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挂着一块“克勤克俭”的牌匾。 戚延终于想起来了,是他赐的,之前听吉祥说她骄奢,他刻意赐来讽刺约束。 这凤翊宫再坐不住,戚延起身:“让宫女为皇后换套便装,朕在外等你。” 温夏顿住:“皇上,换便装去何处?” “去了便知。” 温夏只得换了身浅碧色长裙,肩系月白披风,走出宫殿。 戚延不在殿外,胡顺在候着她。见着她,还是如上回那般呆愣片刻,被白蔻一提醒,忙红了脸请罪。 “娘娘随奴才来,皇上回宫去换衣了,命奴才先领娘娘上马车。” 马车就在凤翊宫外甬道上。 温夏坐进车中,白蔻掀开帘子与坐在外边的胡顺谈话。 “你上头那公公呢?” “师傅惹怒皇上,被罚洒扫庭院,今后奴才当值,白蔻姐姐叫奴才顺子便是。” 二人说着吉祥的话,全是白蔻在数落,胡顺尴尬赔笑。 戚延很快便入了车中来。 白蔻退到了外边。 温夏问:“皇上,这是去往何处?” “去城南看杏花。” 温夏微顿,握着绣帕未再言语。 余光处,只有戚延敲击在膝上的手指,他的扳指是一枚上等的翡翠所制,一片盎然的阳绿,细腻不沉闷。对玉,温夏总是痴迷,多看了眼便收回视线。 耳边传来戚延低沉的嗓音:“青州刺客一事,朕驳回了燕国休战的协议,要燕皇给个说法。燕皇亲自回信,留京使者入宫递信,说国中彻查,并不知燕国有这样的人行刺皇后。燕皇言辞恳切,再求休战。” 戚延凝望温夏:“皇后想怎么出气?” 温夏微顿:“国事怎能与出气相提并论呢。皇上,两国相争已久,臣妾幼时在北地,是亲眼见过流民,若能有不战的时刻,臣妾自然希望天下和睦。” 戚延漾开薄唇,笑有几分恣意,又有少年时的那份护短般。 “你不战,那朕就回燕皇可以休战,但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朕得好好跟这傀儡皇帝讨回公道来。” 温夏轻轻点头:“当然不能便宜了他,还是应让燕皇查清刺客一事,总得给臣妾一个说法,也是给大盛说法。” “当然。待休战一事落定,你长兄便也可回京都来见你。他此战有功,朕该赏他。” 温夏抬眼,戚延眸底带着淡笑,她虽依旧厌他这独尊的性子,却只是温声朝他替大哥哥道谢。 如此也好,哪怕他只是喜欢她的样貌,至少能庇护到温家。 …… 马车停在祈南山。 未下马车,便已能闻到芳香十里,沁人心脾。 戚延在车下朝温夏递出手掌,温夏伸手落在他掌中,任他牵她下车。 可戚延却未再松开。 这祈南山不高,中间乃一片盆地,连绵的杏花林一望无尽,淡粉色花瓣在风中轻扬。 山中不少游人,还有文人雅士的吟诗声与笛声。 这笛声悠扬悦耳,让温夏不由得想起了四哥哥来。 她十四岁那年,北地少有这样大片的杏花林,四哥哥寻到一处,带着她与三哥哥去游玩。 四哥哥便是在这花海中吹笛,她以琴为伴。 想到此,温夏不由得扬起唇角,酒窝灵动姣美。 这笑被戚延收尽眼底,牵她的手收紧,他不由得勾起薄唇:“你喜欢?” “那想不想站在高处看?踩在杏花上。前处那片林中无人,朕带你去。” 温夏还未回答,戚延已牵着她大步行去,她只能提着裙摆快步跟上,停下时微微气喘。 戚延揽住她腰:“别眨眼。” 花瓣与风从耳鬓掠过,脚下腾空,漫山遍野皆在脚下,还能看见不远处的游人。 那吹笛的青年竟也如四哥哥一样穿白衣,身边还坐着一婉约佳人,左右小厮在为佳人摆琴。 温夏笑了起来,这一幕完全就像她与四哥哥当年赏花合奏的模样。 戚延飞得更高了些,温夏不得不搂紧他劲腰,唇上笑意未褪,抬眼时撞上戚延的视线。 他长眸深邃噙笑,朝她道:“这杏花不过开几日,若想看朕明年再带你来。” 温夏抿唇温声答:“多谢皇上。” 戚延带她停在山头一处石阶上,唤出云匿割了衣袍给她垫在身下落座。 温夏双手捧着脸,遥遥眺望杏花林间那对眷侣,虽他们是情侣,可她仍是想起温润卓立的四哥哥来,轻轻抿着笑。 戚延侧目看她,也不禁莞尔,手指颇为愉悦地敲击着膝盖。
