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观主身殁之后臣让他去主理灾民营,安抚人心。” “城外的方略也是他拟的?长于庶务?竟有这等事么?”皇帝奇道,“刚刚又说他既能妙手回春,又能赤手搏杀擒贼,加上之前的永昌奇案和行卷,看起来简直就是个奇才啊。朕真的想看看这个云非墨究竟是什么样子了!他眼下在哪里?还在城外?” 裴耀卿答道:“回陛下,云非墨此刻应该是在国子学。” “国子学?”皇帝想了想,似乎回忆起来了,“啊对,还是朕叫他去的。蔡卿,你之前不是说他名实不符么?当时你怎么说来着,对了,德不配位,必有灾祸是吧?朕记得当时还跟卿打了个赌,现在看来朕是赢定了啊。” 蔡尧面色一僵,旋即出列道:“约期未到,输赢还未可知。况且臣与陛下的赌约,是云非墨在国子学的考试中能否拿到一个上,并不是这些杂学。” 皇帝闻言笑道:“蔡卿还是很坚持啊,今天不就是国子学旬考的日子么?看时候也应该差不多结束了吧?干脆咱们就在这里等着,看看今天旬考的结果,如何?朕还真是有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个赌究竟咱们谁是赢家了。” “臣无异议。” “好!”皇帝笑道,“今天国子学旬考考什么来着?” “似乎是刑名律法。”严厉之出来答道,“王大学士前两天出题目的时候过来刑部调过一些案卷。” “那正好,今天三法司都在,紫英,你派个人去国子学,跟他们说那个云非墨的考卷收上来之后就直接送到宣政殿来,咱们当场请三法司来品评一下,看看这个云非墨才学究竟如何。” “遵旨!”
第499章 国子学旬考(四) 刚才议事议了这么半天,时间已经快到午时了,国子学的旬考辰末开始,到巳末结束,仇紫英派去的使者到的时候国子学的时候学官们正在整理考卷,一听使者带来的旨意,连忙将云黛的试卷给翻找出来。王介本来正要去吃饭,听说此事后直接拉着崔衍还有两个国子学负责律学的博士,一起带着云黛的考卷进了宫。 一行人到宣政殿的时候刚过午正,进殿之后皇帝一眼看到王介也是一愣,旋即笑道:“王大学士来的正好,省的等会还要专门去诏爱卿。崔衍也来了?没打搅你午睡吧?” 另外两个律学博士皇帝并不认得姓名,自然也就谈不上寒暄招呼。 几位大人见礼之后,皇帝也没有多话,径直问道:“朕叫你们过来的原因你们应该也听使者说了。你们也知道朕和蔡卿打了个赌,赌的就是云非墨能不能在国子学考出一个上来。本来这个赌约是到恩科之前,不过这几日发生了很多事,朕等不及要看看他的才学究竟如何,所以才特意叫你们过来。” “云非墨旬考试卷在此。”王介抽出一卷一尺来长的纸卷呈给了皇帝。 皇帝拿到之后展开一看,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不少,他并无意细看,只是扫了一眼旁边的朱笔圈阅,发现上面出现了好几种笔迹,而且同一道题目出现了几种全然不同的批语,卷首应当写考语等第的地方却是空白。 皇帝看了一下那些朱笔字迹墨色尚新,摸起来还有些阴湿,想来是刚才临来之前现批的。于是抬头问道:“我看似乎国子学对于这份卷子也无定论?” 王介答道:“确实,云非墨这份卷子却有特异之处,比起一般举子和监生的答案,云非墨的答案兵部完全囿于律条,有些答案甚至与律条明文相悖。” “哦?”不光是皇帝,严厉之等人也是忍不住惊异出声。 严厉之是久在地方提举刑名的,当然知道大夏律条虽然已是十分严密,但是真正的案件往往千奇百怪,很多时候根本没办法完全按照律令来判案,而是要结合每个案子的情况进行考量。但这种情形一般的读书人,甚至一般的官员都没有这样的魄力,必须是对于律令十分熟稔,并且有实际的断案经验才有可能。 汪直则是直接问道:“可是因为对于律令不熟?” 王介笑道:“若是因为对于律令不熟悉我们也就不用为难了。譬如卷中案例第六,某县有衙内某,其父官居三品,某日因睚眦杀夫妇二人,留其子未杀,问当如何判。” 汪直当即答道:“这有何难?此因睚眦杀二人,犯七杀条,却不入十恶,坐法当死,合判大辟或绞。然犯父为三品官,计入八议之列,照例罪降一等,改流、徒,或赎铜若干亦可。” “正是,若按照夏律疏议来说,廷尉这样判是无不可,实际上律学博士也是如此看。”王介笑道,“但是这个案子当年发到刑部之后,严尚书复核之后以为量刑不准,发还重审。不知道严相还记不记得当时的原由?” 严厉之略一回忆便即记起:“当时臣认为,凶犯虽只杀二人,但杀气父母独留孤儿是与杀之无异,故应算作杀一家三口。因是睚眦杀人,此三人俱是不应死者,故凶犯罪犯不道,乃十恶大罪,不应入八议之列,当处以大辟之刑,所以发还重审了。” 王介赞道:“严相真是过目不忘,这么久之前的案子难为你记得这样清楚。” 皇帝问道:“严卿所言确实有理,那么云非墨所达应当是与严卿一样?” “若是与严尚书一样也就好说了,因为实际判例如此所以答案写这一种也是算对的。”王介笑道,“关键就在于云非墨的答案与刚才的两种都不相同。” “嗯?”严厉之和汪直都是一愣,这个案子难道还有第三种解法? 