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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正是这个道理，买卖吗，就是要讨价还价才是！” “柳老板想让咱们少亏一点……” “我看是他自己不想亏吧？反正到最后出了事情也算不到他堂堂尚书右仆射柳家！”那粮商突然怪笑一声，“啊，倒也未必，那韩相公不也说死就死了？” “你说话可要当心……” “怕的什么？现在能救我们命的又不是他姓柳的，那钱在薛岳薛公子手里！他姓柳的为了钱把咱们的命不当命，难道我还要给他好脸了？” “老哥哥说的有道理！实在不行咱们私下去找薛公子谈谈，能出多少就出多少，就算到最后凑不满数，起码朝廷不会追究到咱们头上不是！” “那敢情好啊，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这种不安的情绪在粮商之中不断的酝酿、传播，很快死水一般的库房里渐渐沸腾了起来，本来坐在最里面的柳老板也一字不漏的听在耳中。 韩掌柜面如死灰的坐在他对面，嘴唇翕动了一下却没说出话来。 柳老板苦笑一声：“已经是第三天了，淮南子熬得住，我们可熬不下去了。唉，原本不愿意赔本的也是他们，现在临到头了倒变成了我的不是了！” 韩掌柜叹了口气：“现在人心浮动，再撑也没什么用了。既然大家伙都对于赔钱 都没什么意见，我看最好还是一块去谈，这样一盘散沙的过去，赔的更惨不说，咱们内部恐怕还要斗个不停。” “韩兄啊，道理你我都懂，可是现在这帮人哪里还听得进去？罢罢罢，尽人事，知天命吧！”柳老板练练摇头，“淮南子那边还是我去，辛苦韩兄再去河南府走一趟吧。” 说完这一句柳老板站起身来对着乱哄哄的粮商们高声道，“粮价之事请各位掌柜的听我一言！” ——洛阳·薛岳—— 虽然已经做好了一定会亏的极惨的打算，可是当真正从安业坊出来的时候，柳老板还是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发软。 一百文一斗！！ 这已经不是亏本了，根本就已经是与白送无异！放在半个月，不，哪怕五天之前这都是一个笑话一样的价格！ 可是随着朝廷的五天之期，还有韩胄的死，他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更不要说就在粮商之中还有一群没脑子的在哪里拼命的低价抛售！ 柳老板有些失神的看了看手中的那半张契书：四十万石精白米，作价一百文一斗，合计钱四十万贯。 四十万石粮食，那原来是多少钱？一百万贯？一百五十万贯？ 柳老板在心中忍不住宽慰自己，虽然血本无归，可能及时拿到四十万贯钱也算不枉了。只是不知道韩掌柜在河南府那边的进展如何，要是也能有个三五十万贯，那太府寺那边的事情就应当算是可以混过去了。 门外的柳老板长吁短叹手脚冰凉，一门之隔的薛岳却是喜笑颜开的扬了扬手里的契书：“三叔，您瞧这笔买卖怎么样？还算做得么？” 焦遂笑道：“商人本来就是低收高卖，有什么做得做不得的？只是既然已经做了，就要做的彻底干净，就在这两天就得让洛阳的粮价见底，要不然时间长了那些粮商缓过气来，又要觉得咱们占了他们便宜，再生了怨怼之心可就麻烦了。” “我明白，我一早就已经派了人去河南府去寻裴大尹，跟他说广陵会愿意以九十文一斗的价格和买粮食，报效朝廷。”薛岳哈哈笑道，“等那些粮商过去的时候，怕是就要吐血了。”
第562章 双管齐下（二） ——洛阳·河南府—— 就如薛岳所说的，此时此刻坐在河南府中的韩掌柜，确实有一种马上就要吐血的感觉。 毕竟是前尚书左仆射的家人，河南府的大门并不如何难进，可是进了门又能如何？一杯茶喝到都已经没了滋味，还是没有等到裴耀卿的人影。 韩掌柜不由得摸了摸怀里那份厚厚的礼单，心里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韩掌柜在洛阳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对官场的规矩再清楚不过。虽然时间紧急，但还是备好了一份颇有分量的礼物，别说自家相公已经不在了，就算韩相公还在，裴大尹是裴相公的儿子，自己又有什么好矜持的？ 即算是自己已经做好了尽可能放低姿态的准备，被晾了这么久还是让韩掌柜有些心焦。 好容易才等到裴耀卿精神焕发的赶到后堂，韩掌柜连忙起身见礼，然后毕恭毕敬的把礼单送了上去，结果裴耀卿对于韩掌柜拿来的礼物连看都没看，只是随手将礼单搁在一边，就乐呵呵的先给了韩掌柜一记闷棍：“韩员外是洛阳有名的巨商，今日来到河南府真是蓬荜生辉啊！” 韩掌柜刚想要谦逊几句，就听裴耀卿接着道：“韩掌柜的来意呢某已经知悉了，河南府本来就缺粮，柳相公这边引荐说韩员外这边有粮可以低价和买，那某自然是求之不得。只不过……” 韩掌柜一听这句“只不过”心就一下提了起来，刚刚已经寒暄过了，场面话说完可就该兵戎相见了。 “这岁近年关，河南府的府库中也不宽裕，你们又一定要现钱结算，所以恐怕河南府也买不了许多。”裴耀卿故作为难道，“况且河南府天子脚下，某也要顾忌言官之口，买的太多也有问题，只怕最多也就是十余万石。” 韩掌柜此时并不知道柳老板那边会以一百文的低价卖给薛岳。他跟柳老板商议底价大概在一百二十文上下。