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本来简单的案情就因为口供不一变得棘手起来,当时蓟州的地方官一看难以决断,就把案子上交到了卢龙大都督府。 本来一开始这么个案子云麟也没有太过在意,结果照例审理之后,终于发现了商人有造意调唆之事,如此一来这个案子的性质就全然不同了,多方讨论之后最终是判商人犯律在先,妻不犯七出且带有三不去仍欲出之,令杖一百;唆使人奸己妻,与实际犯案的邻人一同徒两年;商人妻本无过,虽有奸情其情可悯,徒两年改为赎铜,并判与其夫分财和离。 不光是这么一题,云黛看得出来,这些案件之中不少关键的细节都被故意隐去了。 按照题目已有的信息答题当然最简单,但是如果是这样也就没有必要非用真实案例了。思来想去,云黛还是决定把各种可能的情况都罗列出来,尽可能全面 的考量真实判案中可能发生的情形。 如此一来云黛的答题就要比一般的监生花的时间要长得多,特别是有很多下舍的监生对于律学考基本就是放弃的态度,判例题要么根本不写,要么找到相关的疏议随便抄上一段也就是了,所以考试时间快到一半的时候,整个学寮里就只剩下云黛一个人还在不停的答卷了。 ——宣政殿—— 云非墨就是云黛?!! 众人刚刚听完裴耀卿讲述云非墨搏杀贼人的事迹,结合之前云非墨当街五碗饭、国子学以一敌七的种种事迹之后,实在是难以相信这样一个人会是女子。尤其是那些见过太子妃云绾的就更是无法相信,太子妃那样一个温婉贤淑,静雅端庄的人儿,她的妹妹怎么可能活像是戏文里面的张飞一样? 礼部尚书蔡尧几乎跳了起来,完全顾不上礼仪直接就站了出来:“吴王!这等事情岂可胡言!!!” 蔡尧如此反应激烈,殿上众人皆是一愣:明明是皇帝根据河南府的案卷提到这事,吴王也不过就是跟着说了一句,要回答也是河南府或者三法司的人,你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礼部尚书跳什么? 蔡尧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立刻请罪:“陛下,臣失仪!只是吴王殿下身份矜贵,在殿上更需慎言才是,事关举子身份前途,岂能随口而言?”蔡尧略略顺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何况举子云非墨的身份礼部早已查实过,并无问题,吴王如此说,是不信礼部查实的结果么?!”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云非墨再怎么说也是一个举子,他的身份自然是要由礼部来查实的,礼部之前既然已经查了没有问题,现在李禅说云非墨其实是个女的,这不是指着礼部的鼻子说你们都是睁眼瞎?所谓查实身份不过只是应付交差? 要是换一个别人蔡尧确实也就算了,这种查实身份的事情费心劳力又不讨好,尤其是像恩科这种,又不是怀牒自荐,每个人都是封疆大吏举荐来的能有什么好查的?象征性的发个公函,走完流程了事。 可是云非墨不一样:他先是身份文牒丢了,是由两个王爷作保的身份,加上他还打掉了谢祎的门牙,生生断了他内侄的前程! 于公于私蔡尧都要彻彻底底讲这个人的背景来历调查清楚。
第495章 云非墨的真实身份(二) “蔡卿平素是个稳重人,怎么今天如此失态?”皇帝看看李禅,又冲着蔡尧笑道,“听蔡卿的意思,这个云非墨的身份绝无问题了?” 蔡尧朗声说道:“正是!陛下,这云非墨如今风头正劲,万众瞩目,臣执掌礼部,职在恩科,查实举子身份分所应当。况且此人虽然声称自己乃是举子,却无验身文牒,又在成德事后恰巧为晋王带进洛阳,难免引人怀疑。进京之后又有晋王雍王双王俱保,后又有永昌奇案传世,臣于情于理都要查证清楚,否则岂不是害得两位王爷识人不明,使朝廷抡才大典贻笑天下么?” 皇帝点头道:“蔡卿真是公忠体国。” 蔡尧脸上一红:“何况臣还有一桩私心,陛下也知道建州举子谢祎乃是臣的内侄,与云非墨有龃龉,臣详查云非墨未始确有想查出点问题的想法。” 云非墨曾经在春会上打掉谢祎的门牙的事情朝中尽人皆知,蔡尧对于云非墨不以为然也不是什么秘密。他这么自曝其丑,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再怀疑他调查不利,皇帝更是点头道:“蔡卿直言不讳,足见内心风光霁月。” “臣惭愧。”蔡尧接着道,“臣为求万全,特地着人往扬州实地勘查,将云非墨自己所说的身份与淮南节度处的户籍底档相互对照,又实地探访家宅邻里,实证云非墨身份无误。” 李禅当时就愣住了,蔡尧当然不会为云黛遮掩身份,可是云非墨怎么就成了确凿无疑的扬州人了?居然还有户籍底档,还有家宅邻居了? 扬州?!李禅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定是薛岳!扬州是广陵会根基所在,以他们的财力关系,想要摆平一个人的身份想来并不为难。只是没想到薛岳居然真的给云黛做了这样一份滴水不漏的身份,如今把自己打了个措手不及。 李禅下意识摸了摸挂在胸前,暖在朝服后的小银匣:铁牛啊铁牛,这等情况,我们可如何是好? 李禅想起昨夜云黛满身血污,心中一痛:不管如何都不能再让她涉险了!无论如何,今日一定要将她的身份当殿说清,他要告诉天下人,云非墨就是云黛,就是他选定的吴王妃!!! 