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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像灾民营那样的极为特别的专业方略，也不是窝在书斋里写点传奇话本的笔墨才情。 往大了说，这种涉及多个衙署配合，平衡朝堂各项利害冲突的事情，考验的是真正的施政才华！ 就算是像李禅这样的神童，也是在裴济的悉心教导之下才有今日的气象，这个云非墨难不成是天才么？ 可是当云黛磕磕巴巴的把城外灾民、成德王廷安、大河帮与朝廷之间微妙的关系条分缕析的讲述清楚，明白无误的指出：王廷安意图通过城外灾民迫使朝廷无暇、无力征讨成德之事后。 裴耀卿看向云黛的眼神已经全然不同了：“诚如云公子所言，灾民聚集，祸不单在眼前，更在朝廷赈济之后。” “灾民之事最难便在赈灾的尺度。赈济不力，则灾民有冻饿之虞，有干天和，且自古以来，民无生路是动乱之由。但若是一味赈济，尽给所需，一来糜费巨大，虚耗国帑，兼人性好逸恶劳，如果那些灾民习惯了由朝廷赈济的日子，灾退之后非但不散去反而越聚越多，长久必为 祸患。”云黛此刻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所以我的想法，是既要赈济，又不能单纯赈济。” 裴耀卿微一迟疑，喃喃道：“不赈而赈？”这时他看到一旁坐着的李禅，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李禅之所以觉得云非墨的主意可行，必然是他所涉及的部门是李禅可以施加影响的，李禅在朝中的关系跟这件事情最有关联的，就只有宇文建领衔的工部了！“云公子是说……以工部之工程徭役报酬代替单纯的赈济吧？” “正是！”云黛点点头，“朝廷每年都要征发徭役，去岁大灾，朝廷照例是要免去受灾百姓的税役的，可是这样一来，工部的工程人手必然短缺，尤其是河工、官道这些不能减省的更是如此。相对的……” “相对的城外的灾民人员充足，况且本来朝廷就已经提供赈济了，到时候只不过将赈济粮换成了徭役的报酬，支出不用增加，却能同时解决灾民、徭役，甚至成德之事！”裴耀卿拊掌赞道，“云公子，能想出此等良策，难怪李二这么看中你啊！” “虽然是良策，但也需要施行得法，才能建功。”李禅笑道，“所以我今天才急急忙忙的把你叫来。” “现在承认是把我叫来安排任务的了？”裴耀卿笑骂了一句，“工部那边你都安排好了？” “郑楚去接你之前，已经把我的信送到工部了，我估计宇文尚书的剳子此刻应该已经差不多要送到政事堂去了。”李禅笑嘻嘻的看了裴耀卿一眼。 “好你个李二啊，说吧，叫我河南府做什么呢？”裴耀卿笑道，“快点说，说完了我还打算赶紧去泡个汤呢！” “请大尹回去吩咐不良人及城外禁军，灾民用粮逐步降低精米比例，严格分开康健病弱之人，以便甄选强壮可用之人。”云黛朗声道，“另请叶帅放出风去，大灾之年，朝廷普爱黎民，百姓也当共克时艰。不日将以工代赈，除老、残、病、弱之人，凡身体康健者皆当服役，朝廷将按劳发给禄米、钱财以便开春返乡之用。” “还要给钱？”裴耀卿咋舌道，“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啊，工部怕是拿不出来这笔钱，宇文建就算再想帮你，他也没辙。” 李禅俊目一转：“大尹不用担心。这笔钱不用工部出。” 裴耀卿见李禅成竹在胸，心中不安，叫道：“你、你、你！不会是打我的主意吧？我的吴王殿下，河南府有是有点积储不错，用来干，休想！” “大尹稍安勿躁，河南府的钱，你愿意给我还不敢用呢。”李禅笑道，“再说了那点也不够用。” “那……”
第556章 裴耀卿的担忧（一） 李禅神秘一笑：“大尹可知道淮南薛岳？” “你是说薛霖那个巨富的侄子？”裴耀卿想了想，突然一愣，“你不会是……” “薛岳说这些钱他愿意代为支付。”李禅淡淡地说道。 裴耀卿先是一喜，思索了一会，面色却越来越难看，良久才道：“李二，我可提醒你一句，这等事情是犯忌讳的。尤其薛家跟东宫的关系，你跟薛岳走的太近，终归……” 他这边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李禅又继续说道：“城外的事情千头万绪，要是征发徭役以工代赈的事情定了策，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如果河南府忙不过来，我再去找老三，看看能不能多借一些京畿的禁军来帮忙。” 裴耀卿当时就急了，一把抓住李禅：“李二你疯了？前两天大理寺的事情你这就忘了？结交举子，亲近商贾，跟薛氏交接，私财劳军，调用禁军，你是不是活够了？怎么净往这死路上折腾啊？！” 李禅反握住裴耀卿，双眸澄澈无比，定定注视着裴耀卿：“难道裴大哥还有什么别的好法子？” 裴耀卿整个人僵了僵，突然一阵口干舌燥，半晌才颓然放开李禅：“李二啊，你我相识有年，不说情同手足相交莫逆，总也算有些情谊。你这三年不在洛阳，我虽不免为你担心，可心里更多的还是欣慰。你可知道为什么？” 李禅垂眸，低声道：“因为裴相公吗？” “老头子对你的期许只要是不瞎的都看得出来。”裴耀卿没好气的说道，“可是只要老四还是太子，老头子对你的期许的期许越大，你就越危险。三年前你跟东宫关系好，做什么都没事，现在三年过去，你做事还这么不知收敛，陛下怎么看？东宫怎么看？你就不想想，成德之事之后陛下一下子把东宫官一体裁撤，真的就全是因为他们辅佐不利么？里面就没点别的意思？” 