王介如实说道:“云非墨所答其实是兼顾了刚才的两种答案的,因为题目上只说了凶犯杀夫妇而留其子,并未提及这个儿子的年纪,以及这一家人家族的情况,所以云非墨的回答分了三种情况,其一如所留孤儿尚不足周岁,杀其父母乃绝其生路,应视作不道,这一点与严尚书所言相同;但若孤儿满周岁而不足十五,且家族亦无力供养的,仍应视作不道;但若孤儿满周岁不足十五,但家族有供养之力,又或者孤儿已年满十五的,则不应算作不道,反应入八议之列,处置方法就应该与廷尉所言一致了。” 皇帝有点奇怪:“这……条分缕析,层次分明,朕倒觉得这个答案最为完善,这有什么不好判的呢?” “因为云非墨在刚才的答案之后又加了一段,道是不管何种情况,因睚眦而杀二人,残忍凶悍至此却留其子,绝非凶犯尚有良知,必是凶犯深知律令八议之列,故意为之以求脱罪。此所谓知法犯法,以八议之身而横行,鱼肉百姓。若果因此而能脱罪,是律法不公,最终断百姓生路,长不正之风,所以他最后的答案是不管怎么样,应当以大辟之刑论。”王介叹了一口气,“虽然结果相差不大,但是论理却非源自律令,所以我们也很难有一个定论。” 皇帝点头:“原来如此,这样一看确实就如王大学士所说,虽然题目答的与律条不符,但并不是因为不知法,反倒是对于律条看的很透啊,其他有争议的题目也是如此么?” 王介答道:“是,凡是实例判题的,云非墨皆有类似的问题,但是前面律令的贴经和疏议部分答的极为完美。” “嗯,”皇帝感叹了一声,转头看向下面,“三法司怎么看?”
第500章 国子学旬考(五) 听到皇帝问三法司的意见。 汪直想了想:“虽然云非墨的答案言之有理,但是若执法者不依律法,而从所谓‘情理’、“揣测”,最终难免沦为弄法之人。国子学之刑律考试,其目的在于让举子们了解律法。从这个角度来看,云非墨这个答案已经是误入歧途,但是念在他律令熟悉,实例判题也不算全错,臣以为判一个中中当无问题。” 皇帝认可:“廷尉此言不失为中肯之论。” 冯谏则道:“臣以为这是自作聪明,侥幸求进,若容许这样的答案,是开倖进之门,当判下下以儆后来!” 皇帝哈哈大笑:“冯卿嫉恶如仇,似乎有些过了。严卿的看法呢?” “臣以为,此子实为奇才!”严厉之毫不掩饰自己对于云非墨的欣赏,他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袍压制自己内心的激动,“刑律之学,若只停留在知法的层面,囿于教条,那么断案之时难免罔顾事实,最终造成冤狱、冤案。刑律之事直面百姓万民,重法理而轻人情,是绝朝廷与百姓之联系。知法之后,能以事实变化为据,加以变化,同时用法守其伦理,而不囿于律条,臣执掌刑律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再有一人能有这般眼界!何况其最后所言,若法用于实际最终害民,即是恶法,是当革变律令,以求公道。此实道尽律学要旨。臣以为便是上上亦不能尽显其佳!” “哈哈哈哈哈,廷尉给了中中,中丞这边是下下,严卿这边来了个连上上都不足以形容其好,当真有趣!”皇帝笑道,“从未见过严卿这样夸过谁呢,看得出来严卿很喜欢这个云非墨啊,怎么,严卿是想让他去刑部么?” “臣求之不得!”严厉之确实是难得的振奋,这样一个学律法的好苗子可着实不多见,他已经是打定了主意,就算云非墨最后没有考中,自己也可想办法让他专门考律学,然后弄到刑部来。 “哈哈哈哈哈,严卿倒是打得好算盘。不过这个人我可舍不得给你,我还想着让他进东宫,辅佐太子呢!是不是啊吴王?” 本来自打他们开始讨论云黛的试卷,李禅就一直有些提心吊胆,倒不是说他非要云黛一定要考到上或是如何,只是自家的小铁牛人如其名,性子刚强倔犟,好胜心又强,之前就因为在国子学考试的事情闹过别扭哭过鼻子,如今这次律学考本来就是自己专门找了王介才要来的机会,不说让她一举成名,至少也要给她增加一点信心才好。 所以在刚刚听到王介说没有成绩的时候李禅很是揪了一下心,后面汪直虽然说的中肯,可是李禅还是有些担心,到冯谏直接给了下下更是弄的李禅心头火起,终于到了严厉之给的这个“上上”,李禅只感觉活像是泡在华林园的 温泉里一样通体舒泰。 可是在听到皇帝那句想让云非墨进东宫之后李禅才猛然意识到,这可不是单纯的学堂,这是国子学,皇帝是把自己的小铁牛当成举子云非墨来看待的! 铁牛表现得越耀眼,皇帝对他的期待越高,到时候他身份揭破之时风险也就越大。 似乎是早料到李禅不会回答,皇帝没有停下,转头笑道:“蔡卿,你看到没有?这才多长时间?严卿可是直接给了一个上上啊,看来蔡卿这个赌是输定,啊?” 蔡尧毫不客气的给皇帝泼了一盆冷水:“陛下莫忘了,冯中丞给的是下下,廷尉给的是中中,,三位大人的成绩平均下来一看,也不过就是中中,虽然也算不错,可是距离陛下获胜的上可还差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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