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延有些不耐地“嘶”了一声,换了个懒散的坐姿,冷冷道:“他的嘴是比骨头还硬?那就剔一层骨给朕看看。” 那李玮闻言终于开始打颤了。 狱卒去磨刀,锋利的弯刀透亮得能反射出烛光来,靠近李玮时,他终于哭喊着招认。 “他们承诺等攻下半国便册封我们为诸侯,可以自己统辖两座城。” 戚延怒极反笑,冷嗤:“都是些猪脑子么,这种话也信?”他嗓音森沉:“‘我们’都有谁?” “只记得有邬州郡守,其余的罪臣就再也不清楚了。还,还有……传话的大人说此战乌卢必胜,他们有把握。” 戚延冷睨刑架上的人。 “但是什么把握罪臣不知,只听传话的大人说谁叫您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暴君。” 戚延眸色一变,一瞬间想到了温夏。 恐惧的滋味窜上心间,戚延已大步走出牢房,回营中召集兵马,打算亲自去北地将温夏先接到皇宫。 这个关头,不管她再恨他也罢,她留在宫里才是最安全的。 若她不愿,他就只能护送她去霍止舟身边,呆在燕国的皇宫也比北地安全。 “皇上!”温斯来冲进帅营,早顾不得礼数,“他们抓了夏夏,夏夏在他们手上!” 戚延脸色一变,几乎失声:“你说什么?说仔细一点!” 温斯来喘着气,双眼一片猩红的杀气:“他们派了一男一女来议和,说夏夏在他们那里作客!这是作客?我弄他祖宗,老子要杀光他们!” 戚延脚步虚浮,险些站不稳,目中与温斯来一样翻腾着杀气。 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又害苦了她。 …… 议政大营。 戚延一袭玄金龙袍,冷漠端坐上首。 乌卢来的一男一女站在帐中,瞧着左右温家将领个个满脸的杀气,也不惧不觑,尤其是那年轻女子。 她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唇红齿白,带着不属于中原的一种英姿健美。手指玩着一头利落的编发,笑着望向咬牙切齿的温斯来。 “小将军,又见面了。” 上一次温斯来冲进乌卢去救被掳走的流民,便是中了此女的计。那时她说她叫巴荷,是一方部落首领的女儿,瞧上温斯来俊,想留他当奴隶。 巴荷眼神大胆,直勾勾盯着温斯来笑,见没人给他们赐座,自己命一旁的温家将领给他们搬椅子。 旁边年轻高大的男人是巴荷的哥哥巴勇,他倒是说着正事。 “我们单于很诚心,并不想伤两国和气,您也看到我们草原男人的英勇了,我们绝不会放弃进攻。” “但如今你们大盛的皇后娘娘在我们单于那里作客,听说盛皇宠爱皇后,千里迢迢买山凿山,挥霍重金,半国城池想必也不在话下。” 巴勇示意巴荷呈上温夏的信物。 那是一对上等的翡翠手镯。 温夏的镯子数不清,戚延根本认不全,警惕地眯起眼眸:“就凭一对镯子?” 巴勇:“盛皇莫急,自然还有信物。” 巴荷亲自上前呈上一封书信。 戚延明明很急迫与恐惧,却只能强作镇定,如常地展开,微垂的双眼赫然紧眯。 这的确是温夏的字迹,他认得。 而她的信表面上是说乌卢单于以客之礼待她,在她乌卢没有受到为难,但每一竖行的字提出来,会细细发现别有蹊跷。 她以第一行的第一个字,第二行第二个字,第三行第三个字依次排下去,在说“无需管我,守护盛国”。 戚延死死盯着这娟秀雅正的文字,双眸一片猩红。 巴荷俯下身在他耳旁低笑道:“这字能看出是你宠爱的皇后娘娘吗?你们中原的皇后身娇体柔,胸前还能开一朵漂亮的花呢。” 戚延赫然抬起眼,掐住了巴荷的脖子。 巴勇大喝让他放手:“我们是使臣,你若杀了我妹妹,我就算杀不了你的皇后,也能让她断条胳膊!” 巴荷鬓角青筋暴起,在戚延掌下满脸憋得通红,她喘不上气,双眼裂出血丝,直到戚延终于松开手掌,她才轰然倒下台阶。 戚延用手帕擦拭手掌,就像碰到的是多脏的东西。他抬起头,面庞淡笑如常,只一双眼底毫无温度可言:“朕的皇后何时去你们乌卢的?” “昨日刚到。” “你们单于如何款待她的?” “像客人一样款待。” “那此女方才说的话算什么?” 那句耳语原本是巴荷顾及女子的名声,毕竟那是温斯来的妹妹,她才念了点体面。 她仍还咳喘着,恼羞地答:“她现在还好着,但若你们拖延,那就说不准了。” 戚延目中一片森寒:“大盛半国城池朕拿得出,七日筹划,七日之内,朕的皇后少一根头发,朕必血洗你乌卢。” 乌卢的人走后,温斯来紧望戚延:“皇上此言当真?用半国去换皇后?” 掌中落下一片碎裂声,戚延捏碎了玉扳指。 众将士齐齐看他,他说:“是。” 但遣散众人后,他沉声嘱咐温斯来:“朕去乌卢救出夏夏,这几日你们照常来帅营向朕请安,也不可传出朕不在军营的消息。” 