李禅上前一步:“陛下……” 李禅的小动作都落在皇帝眼中,皇帝并没有理会李禅,反而又点了裴耀卿:“所以这云非墨到底是怎么回事?河南府查出来的和礼部的可有出入?” “原来吴王也听说了这个说法?那些贼人确是这般说的,近来坊间也确实经常有此传言。”这时裴耀卿老老实实答道,“只不过当时臣问案之时多方对质,断定这只不过是贼人误认。” 皇帝面露微笑:“哦?何以见得?” “陛下可看案卷中所载,当时贼人伏杀之时,云非墨胸腹曾经 中刀,虽然身量不高,但是浑身肌肉健硕,绝不可能是女子。”裴耀卿答道,说到此处他也是忍不住好笑,当时在大堂之上审问陶箭他们,陶箭虽然一口咬定云非墨就是云黛,但当自己问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陶箭也是哑口无言。 李禅听到裴耀卿亲口说出‘浑身肌肉’时,几乎要是要疯了,她确实比普通女子矫健些,但也不至于浑身肌肉,男女模辩啊。他与小丫头确实没有坦诚相见过,但平时亲密举动也不少,抱在手中搂在怀里,也是软玉温香,哪有‘健硕’的可能! 李禅惊诧地看向裴耀卿,发现他目光坦荡,不似说谎。 李禅忍不住问道:“浑身肌肉健硕?” 裴耀卿被李禅看得很不自在,耸了耸肩:“是啊,当时禁军、不良人和臣都是亲眼得见,他所着衣衫都被割烂,胸腹、脊背肌肤裸露,绝不可能是女子!” 李禅惊得嘴都有些合不上,他立刻回想了一下:对,好似昨夜小铁牛确实看着比平时健壮不少。 裴耀卿白了李禅一眼,继续说道:“贼首陶箭言道在河东道便已尾随云非墨,一直到入京之后这才寻机动手,”裴耀卿略微停顿了一下,“臣私下揣测,当是在河东道追杀云娘子的时候这些贼人就已经跟错了人,云非墨被无辜追杀,暴起反抗这才杀伤了贼人兄弟。这一点云非墨也是证实了。” 皇帝点了点头:“如此倒也合情理。我看上面还说这贼人还有画像力证,果有此物么?” 裴耀卿:“确有画像,只不过……” 皇帝:“只不过什么?” 裴耀卿:“只不过若说那个画像就是证据,那除非臣当场瞎了才成。” 原来陶箭身上的画像乃是是王廷安找人所绘,确实与云黛颇为相似。只不过王廷安之前见到云黛还是一年之前,十来岁的女孩面貌变化本来就大,云黛最近长高了不少,天天在薛岳家吃喝进补,人也圆润了一些,加上如今作了男装,身着胶衣,身上还有没有擦净的血污脏痕,跟那张画像上温婉娉婷的少女模样简直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 “原来如此。”皇帝点了点头,“看来确实是认错了。” 皇帝这么一说,可算是金口玉言敲砖钉脚了。 李禅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豁出去打算将云黛身份剖白,结果先是蔡尧的详查,接着裴耀卿几句话一说就将情势逆转,现在皇帝又出言确认了云非墨就是云非墨,并不是云黛。 这时候,让自己再如何说?怎么说?皇帝的颜面何存?朝廷的威严何在?! 李禅心中有个声音无比清晰:无论如何,无论什么结果,云黛就是云黛,不是什么云非墨!我是吴王也好,是贫民也好,管它什么祖宗家法,朝廷威严,她都是我李禅的妻子!她是个女子!!是我要共度一生的小铁牛!!!
第496章 鉴心终局(一) 李禅深吸一口气,想要再禀,就觉得衣襟被人拽了一下,旁边的裴济目光如刀,冷冷盯着他。 李禅这边微一愣神。 那边皇帝就已经兀自说道:“嗯,查清楚也好,也算因祸得福,这样一来已经确知城外之事皆是贼人所为,并非暴乱,三司昨天也审了一天,老二的罪状也是一无所应,是不是就意味着老二实无过错?” 刚刚兜了这么一大圈,所有的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了,谁还敢出来说吴王有罪? 群臣立刻说: “陛下圣明!吴王实有功无过!” “陛下圣明!吴王实有功无过!” 李禅愣愣看向裴济,满殿齐声的‘吴王有功无过’,像是一道道霹雳,震得他几乎失聪,传入耳中的只有巨大的嗡嗡的耳鸣。 皇帝似乎没有让李禅休息的意思,他听完群臣的回答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李禅道:“正好,昨夜三法司的审理结果已经出来,刚刚朝会上朕也特意叫了你三个弟弟过来议一议。”说罢指了指仇紫英:“你把老五老六老七的话拿给老二看看。” 仇紫英将殿中的御史、史官的记录递给李禅,可李禅恍如梦中,并没有接过。 仇紫英轻轻拉了拉他:“二殿下,您看看……” 李禅仍然没有反应。 裴济在旁边重重咳嗽了一声,寒声说道:“木樨,天下为重!” 李禅这才如梦初醒,茫然看着眼前的仇紫英:“……仇疏密,这是?” 仇紫英轻声说:“殿下,这是之前殿上议事的记录。” 见李禅接过,仇紫英这才回到原位:“陛下,吴王殿下最近想是劳累过度,老奴看他眼睛都青了。” 李禅拜领之后,强打精神匆匆扫过,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了。上殿之前他就知道,必定是自己的某个弟弟想要除掉自己,他有这个心理准备,但当结果实实在在摆在自己面前时,李禅只觉心口一阵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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