如今河南府要是只能买十余万贯的话……韩掌柜不由得有些失望，本来想着河南府怎么也能解决个三五十万贯，可是如果只能买十余万石，那么按照每斗一百二十文的价格，顶天也不过就是二十万贯……但是裴耀卿所说的他也能够理解，身为地方官，哪怕是天子脚下的河南府，大量的屯粮都是有些犯忌讳的事情。不管怎么说河南府能愿意买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能有二十万贯总比没有强。 韩掌柜当下连忙道：“大尹的顾虑我们能够理解，能够理解。” “某就知道韩员外能够理解。”裴耀卿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买是没有问题的，不知道韩员外这边的价格……” “大尹钧鉴，咱们就按照一百二十文一斗纯白精米，如何？”韩掌柜不是不知道在谈判的时候最好不要直接把底牌露出来，但是现 在时间紧张，再一轮轮的试探耗费时间不说，要是触怒了裴耀卿，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裴耀卿望向韩掌柜：“一百二十文一斗？” “正是，大尹，这实在已经是底价了。现在南市的米家可是二百文，一百二十文只有市价的六成。大尹应当知道，朝廷和买的定例是市价的八成，这次要不是柳相公开口，我家相公生前也是万分关注粮价，咱们也不可能出这么低的价格。”韩掌柜赶忙说道。 “可是一百二十文，某要是买二十万石可就是二十四万贯缗钱。”裴耀卿摇了摇头，“某本意最多也就花二十万贯。” 韩掌柜听得心里一阵抽搐，二十万贯买二十万石？等于一百文一斗？刚刚到市价的一半？！这已经不是亏本的问题了，自己要是答应了，回去不知道有多少粮商要亏的跳井了！ “大尹，这一百文一斗实在是太……”韩掌柜话还没说完，裴耀卿已经笑了起来：“真是抱歉得紧，看来是某让韩员外为难了啊！没事，某是最不愿意让别人为难的。” 韩掌柜闻言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大尹这话是……” “韩员外不要误会，既然某这里的价格太低，达不到员外的预期，那么也就不再勉强了。”裴耀卿端起茶盏来呷了一口，“正好这两天那个淮南来的薛岳也在找某和买粮食，他今天早上还过来找过我，开价只要九十文一斗，而且也不用非得现钱交易，布帛、没官的财务甚至白条路引都可以，只不过他手上的粮食要少些，好像也就十万石上下。这些粮对于我河南府来说确实是不太够，可是稍微应付一段时间也尽够支撑一段时日了。” 韩掌柜听完之后目瞪口呆，大尹说什么？薛岳？自己这些粮商拼了命的想要卖粮给薛岳，他居然还在准备卖粮给河南府，而且只要九十文一斗？！ 这还不算，薛岳之前不是说把所有粮都卖给自己这些粮商了么？竟然还暗中藏了十万石？！ 这个遭瘟的淮南子！韩掌柜在心里不断的用自己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词汇咒骂着薛岳，同时心里也是极为不解，这个薛岳，既然他当时就有二十万石粮食，为什么不一起按四百文卖给自己，反而要现在低价卖给河南府？难不成他还嫌钱赚的太多不成？ 天下哪有这样的商人？！
第563章 尘埃落定 韩掌柜心中想了一圈，忽然意识到：不对啊！这个南蛮子很可能是左手换右手，将低价收回来的粮转手送给河南府！ 先高价四百文卖了粮，现在又以近四分之一的价格收了回来，已经赚得盆满钵满，现在这番作为明面上是卖粮，实际上是想和河南府、和裴耀卿搭上线，好为他日后铺路！ 好好好！好一个薛岳！！好一个广陵会啊！！！ 韩掌柜恨得牙痒，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眼下韩胄已死，韩掌柜就算再生气也是无可奈何。一个单纯的粮商怎么跟这样一个财大气粗又有薛霖做靠山的薛岳斗呢？ 现在摆在韩掌柜面前的问题是：要么自己就不惜亏损，也降价到薛岳一样的九十文，割肉求生；要么就要坐视裴耀卿去买薛岳的粮，那就意味着河南府就没办法再来买自己的粮了，自己得另外想办法去筹集这二十万贯钱。 要是前两天，韩掌柜或者还有余地，可是现在，韩掌柜在心中略一权衡已经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现在的时间甚至容不得自己再去跟柳老板商议什么。 “九十文……就九十文！”韩掌柜咬了咬牙，“敢问大尹，最快什么时侯可以收粮？” “韩掌柜果然是痛快人，河南府的钱是现成的，咱们下午就可以点收，如何？” 看着裴耀卿白白胖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韩掌柜眼中几乎要溢出眼泪来。 真不知洛阳城中的这些粮商们一年辛苦，究竟是为谁忙来？ ——两日后·十二月二十五日—— 在又一场漫天的飞雪之中，太府寺在户部、刑部、御史台、大理寺的共同监督下开库查验，最终验得藏库所藏钱、帛、金银等，折钱约六百七十万缗，与太府寺账目所载、户部底档皆可对应。虽稍有出入，但所差之数，与已经身故的太府寺少卿的家中所抄没的钱财大略相当。 至此太府寺贪渎挪用一事已然查清，故太府少卿挪用国帑，畏罪投井，除此之外，其余涉太府寺诸事并无实据。 当日河南府就撤走了三市之中封锁邸店柜坊的兵士，似乎所有的一切就像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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