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张观主略一迟,“可公子这方子的写法,分明就是玄元观的木心道长所传,贫道决计不会看错的!” “啊,那个老道是教过我医术,勉强算是我的师父。”云黛倒也没想到这个张观主居然能通过药方的写法看出自己的师承,不过自己因为并未修道,跟着老道士学医也没有正式拜师,严格来说也不算是师徒。 李禅不禁好奇:“木心道长?我怎么没听过此人?”李禅自问博闻强识,主管宗正寺以后,天下有名的高道高僧大多有所耳闻,但这个木心道长却是头回听说。 张观主说:“哦,吴王殿下,此人是个游医,是二十年前忽然在卢龙出现,当时我随师父去卢龙修行时,在卢龙的一次法会上见过此人。他虽不怎么通道法,但医术高明,悬壶济世救过不少人,当时师父见他医术通神,还曾邀他进京,可他却甘愿留在玄元观里治病,死活也不愿进京。” 李禅知道张观主的师父乃是原来玉清观的观主,是有名的高道,在洛阳的达官显贵中极富名望,那个什么木心道长若依言进京,凭着一手医术,再得他稍加举荐,必能名动京师,就是混个封赏也是举手之劳。难道这个什么木心道长真的是世外出尘之士? 李禅不禁对云黛的这个师父更好奇了,久在宗正寺,李禅再清楚不过,出家修持之人,绝不是没有入世之心。不过这事毕竟不是要务,以后有机会见一面便知端的。 这时云黛已将药方写完:“这是当时我们的验方,也是在我师父以前的方子基础上修改而来。在成德管用,到了京城就很难说了……” 观主点点头:“对对对,公子所言甚是!成德与京城,毕竟相隔千里,中间又有太行、大河相隔,水土气候皆不同,药性也全然不是一回事儿,待我看看。” 云黛也没想到这个张观主对于医术还真是颇有研究,拿着方子就开始琢磨起来,一边看还一边针对方中的药材的用量、作用询问云黛。 云黛被搔到痒处,自然是积极回应,一老一少两人就这么对着药方你一言我一语的热烈讨论起来,聊到后面已经不限于这张药方,从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聊到唐代孙思邈的《千金方》,又聊到本朝名医孙玄素所传的《精诚录》,从流年生克到地势山水到气候变化,以及药物 药性不同和炼制方法,竟是越聊越投机。 云黛不知道,这位张观主素好医术,道家山医命相卜五术之中,他擅长的乃是相术和卜术,他对于医术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喜爱,所以闲暇之余读了很多医书,对诸家学说都有涉猎,是个十足的“医理家”。 张观主这边,发现这云公子小小年纪不仅对医理了悟通透、实践经验也极为丰富,不禁咋舌惊叹暗自佩服。 两人聊了许久,终于回到时疫之事,张观主细细问了时疫的症状、病程以及和风寒等病症的不同之处等等,两人早就把李禅在一旁的事儿给忘了。 李禅初时见两人讨论并不以为意,后来看两人越聊越开心,直接把自己晾在一边也是又好笑又尴尬,堂堂吴王居然给人当成无物!但时疫之事又干系重大,不便打断,李禅只好随手拿起一本书假意看起来,心中忿忿:这个小丫头,还真的是见谁都能和谁聊得来。 最后还是张观主忽然醒悟,偷偷看了一眼吴王殿下,见吴王已经在远处灯下看书,心头一松,拿起纸笔开始总结云黛的经验。 最后云黛道:“最重要的就是发现病症的要隔开,若是因时疫而死切不可土葬,一定要将尸体焚烧!” 观主拿起自己写了几页的笔记,长出一口气:“云公子来的及时!有云公子这份经验,贫道心里就有底了,现在就剩下验方调方了,希望天佑大夏,普救元元!” 观主仔细将墨吹干卷了收入袖中,对吴王行个礼:“殿下,贫道先根据云公子的这份药方先预备起来。” 李禅在一旁等得心焦,可面上还是温文有礼,点点头:“嗯,没别的事儿观主就去休息吧。” 观主这边又叠声对云公子道谢:“……对了,云公子会一直呆在观中吗?以后如何寻你?贫道还有很多医术方面的问题想向公子讨教!” 云黛还没回答,李禅就说道:“观主不必担心,这位云公子啊,她是此次恩科的举子,双王俱保,是目下最炙手可热的才子,恩科前她不会离京的。” 观主没听出李禅话中有话,他只知道这恩科的举子都是各地的饱学鸿儒,这位云公子年纪轻轻就能得双王俱保,医术还如此高明,当真是天人一般,一叠声的赞道:“云公子大才!国家得人如此,是大夏之福啊!”又跟云黛行礼再三,这才退了出去。 张观主不明白,云黛哪能不明白,见观主退了出去,她立刻乖巧的凑到李禅身边跪坐下来:“殿下……” “嗯。”李禅应了一声,继续看书。 云黛感觉到李禅冷了脸,隐隐猜到是在气自己白天睡大觉,小声道:“殿下,您……您找我什么事儿?是不是想出办法来了?” 李禅哼了一声,故意问道:“什么事儿啊?”
