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夏抬动脚步,却只是在原地的挪动,根本无力反抗。她昂首去看达胥,流下眼泪。 她美目楚楚,眼底有话,红唇微微颤合,在示意达胥低下头。 达胥兴奋地睨着疾笔投降的戚延,肆意冷笑,低头来听温夏的话。 温夏却在这瞬间骗到他垂首,狠狠咬上他耳朵不松口。 一声惊天的痛吟响彻在旷野。 戚延抬首望去,很意外也动容,可他眼底只有深深恐惧,怕温夏做出此举受伤。 羸弱的人紧咬那人山般高大的男人不松口,最后竟是达胥痛得扯开,生生扯断了耳廓。 温夏倒在地上,乌卢武士的刀剑刺向她。 戚延与达胥同时喊住手。 戚延浑身都在发抖,把写完的降书双手捧上:“你若伤朕的皇后分毫,这半壁江山就休想朕给你!” 达胥虽然震怒到极点,也还没有被这怒火冲昏头脑,知道温夏有多大的用,让人把架在温夏身上的刀收起来。 戚延奉着降书一步步上前,左右全是乌卢持着武器的武士。 他终于靠近温夏,却被达胥拦住:“慢。” “我要先看降书。” 戚延递给他的侍卫。 达胥接过看完,脸上绽放起得意的笑,他却倏然冷下眼,左右侍卫竟钳住温夏退到了士兵之后。 戚延再也看不见温夏,猩红的眸底全是杀气:“你做什么?” “半壁江山我要,但我没说什么时候把这女人还你。”达胥捂着流血的耳朵,冷呵道:“我掉一块肉,她得还我。大盛皇帝,你这么在意她,可别让她死在我的营帐。” 他笃定了戚延不敢动手。 可戚延终于彻底暴怒了,即便已经没有内力,也下意识做起凝掌的动作,夺过身侧那乌卢武士的剑,身影快如魅,穿进温夏消失的方向。 两军厮杀声震彻天地。 戚延一路斩杀抵挡他的武士,无数倒下的尸体,铠甲皆被鲜血染红。 他终于在人群中望见温夏的一抹裙摆,纵身踩住乌卢士兵的头顶越去,一路划过无数箭羽,皆是温斯来诏令盛军为他掩护。 戚延纵身跃停在挟住温夏的武士身前,终于握到温夏的手臂,将她夺回胸膛。 铠甲上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脸颊,他垂眸深望流下眼泪的她,薄唇来不及说任何安慰的话,只能带着她躲避这周身密密麻麻的武器。 一把长□□进戚延手臂,疼痛令他紧皱眉心,却凌厉地拔剑砍断长枪,拔出锋利枪刃反刺向为首的将领。 温夏看不见刀光剑影,全被戚延宽阔的肩膀挡住了。 她感受到有凌厉的风袭近,是袭向他们的武器,可每次戚延都会抱紧她调转方向,把刀剑对准敌人,把坚硬的铠甲挡在她身前。 血从他手臂伤口涌出,他似全然不知痛觉,只顾着出招,只把每一剑都捅向敌人。 天地寂静,风雪苍凉。 狂风吹着温夏的眼睛,冷空气刺激出眼泪来。 她只听到戚延粗沉的呼吸,听到他忽然睨向人群,喊保护皇后。 云匿现身挡在了他们身前,要护送他们二人走。 戚延道:“先护皇后离开!” 无数的箭羽刺向他们,戚延紧紧将温夏护在怀中,用宽阔的背去挡那些箭。 他身中利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但目光一直紧落在她身上,随时警惕地提剑去刺她背后的敌军。 云匿:“皇上快带皇后走!属下掩护你们!” “你带她走。” 戚延走不了。 他没有轻功了,根本不能像云匿那般带走温夏,云匿护送他与温夏二人,不如让云匿平平安安带走温夏一人,留他来断后。 重重的乌卢士兵不断涌上,盛军一直在外厮杀,始终都想冲进来。 戚延朝云匿喝道:“护送她去燕帝身边!” 他紧望着温夏。 风雪寂寂,也许这已是生死之间,他不再会嫉妒霍止舟,不再会遗憾她嫁给别人。望着她活生生的双眼,能呼吸的嘴唇,他只要她平安地活着。 “夏夏,去燕帝身边,回燕国去。” “他肯为你跳下山崖,愿意护你到这般,是可以托付之人。你余生跟着他……我就不再担心什么了,他会让你平安享福。” 他捧着她脸颊,一剑刺着敌人,却一面露出粲然的皓齿笑了:“再过半年你要满十九岁了,我见宫里那些太妃,百官那些家眷许多女人都活不好,一身的病,大部分都是过早生育所致。” “那次囚禁你,我不是想要你就在那时怀上子嗣,我是气坏了。”他流下眼泪来:“你满二十岁再为他孕育子嗣吧,别要太多孩子,若可以,生一个便好,对你身体好。你是盛国人,在那里没有族系,让你大哥为你安顿好,你要有自己的势力,这样万一被他欺负了不至于没有后路。” “若我不能活着回去,你替我转告母后,我传位于她,由她为帝。” 他说完,挺身冷睨云匿,将她推到云匿怀中。冷戾的深眸满目杀气,招招凌厉刺向敌军,为她与云匿断后。