第32章 一直到回宫的路上, 温夏脸上都带着笑,想起四哥哥的生辰也不远了。以往每一年生辰, 她会问四哥哥想吃什么,四哥哥只会笑着说吃乳酪栗子糕,温夏却明白,那只是她喜欢吃的。 母亲身边的容姑最拿手的便是乳酪栗子糕,醇厚的乳香糅着栗子的软糯,中间夹着她爱吃的青梅果酱。四哥哥会做吃食,改良了一下, 将她爱吃的果肉也夹在中间,醇香可口,一点也不会腻。 戚延一直将温夏送至甬道, 见她脸上笑意似并未尽兴,深眸瞥了眼东处的方向。 “若想看, 朕再带你去一处看,只是没有宫外的花树茂盛。” 温夏惊讶:“宫中还有杏花?” 他说, 东宫。 脸上的笑熄灭,温夏敛眉:“臣妾有些乏了。” 戚延道一声无事,负手行在她身前。 他脚步不快,有意在等她。但温夏始终保持着几步之距,规矩使然,也是不愿, 不想与他并肩同行。 戚延:“你可还记得东宫里那棵杏树?” 温夏道:“记得。” 戚延微抿薄唇, 温夏不知他想起什么回忆来, 手腕被他牵住。 她没有抽回手, 他大掌的滚烫隔着袖摆贴进肌肤,缓缓向下, 握住她手掌,指腹的茧摩在她肌肤上,微微的痒。 “朕决心放下从前,皇后,朕以后不会再那般对你。” 他停下脚步,深邃眼眸凝视她,往昔冷戾面庞俊美英隽。 若撇开他从前的暴躁冷戾不言,这张脸与挺拔健硕的身躯,十足的帝王仪范,也确是少有的俊美儿郎。 可温夏却如何也无法将他与记忆里那个疼护过她的太子哥哥再当作一个人。如果不是失明那夜浑浑噩噩梦到五岁的记忆,这些年她早就不再记得他曾保护过她了。 他真的以为,她那般难熬的十二年是他一句放下便可抹去的么。 就算她九岁回了北地,可也是带着心中的累累伤痕。没有四个哥哥竭尽全力地哄她护她,她的一身伤,也许早就造就出一个郁郁寡欢,见着戚延便惊慌恐惧的弱女子吧。 杏眼安静迎着戚延深邃视线,温夏忽然敢以这张脸的资本这般凝视。 她有一双温柔盈水的杏眼,即便再生气,这般安静注视对方时,也恰似含情凝睇。 她清楚地明白,他与她生来本就不同。他出生便是太子,无数人想要争夺的权利,他可以轻松恣意地拥有。 所以,他说一句放下,于他眼里,该是何等的天威。 温夏移开目光,他不理解的,她又何须揭开心上伤疤给他看呢。 朝他扶身行礼,她嗓音温顺:“臣妾领过皇上的旨意。” 戚延微皱眉:“朕并非在给你下旨。” “……那你以后不能再欺负我。”温夏终于说:“我的三个哥哥为你镇守四方,他们是忠臣。你不能再欺负了我,还欺负他们。” 她眼眶微红,盈盈凝望他。 戚延目中深邃:“朕不会了。” 他指腹摩过她湿红的眼尾。 温夏有些抵触,娇靥微怯地后仰。却忽然想起了四哥哥。 那最后一面,她哭着问他为什么不愿再做父亲的孩子,他指腹擦着她眼泪,刚启唇便被父亲叫走。 他是想说什么呢? …… 翌日,凤翊宫中妃嫔齐聚,来向中宫请安。 往昔温夏不得宠,不怕戚延查她凤翊宫,也懒得每日要大家早早晨省,允许自己与后妃们睡个懒觉。 如今众姐妹皆来凤翊宫凑热闹,摆上瓜子甜果,卤味乳茶,要温夏说昨日的十里杏花好不好看。 温夏自然明白众人是替她开心,可也无甚可说的,抿起笑:“祈南山杏花成片,游人甚多,花下吟诗作对,很是热闹。其中有一对弹琴奏笛的眷侣,他们琴笛合奏,那画面很是般配。” 众人都笑着让温夏再说下去。 忽见胡顺来朝温夏请安:“皇后娘娘,皇上给凤翊宫赐了块牌匾,还请各宫娘娘挪一挪尊位,容奴才们给换上。” 那崭新的紫檀横匾上书“毓秀坤元”,胡顺说是戚延亲自题的字。 温夏说不出心中滋味,经历过戚延一次次的打击,只觉得如今面对这终于得来的一切,心间竟十分平静。她起身谢过圣恩,行走在前,领妃嫔去偏殿。 众人行在后头,如今亲眼见证戚延变脸,各说各话,李淑妃在与王德妃说一块匾额就想将人收买,太便宜他。唯有阮妃走在最后,回眸深深看一眼宫人拆下旧匾,手中绣帕都快搅烂了。 请安散去后,温夏回书房铺开素白绢布,手中细笔抵着粉颊,凝思想着。 白蔻行进殿中:“娘娘这般出神,是在想什么?” “四哥哥生辰快到了,我不知送他什么礼物。” “原来是为四公子的事。”白蔻道:“公子记不得他的年龄,他那四年长得很快,瞧着不似十五六岁的少年,倒已窜成十八岁的儿郎了。” 温夏杏眼温柔,轻轻抿起红唇。 “若是十八岁的儿郎,如今也该及冠了。” 温夏微怔,这般一思量,心中便想到了礼物。 “我走那年,四哥哥看上了三哥哥腰间玉带。这玉腰带乃男子私物,我若亲手做给我兄长,皇上知道该不会怪罪吧?” 白蔻笑道:“许是不会吧,也不是做给外男,自家兄长,断没有怪罪的道理。” 粉腮轻漾着酒窝,温夏提笔画下一条男子鞶带,嘱咐白蔻让内务府挑最好的牛皮,上缀的宝石届时由她亲手缝上。她又起身去库房挑出珍爱的翡翠石,嘱咐白蔻要按她画中样式雕刻形状。 白蔻领命,待温夏交代完此事才说:“娘娘,皇上如今对您也算上了心,奴婢知晓您从前所受之苦,只是身在后宫,还是应为您自个儿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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