死了过去。 崔衍这一昏李禅和裴耀卿也都是吓了一跳,崔衍素有心疾,最忌讳受惊劳累,所以空有一身才华却只能在国子学授课,否则以他的才华有何愁不能在政府大放异彩? 云黛本来也正在哀伤张观主羽化之事,她虽然并没见过张观主几面,但对于张观主那种念念以天下生灵为重的品性也是极为敬重,特别是因为张观主喜爱医术,还特地向自己私下请教过,他堂堂闻名京城的高道,却毫无架子的向自己请教,更让云黛对于张观主极有好感。 此刻崔衍昏厥,云黛顾不上悲伤,连忙上前查看,指挥着李禅和裴耀卿把崔衍搬到一边的榻上放平,帮他诊脉理气。 李禅此时气息也浅短得不行,急问:“崔衍怎么样了?延年,崔延年!你别吓我!” 延年是崔衍的小字,他出生时就有心疾,崔家对他唯一的希望就是盼望着他福寿延年。 倒是裴耀卿最冷静,将李禅扶到一边:“李二,你别打扰大夫看病。” 李禅蓦然想起他身上还带着张观主昨天送来的信,自己还没来得及看。他忙从怀中摸出那封信,展开一看,张观主工整温厚的手书映入眼帘: “殿下敬启:来信收悉,赖殿下筹谋,城外所积粮食薪碳,已有规模。依云公子所载方略酌用,足敷越冬所用,实乃幸事。惟自前日以来,已有数人咳嗽、腹泻,其中体弱者已有便血之症,现已依云氏方略辟地隔离,水食之取用 排泄皆单用,另照药方抓取服食,虽略有改观,但收效颇缓。余观此症状,似与河朔流传略有差别,特将症状详述于后,望殿下转呈云公子,视其异同,或能有助于医方之调整 “……云公子年齿虽轻,才如天授,所拟方略,思虑之周详熨帖,余生平仅见。他日入仕为官,筹谋政策,实乃天下之幸,余虽身在道门,亦感欣慰。 “另闻殿下与大尹相争,竟至损伤,殿下当以天下为念,切不可囿于私愤,玉体保重,切切为念……” 李禅看到后来,眼中已是越来越模糊。 裴耀卿也是悲愤难抑,三人里他年岁最长,这会儿崔衍闭气,李禅也几乎崩溃低声抽噎着,他更不能被摧垮,裴耀卿紧紧搂着李禅。 李禅哽咽着:“前日张观主入梦与我拜别,当时我怎么就不多想想……我怎么就没想多一下……” “少放屁!”裴耀卿知道他的性格,听他这么说更是心如刀割,但嘴里却骂道:“这种时候你钻什么牛角尖!李木樨,这是你想就能避免的吗?!现在是钻牛角尖的时候吗?!”裴耀卿一边说着,一边眼睛死死盯着崔衍这边。 云黛之前也听李禅说过崔衍有心疾,生怕他一下受了刺激心疾发作有危险,探过脉搏之后,长出一口气:“还好,只是一时闭了气,没什么大碍。” 亏得这几日要给李禅复查,身边一直带着医囊,云黛连忙取出行针的工具,给崔衍诊疗起来。 云黛的医术确实非同小可,没一会功夫,崔衍悠悠醒转,醒来之后还没说话,眼中已是流下泪来,过了一会一面哭一面悲歌起来:“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 云黛这段时间在国子学苦读勤学,已然知道崔衍所唱的乃是汉时的挽歌《薤露》,歌中感叹人生就如草叶之上的露水一般易逝,只是看书读到的时候又怎么能跟亲身经历身边的人去世而泣血呼号来的震撼? 此刻听崔衍边唱边哭,云黛心有所感,也是难以抑制的跟着唱起,眼角不自觉的流下泪来。 仇紫英见崔衍身体无碍,咳嗽了一声,对李禅道:“吴王,陛下的意思是您即刻要随我回去,此事定谳之前,说不得要待上一段时间。您要不要把郑楚叫来交代一下,然后就可随咱家回去了。” 李禅点点头,看了一眼裴耀卿,强打精神说道:“郑楚此刻不在,叫他来也赶不及了。外间的事情,别的都无所谓,若是与灾情疫病相关,一切都可信赖云非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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