温斯来不知戚延武艺在身,很是担忧,他欲言又止,怕戚延只是去送死。 戚延遣退了温斯来,唤出云匿带上死士,又道:“派个人去请朕师傅出山。” 陈澜这时从牢房中审讯完那李玮回来,递出了与李玮中间递信之人的画像:“瞧着眉骨上的青斑,竟是先皇的死士,那个逃了的统领?” 戚延周身的杀气,若非是他,温夏又怎会被这些人掳去。 不再迟疑,他换了便装带上人手离开军营。 …… 呼啸的寒风吹搅得一片夜色都不安宁。 陌生的木屋,周遭完全陌生的装潢与摆件,连同床前候着的婢女服饰与发饰都与中原不一。 让昨夜初初醒来的温夏第一时间明白了一切。 马车上晕厥后,她中途有醒来一回,抬起沉沉的眼皮,望见微风掀动的车帘外一望无际的草原,心中大惊,却再次被车上之人迷晕。 从昨夜醒来到今夜,她已经身处这乌卢的行宫两夜了。 不通言语的婢女对她倒是恭敬,但温夏冷脸相待,对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好感。 她知道他们劫持她的目的,今晨乌卢的单于与他妹妹来见她,已说出全部要求,他们要她求戚延投降,奉上大盛半国城池,每岁向乌卢纳贡,以保她的命。 温夏在信里藏了字,若戚延聪明,定能看到她想说的话。 她不会为了她一条命就把大盛半国送给敌人,大盛的疆土是她们温家军护下的,北地的五座城池是温立璋打下的。即便她不再是皇后,她也是温立璋的女儿。他们可以踏着她的尸体过去,但不能在大盛的疆土上肆意踩踏。 门外响起脚步声,高大的一座身影出现在房中,是乌卢的单于达胥。 他高得似座人山,明明不到三十岁,倒留着乌青的胡须。他挥手斥退婢女,笑吟吟走向温夏。 温夏从案前起身,退避到火炉前,以炉火相隔。 “单于深夜来本宫屋中,这就是你要我大盛奉上半国的礼数?” 达胥席地坐在案前兽皮毯上,“啧”一声,用大盛的语言讲:“昨天就没看够你,好不容易我妹妹不在,皇后娘娘让我看个够吧。” 对方视线毫不遮掩的灼热,身处敌营,温夏心中不怕是假的,可她明白不能失了大盛皇后的气焰,哪怕她如今已经不算是皇后了。 达胥想要戚延奉上城池,势必是不敢动她的,今日他听闻服侍她的婢女说她的身体会绽放出花,午时便兴冲冲跑来,被他妹妹达珠斥走。 达胥喉结滚动,嗓音浑厚粗犷:“过来。” 温夏害怕到紧捏着袖中的衣摆,脸上却不愿露怯,她斥责:“单于一国之主,竟是不守诺言?” 达胥嗤笑,起身朝温夏走来:“一国之主首先是男人,我不觉得我喜欢皇后有什么矛盾的地方。婢女都说你的身体胜过草原上最漂亮的蓝瑙河,让我看看。” 他似山般高大的身躯罩下。 温夏无处可躲,连发间的珠钗也早被收走,屋中没有寻死的武器。肩头一凉,她失声大喊:“你住手!你这样对我,大盛是不会同你议和的!” “大兄!”疾驰而来的达珠一掌劈开达胥,将温夏挡在身后。 温夏强忍着眼眶里的湿热,发抖的手指拉过衣襟。 达胥意犹未尽,灼灼双目罩在达珠背后那只冒出的脑袋上。 “你正好没有嫂嫂,我想让她当你嫂嫂。”他急喘着气,喝道:“不要他盛皇献上城池了,老子自己打!” 达珠虽很年轻,却十分稳重,对待达胥也没有惧意,敢冲这个亲兄发脾气:“大兄忘了阿爹怎么死的?盛国的先皇阴险狡诈,将我们赶退到小小的琊原,我们乌卢受了二十年的罪!” “如今好不容易能拿下他们半国,你不想要?你不想当最大的王?” 达胥到底还是沉住了气,但仍灼灼盯着温夏:“若她男人不答应?” “盛皇如果不同意,那大兄想怎么处置她,我都管不着。” 达胥盯着温夏许久,才不情不愿走出去。 温夏一直都冷冷望着他们兄妹,可终究还是对达珠说了声谢,在他人的国土中,不欲带着刺。 达珠道:“皇后也不必谢我,你应该好好想想你在盛皇心中的分量,若他舍不得权势江山,那我也不会再帮你拦着我大兄。我两任嫂嫂都死在难产中,保不了你这么娇弱的身子能活几年。” “你还有七日可以祈祷盛皇能赎你回去。”达珠转身离开了房中。 七日。 温夏怔怔望着发红的手腕,洗了滴水的长巾对镜擦拭脖颈,衣襟已经被撕破,她肩膀处也留下指甲划过的一点伤。 眼泪落下,温夏却不敢哭,用尽了力气把被碰到的肌肤擦干净。 走回床榻,她已浑身虚软,他们不知是在哪里下了药,让她根本拿不出力气逃跑,明明房中那浓烈的熏香她都已经灭掉了。 七日。 温夏闭上眼,她似乎了解一些戚延的性格,他不会拿江山来赎她。 七日只是他给出的期限,他的个性,应该会带着他那骄傲的一身武艺暗中来救她。 然后杀出乌卢,回大盛召集兵马攻打乌卢。 他就不是被威胁的性子,根本不容许有人欺负到他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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