第87章 云匿夺了一旁乌卢士兵的盾牌, 施展轻功护送温夏离开。 无数的箭羽之中,戚延深目远眺那翻飞的裙摆, 他好像忘记说遗言了。 如果他回不去了,他应该在方才告诉温夏他爱她。 他爱上了她的一切。 不再是外貌,身体。是那个坚决地,固执地反抗他的她。是眼里带着不屈服的光,却把恩怨情仇放在国事之后的她。 他甚至还想不到许多理由,只要这个人是她温夏。 她说世间没有后悔药可吃。 是啊,多可惜, 他的爱他的悟,他的悔都来得太迟了。 幸好方才他护到她了。她蜷在他怀里紧紧抱着他时,好像她五岁那年被卖到青楼时。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义无反顾地抱着他, 可怜巴巴地蹭在他胸膛里流眼泪。 方才刀剑之中,他瞥见她流眼泪。 若生死之间她这泪是为他落的, 那他也算能瞑目了。 温斯来擒住巴荷逼乌卢士兵放戚延出来,达胥不答应, 巴勇跟他反目,两方起了内乱…… 寒风侵骨,战争让整座城邦成为空城,街道上百室排开,却没有一丝人烟。 温夏被云匿带出战场,穿过城中欲往宣城去。 她按住云匿流血的手臂, 示意他停下。 云匿勒停马:“皇后娘娘, 属下去宣城营地为您备好车马护卫, 送您去燕国。” 温夏张着唇说不出话来, 目中一片忧急。 她比划着,示意云匿去保护戚延。 “您是想让我将您先安顿在宣城, 去护卫皇上?” 温夏点头。 云匿得令,策马将她送进宣城营地。 戚延之前设计回城中过年时,已从军营转到郡守府衙。整条中街大道临时改为御道,路上每隔几丈便有把守的士兵,一直延伸到府衙。 云匿将温夏送下马车便匆匆策马返回,不顾浑身伤口还在流血。 温夏被留守的将领迎进府中,前方战况早已传回府衙,胡顺见到温夏忙去请来御医为她医治,担忧地落下眼泪。 婢女端来热水为温夏擦拭,从她脸颊与唇上擦出许多血迹,染红了那洁白的长巾。温夏才知自己一张脸早已不辨面目,全是血,却都不是她的血。 戚延把她护得严实,她竟在那箭雨中只有擦伤与磕伤。 胡顺忧心忡忡:“皇后娘娘,您离开时皇上如何了?” 她离开时被护在戚延怀里,看不见那样宏大可怖的场面,只有戚延硬朗的下颔和宽阔的身躯。直到云匿施展轻功带她离开,她才看见黑压压的两军,看见一身铠甲的戚延如个坚不可摧的武将,一手持剑,一手夺过敌军的长枪,每一招都嗜血狠辣如恶神。 他会死吗? 婢女拿长巾擦拭温夏脸颊,她才感觉到脸颊一片淌下的凉意,她竟流泪了。 她一直都是恨他的啊,恨他给了她不愿再去回想的十三年。可到头来拼死护她的竟是戚延。 战场消息不断传回。 温斯来挟持巴荷要求达胥放出戚延,致使达胥意见与乌卢几大部落相左而内乱,盛军趁乱拼死救下了戚延。 戚延一箭射中达胥面部。 但戚延在战场中受了伤,如今仍在交战,他伤势轻重不曾传回,只传回盛军分两路进军乌卢,如今前线仍是一片烽火狼烟。 温夏明明不敢睡去,担心戚延与她的哥哥,但服过太医解毒的药,她抵挡不住药力还是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夜里,窗外暮色沉沉,寒风呼啸掠过天幕。 她下意识开口问:“什么时辰了?”一时惊觉已能恢复说话。 婢女回答着,温夏正要问前线战况如何,便听一阵错乱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夹杂着铠甲摩擦的声音。 檐外,婢女冲进房门:“皇后娘娘,皇上回来了!” 温夏起身下床,步伐仍虚浮。她一面问:“皇上如何,我兄长呢?” “皇上被人抬着!还没看见温将军!” 温夏冲出房门,穿过曲廊,夜风吹涌着飘飞的裙摆,她一头乌发也飞动在这风雪夜。 她急步停在檐下,士兵匆匆抬着担架上的戚延,他仍是那一身带血的铠甲,也口吐着鲜血,下颔与脖颈全都是血迹。 似有感应般,他蓦然偏过头来,视线错愕地落在她身上,也许意外她为什么没有离开。 他急忙去捂口鼻,血从他指缝中涌出。 匆匆一瞥,他们什么都来不及说,太医已涌进房中为戚延医治。 温夏冲进了屋中。 太医正施针为戚延止血,另两名太医为他服药,替他清理伤口。 他手臂,肩头,腿上,所有铠甲顾不到的地方全都是伤,但索性没伤在要害处。 云匿一身的伤,进了房间便倒在了地上。 只有一名太医为他医治,温夏颤抖地立在房中,帮不到戚延,便为太医帮云匿扶正受伤的手臂。 “属下何德何能,劳烦皇后娘娘。” “皇上为何一直吐血?” 云匿说,戚延那一箭本想射达胥的要害,但被达胥侧身躲过了,只擦破达胥脸颊。戚延带兵亲自追击达胥,一身的杀气,设伏将达胥逼在峰驮山下,与达胥过了剑。 “皇上本就有伤在身,中了那黑鳝鱼的狠招才吐这么多血,索性皇上一剑捅了黑鳝鱼的眼睛,把他右眼戳瞎了!”云匿在说戚延的英勇壮举,说达胥的恶行,给达胥起外号黑鳝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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