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楚自小就跟在李禅身边,与他的关系名为主仆,实近兄弟,眼下李禅被幽禁,他又怎么会不担心?但是粮价之事乃是殿下最最关切之事,殿下心心念念都是此事,郑楚有怎敢稍有轻忽? “今天就该交割干净了,”薛岳点点头,“这一笔交易这群家伙一下子掏了二十万贯钱,当真是了不起。我原以为他们存了那么多粮,流水早就空了,居然还能拿出这么多。” “拿的出来也未必就是他们的。”郑楚低声道,“他们用的那家邸店……” “会里 的兄弟去探查过,叫做泰福邸店,西市专做放贷生意的,虽然规模不大,但是财力极雄,据说只要你拿的出抵押,不管你贷多少他都敢放。”薛岳冷笑了一声,“嘿嘿,泰福泰福,他们倒是一点都不遮掩。” “时间久了,胆子也就大了。除了邸店之外,还有一事,”郑楚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还烦劳贵会这两天借机探查一下他们将粮食存至何处。百万石的粮食,不可能全都放在西市南市的仓库里,他们肯定有别的库房。” “已经在盯了。”薛岳看着面前的大雪,“不知道殿下对我手里剩下的那些粮有什么安排?那些粮商可是旁敲侧击的过来问了好几回了。” “此时还请薛公子询问云公子。殿下交代了一切都由云公子做主。” “易之……”薛岳怔了怔,苦笑一声,“我晚上自回去问她吧。”
第415章 裴耀卿接旨 裴耀卿回到河南府廨的时候,朝廷传旨的使者已经等了已经等了多半个时辰,早就已经不耐烦得紧,此刻见裴耀卿回来赶忙上前道:“大尹可算回来了,叫我好等!” “中使稍待,我去换了朝服来接旨意……”裴耀卿因为今天要去见李禅,所以穿的乃是便服。 “大尹不用麻烦了,此时已经是晚了,更衣还得耽误功夫。咱家还得赶着回去缴旨。”说完就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份书册来,高声道,“敕令!” “尚书左仆射韩胄、尚书右仆射柳承宗、户部尚书萧慎等言:会逢天灾,民故安土重迁,然为谋生路集于京师,不宜苛责。上体恤元元,命吴王权知宗正卿抚恤灾民,河南府补阙协理。然吴王并河南府见事不明,处置不当,致永昌十九年十二月十五日夜,定鼎门外暴乱事,震动朝野,惊扰宫室,并死伤数人,吴王禅固难辞其咎,河南府亦负牧守之阙也。” “暴民为乱,其情或可悯,然天授夏命,黎庶犯上,干犯国法,势难容之。河南府宜查察此事,执其元凶以儆效尤,非如此难以明律令,正国法。” “故令河南府限期三日,查察详情,涉事灾民,一体详查,执其元凶,诫其附逆。” “奉状以闻,伏听敕旨。” 那中使宣读完敕令,向裴耀卿行了一礼:“大尹,敕令您都听清楚了?此事陛下十分震怒,大尹一定要上心些。咱家这就回去缴旨了。” “多谢中使!”裴耀卿接了敕令,将中使送出公厅,中使再三谢过径自离去,留下裴耀卿站在院内,忍不住仰天骂道:“直娘贼!!!贼厮鸟!!!” 裴耀卿指天大骂,骂完尤不解恨,用力朝着院中的一株桂花树踢了过去。但裴耀卿究竟身手不佳,盛怒之下一脚踢了个空,险些摔了一跤,更是气得在院中不停地踱步。 这时,下面的推官战战兢兢的上前询问:“大尹,既然已经接了敕令,肯定是要派人去查城外的情况,城外回报说是暴乱已经控制住了,但毕竟时机特殊,是不是调些金吾卫跟着……” “调什么金吾卫?”裴耀卿大怒道,“还嫌不够乱的么?谁说是暴乱的,怎么就暴乱了。” “可是敕令的意思分明就是让咱们善后暴乱的事情,光靠河南府的差役弹压暴乱……” “我不是说了么?现在一切都还没查清楚,怎么就能断定就是暴乱了?”裴耀卿此刻虽然怒极,但是声音反而平静了下来,“此刻调金吾卫去,就算原本不是暴乱也是暴乱了。” 那推官一愣,与身边的同僚面面相觑,他想了想还是拱手道:“大尹,敕令既然已经说了是暴乱,咱们公然违抗,会不会……” 本来么,敕令能发到河南府来,至少说明敕令上署名的几位宰执 还有陛下都认可这个结论,尤其是上面可是左右仆射都画了押,便是一般的制书也未见得有这么高的规格。可是眼下听大尹这什么意思?这样都不认朝廷的文书吗? “难道敕令有错臣子还不能反驳么?就算有什么事情本府一力承担!”裴耀卿厉声道,他缓了一下,说,“再说此时如何能认暴乱?这一旦认了这是暴乱,这意味着什么?” 推官讷讷回道:“如是暴乱,那么凡参与暴乱的那都是十恶之列,罪不容赦。激起暴乱的也一样罪责不清。” “对,如果朝廷已经盖棺定论是暴乱,那不会仅仅只让我们河南府去弹压,你懂吗?!”裴耀卿深吸一口气,“而且,假若我们认了是饥民暴乱,不止吴王,整个河南府上上下下,有一个算一个,谁都甭想在洛阳继续呆下去了。” “啊?”推官哪里会懂这里面的弯弯绕。 裴耀卿缓缓说道:“再者说敕令上说了执其元凶,诫其附逆,就是要做成铁案、大案!城外的灾民遭受了昨天的动乱,此刻就如同惊弓之鸟,金吾卫一去,那些灾民惊慌之下,便没有罪责的也要逃窜,那到时候如何撕扯的清楚?恐怕到那时不知道要有多少无辜百姓因此获罪。” “这……”推官一时哑然。 裴耀卿看着院中的桂花树,长叹一声:“城外的是饥民还是暴民,你我心知肚明。我受命彻查此案,怎能不慎?按我说的做吧,有什么问题,我自一力承担。” 推官听完之后也只能摇头叹息,裴耀卿说的话当然有他的道理,可是为了这个原因就违抗敕令,他实在也难以接受。不过既然裴耀卿身为主官都说了他一力承担,自己作为下属的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尹,若不能调动金吾卫,这案子该如何查?” 裴耀卿想了一会儿,但毫无头绪:“唉……先传令下去,河南府所有的差人未时之前全都给我到府里集合!” “是!”这种事情当然不用推官去做,河南府的推官怎么说也是从六品的官职,他见裴耀卿还是忧形于色,就从怀里抽出一份东西来,“大尹,您昨天让我去城外要的疫病的方略图我已经带回来了,您看……” 裴济此时心乱如麻,那有什么心思看这个方略图?随口道:“你先放到我案上去吧。”