第92章 拖两个王爷下水还不够吗 云黛急了:“还能什么事儿啊,科举的事儿呗!” 李禅假意思索了一阵子:“哦,是这事儿啊,我以为你不急呢。” 云黛忙道:“性命攸关的事情怎么不急!” 李禅放下书,在云黛脑门上弹了一下:“你知道急,白天还睡大觉,找人也找不见!” “我……我错了。”云黛本想说自己在写《永昌奇案》,可一想要解释的事情太多,便作罢了,“殿下,您有办法了吗?” 李禅直直盯着她,浅褐色的眸子在眼中转了两转,只模棱两可地说:“这事儿……真的太难了。” 云黛以为李禅是真的没有办法了,颓然坐倒半天没有说话。 李禅是气她白天睡觉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薛公子,但见云黛真的难过了,心里又过意不去,上前将她扶到软垫上坐下:“其实……” 云黛摇摇头打断了李禅:“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李禅一愣:“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云黛抱膝坐着,又拉了拉身上的黑狐裘:“就……我想过了,只要我死了,这事儿也就结了……” 李禅蹙眉打断:“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又想寻死了?!孤不准!” “不是不是,不是去寻死,是……”云黛连忙摆手,凑到李禅耳边神神秘秘地说,“……我们可以去漏泽园买具无主尸体……然后对外说是我突发急病……行不行?对了,京城的漏泽园管得严么?”云黛所谓漏泽园是朝廷开办的专门收敛无主尸体的机构,像洛阳这样人口数十万的都会,城中乞丐、游民众多,经常会有横死暴毙无人认领的,朝廷为了彰显泽被万民这才开了漏泽园,由各地郡县衙署管辖。 李禅听完倒吸了一口凉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去漏泽园买尸体?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华夏之人讲究死者为大,事死如生,买卖尸体这种事情一旦查实了,那叫掘墓见尸!往大了说这是妨害名教,有碍伦常,这种罪过莫说云黛,就是自己摊上了,至少是一辈子放归封地,永不入京。 “就、就在卢龙的时候啊,地近边疆,归化的蛮族中淫祀之风盛行,有些部落有配冥婚的习俗,就是需要采买尸体……玄元观里的道士跟我说过,边境乡下就有些巫婆神汉的会接这样的生意,”云黛把自己缩得更小了,手指在狐裘上无意识的划着,“所以我想,我们是不是也可以从漏泽园……” 李禅发自内心地说:“云小姐,你的人生经历太过丰富了。但……”李禅拍拍云黛的头,“首先,你要清楚,要做这件事情的不是我们,是你。” 云黛认命地点点头:“嗯,我知道,我算过了,你给的珍珠、铜钱、花钱还有不少,应该够了。” 李禅登时气得笑了:“什么?!你还要拿着吴王府的花钱去、去买尸体 ?你是嫌拖两个王爷下水还不够,非得拉上我是吗?” 云黛嘟着嘴,眼眶红了:“那……那我也没别的钱啊!” 李禅叹了口气:“你的这个方法,若是平常人或许能行,在你这儿行不通。” 云黛瞪圆了眼睛:“为什么?” 李禅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里,悄声问她:“你记不记得,入京的第一天,你就在老七府上舌战群臣。” 云黛点点头:“记得,怎么啦?” 李禅将云黛掰过来面对自己,两只大手抓住云黛的小手,语重心长地说:“你可知道那天老七府上的是什么人?那是左右仆射、六部尚书和各寺公卿,你那天就差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了。你双王具保若骤然身死,这几位大人中,但凡哪位心中有那么一丝疑虑,想要查那么一查……反正在下李禅肯定是经不住查的。” 云黛惊呆了:“什么?我、我没骂他们啊,而且他们……那些大人肯定不会和我这种小人物一般见识的……对吧。” “旁人我不知道,”李禅摇摇头,“具小王所知,礼部尚书蔡大人、吏部尚书吕大人还有兵部侍郎薛大人可都不是胸襟宽广之人!尤其是蔡尚书,本来恩科之事就是他当管,你没有身份文牒,两个王爷保了你,你却骤然身死,加上你还骂过他,你说他会不会想要好好查一查?”李禅顿了顿接着说道,“便是几位大人不查,你已在公车馆露过面,你的身形体貌是随便一具尸体就能瞒过的吗?若做成走水或者截杀掉崖这类案件,你觉得乐儿会轻易罢休,会不让河南府查它个底儿掉吗?” 云黛委屈道:“可、可不是你让冯三把我带去公车馆的吗?!” 李禅点点头:“是啊,是我让你住的,公车馆是朝廷设置,今年又有恩科,即使王廷安的人要对付你,也不敢去那里闹事,加上你身边有一队护卫,在我正式回京前将你放在那儿最安全不过,等待个几日洛阳太平些你再搬出来也方便。”说道此处,李禅忍不住双手扶额,长叹一声,“……可我哪里能想到,你仅在公车馆住了一天,就捅出这么大的乱子?!” “可……”云黛想说自己也是飞来横祸主要还得怨李乐,但这事儿根还在自己身上,拉拉李禅的袖子:“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吗?” 李禅长身站起,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黄色锦缎包裹,拿着那东西在云黛头上“梆梆梆”敲了三下:“这个给你,若真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便拿此物出来。” “哇,好痛!这什么呀?”云黛捂着头接过,很自然的想打开。 李禅的神色忽然变得异常古怪:“别在这儿打开!”
第93章 吴王莫名紧张了起来 云黛不明所以,她四边摸了摸,里面是个有棱有角的长方形,像个小匣子,掂了掂,分量还挺沉,加上刚刚敲在头上那种金属的感觉,云黛明白了:“是金子?是给我买尸的金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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