李禅眉毛一挑，他知道裴耀卿说的什么意思，东宫原来的属官一多半都是三年前跟自己共过事的，太子那时候不亲近政务，那些属官说是东宫官，其实跟自己反倒更加亲近些：“我既然身为吴王，有些事情也顾不得了。” “有什么顾得顾不得的？”裴耀卿急道，“难道非要到把自己弄死才行么？照我说，这回等老四从西北回来，你就赶紧请旨，要么回封地，要么还是去河东，总之不要再呆在洛阳了。” 李禅沉默了良久，看了看身旁的云黛，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城外之事还望大尹这边多多费心。” 裴耀卿看着李禅模样，没好气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整天就是这么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算是服了你了。老头子没跟你说过么？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在朝中行走，持身过正也是弊病， 你整天这么大公无私的，谁能在你身边呆的久？” 李禅扯动嘴角笑了笑，终是没有回答。 见李禅又摆出一副死人脸来，他从小就这样，一遇到自己不想说、不想听的事儿或者不想的人，就立刻换上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裴耀卿可太知道他了，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罢了罢了，我也懒得理你，你现在不做打算，到时候自然有老头子过来收拾你！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要说，我可去泡汤了！” 李禅这才展颜道：“也没人拦着你啊！” 裴耀卿撇撇嘴：“要不要一块去？自己一个人洗没什么滋味，我缺个擦背的。” 李禅哈哈笑道：“可别指望我，我这刚吃完饭，”李禅看着云黛，满眼都是笑意，“有人吩咐我了，已饱勿澡。再说了我早上起来就去过了，实在不行我让郑楚陪你去。” 裴耀卿摇了摇头：“跟郑楚没什么话说。”说着话眼睛瞥到了旁边的云黛，突然笑道，“要不然云公子跟我一块去洗？” 他这一说李禅神色大变，偏生还不好过于表露出来。 那边云黛已经连番摇头：“这个使不得……使不得……” 裴耀卿不解道：“一块泡汤有什么使不得的？”他看了一眼李禅，“吴王没拉着你一块洗过？” 云黛整张脸涨的通红，支支吾吾道：“我……学生……不习惯和别人一起沐浴……” 裴耀卿笑道：“这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再说了，你今年恩科出来是要进东宫的，等进了东宫，太子叫你一起你怎么推脱？太子可不像吴王这么好脾气。” “啊？太子……这不是也……”云黛是完全没想到这一出，一时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 裴耀卿乐道：“看来云公子是不了解啊，从太祖皇帝开始，历代先帝都有在沐浴之时召见大臣处理政事的习惯，而且非亲信不得与召。若是心腹重臣，往往会被要求同浴，以示赤诚相见，全然相信。这裸裎问政是我朝的成例，太子更是极喜欢这样的，你是陛下指定要进东宫的，现在就该提前熟悉起来了。” “啊？这……”云黛给裴耀卿的话吓得懵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求助似的看向李禅。
第557章 裴耀卿的担忧（二） 李禅也在心中挠头，若是换在别人身上，裴耀卿的要求再正常不过，要不是云黛是自己看重的“举子”，裴耀卿还不会这般亲昵信任：再怎么说裴耀卿也是河南府尹，他能愿意跟一个举子共浴，那是绝对的信任和看重才有可能的。 可是自己的小铁牛怎么能跟别的男人裸裎相见呢？ 李禅正在想怎么能够想个办法打岔推脱过去的时候，裴耀卿又道：“快些快些，别扭捏了，一起洗我正好有机会考较一下云公子的学问。” 李禅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考较学问？” “对啊，”裴耀卿奇怪的看着李禅，“眼看着可就到国子监的年底大考了，陛下这么看重云公子，云公子总要好好表现表现才是！我也正要跟你说呢，这几天就要别老是拉着云公子了，叫他在城内好好读读书，他毕竟是举子，年底这一次能考好了才是正经。” 李禅这才反应过来裴耀卿的意思，国子学年底的大考乃是一年到头国子学最为隆重的事情，尤其是当天除了一般的笔试之外还会有现场的论辩，照例都是要亲王、宰相亲临的，若能在那天大放异彩，不光科举之时会有莫大的优势，他日入仕之后也是大有裨益。 裴耀卿说的认真，可是云黛这会根本就没空考虑这件事情，自己总不能真的去陪裴耀卿洗澡擦背吧？ 裴耀卿一把抓住云黛：“云公子，咱一起走吧。” 李禅怎么会让他得逞，扣住裴耀卿的手腕：“好了好了，还是本王陪大尹洗吧。” “你也要一起啊，那敢情好啊！三个人一起热闹些！”裴耀卿哈哈笑道。 李禅硬是掰开裴耀卿握着云黛的手，把他往汤泉的方向领：“好了好了，赤儿哥哥，你就别逼人家云公子了。” ‘赤儿’是裴耀卿的小名，他多少年没被人这么叫过了，‘赤儿’也就罢了，李禅还在后面加了‘哥哥’，裴耀卿被叫得一身鸡皮疙瘩。李禅长大后很少这么亲昵地叫他，现在这是干嘛？我只是要拉着云公子一起洗澡嘛，至于让他‘哥哥’长‘哥哥’短的求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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