第416章 事关云家 说完裴耀卿重又在院中踱起步来,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次“暴乱”绝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这个时机这么巧,分明就是瞄着李二来的。 裴耀卿此刻虽然也没有证据,但是他断定,此事后面肯定有主使之人。而且这个幕后黑手,十有八九与成德之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并非裴耀卿胡思乱想,只要稍加推演,就可知道其中关窍。 眼下是什么时候?成德变乱未定,西北战时方歇,河北诸道灾疫连绵,朝廷正是内外交困,最是虚弱之时,若说西北河朔的事情还能够缓一缓,已经云集京师的灾民们就是朝廷完全无法忽视的大问题了。 朝廷虽然统御天下,其实手上真正能调动的资源也并非无限。最初朝廷对成德剿抚不定,是因为西北用兵,朝廷虚弱;后来舆论偏转之后,朝廷意图用兵,可也只是想法,并未定策。这就是因为朝廷储备不丰,西北军情未定。 再到后来西北捷报传来,朝廷一下子失了压力,按说已然可以定策了,可最后未能成功的原因就在于城外的灾民。这数万灾民,要真是闹将起来,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所以昨天只是很小规模的骚动,朝廷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关键在于,此时城外一乱,朝廷就必须赈济安抚,以防出现不讳之事。这样一来本来刚刚缓过神来的朝廷必然会被一下子掏空。此时,就算太子的西征军回来,朝廷短时间内也拿不出足够的力量支持征讨成德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朝廷不得已之下会安抚成德,承认王廷安的地位。 当然名义上是“暂时”的,只是权宜之计。可是裴耀卿很清楚,对于成德这样有实力的藩镇,所有“暂时”的最终都会因循成为成规,最后成为事实。 也就是说如果城外真的乱了,那么成德之事就会演变成为最坏的那种结果:王廷安弑杀云麟夺取节度使的行为被承认,云麟反而要承担起“谋逆”的罪名。 不可接受!! 裴耀卿能看得到这一点,李禅当然也看得到这一点。 这数万灾民如果放在外郡虽然难办,但远远比不上在京城外这般举足轻重。这也是为什么李禅回来之后就全副心神扑在了灾民身上,为什么不惜得罪满朝文武,苦心孤诣一道道公文送进尚书省,就算不断的被驳回还是要高价买粮,最后闹得堂堂亲王之尊却被弹劾的最重要的原因。 现在老二已经因为这件事情被关起来了,如果城外的事情继续这样恶化下去,到最后,朝廷无法之下,只能先紧着城外的灾民之事解决。没有那么多粮怎么办? 到时候就只能收下王廷安送到眼前的那十万石粮食。 这十万石一收,等若就是把云家卖了!!! 云家是太子姻亲,一门两节镇 ,又是太子削藩新政的坚定支持者,尚且有此下场,天下其他的节镇又该作何想? 为恶者逍遥法外,披肝沥胆一心为公的人却成了反贼! 这个头不能开,这是从根本上动摇朝廷根基的事情。 幕后之人用心何其毒也!!! 裴耀卿想到此处,牙关咬得吱嘎作响,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恨声道:“一定要彻底查清楚!人都到齐了没有?所有差役全都到堂上集合,本府要分派事务了!” ——薛岳宅—— 枢密使和宗正寺少卿跑过来把吴王带走的消息几乎瞬间就传遍了国子学。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大家自然无心上课,整个国子学里都是流言满天飞,各种说法层出不穷。本来下舍下午是崔衍的课,但是崔衍此时的状态怎么可能再上课?所以临时叫了另一个儒学的学官过来讲课。 似乎是为了感谢云黛对自己的医治,崔衍回家休息之前还特意给云非墨开了一张假条,准许她下午回家休息。 云黛浑浑噩噩回到薛岳家,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坐在房内了。她翻出李禅之前写给自己的书信,还有昨天刚刚给的头面图样,一时竟是痴了。 云黛突然觉得怀中有什么东西坠得沉甸甸的,蓦然惊觉吴王的金印此刻尤在自己身上:她眼下是白身,自然不可能像李禅一样束蹀躞带,也就不可能有专门随身盛放官印的印笼,这枚金印就这么在怀里被体温暖着,沉甸甸的,还有些硌人,让人难以忽略它的存在。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20 首页 上一页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