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舍不得烧那炭,找出来的炭若是省着点,可以够温夏用个十日。 如今也没有内力御寒,戚延闭目凝神,只想尽快睡着养好身体,但还是会担心隔壁的温夏,也一直都听到她房中翻身时床板的动静。 她应该冻得睡不着。 她一向娇贵,身子也怕寒,又爱干净,这处地方实在太委屈她。 戚延起身踱步到门外:“夏夏,你冷么?” 屋中翻身的声音停了,片刻才传出一句:“不冷。” 戚延薄唇微抿,藏起这份黯然无奈:“我给你捂脚?” “我不需要。”温夏的声音带着急切的退避。 戚延微顿:“我只为你捂脚,不会做别的。” 屋子里再没了回应。 戚延无声伫立在檐下。 一地清冷白雪,他挺拔的身影顾孑颓黯。 折回身,戚延在灶房里拿了斧头,推开灶房的门往后院穿去。 他不能让温夏这么冻着。 谁都不知道要在此处困多久,她这般着凉下去,还半夜的睡不着,身体会吃不消。 若是能猎到些兽皮,既能给她御寒,也许还能做些汤妪等物。 不远处便有一片竹林,戚延砍了竹条想做一把简易的弓箭。 将火把插到雪地中,戚延拿出匕首做出弓臂与孔洞,绑上带出来的皮条,试过松紧与韧性,才放心地削尖一根竹条做矢。 他试着力度,弦不够紧,那箭只飞出几丈远。 戚延上前捡起箭,蹲下身解开皮条继续拉紧。黑靴随着他手上力度,深深陷进雪地中,鞋面都被白雪覆盖。 只是他越用力,掌心与手臂上的伤口越会痛,有鲜血自他臂间渗出。 戚延顾不得痛,用上了牙齿,咬紧皮条尾端,手上动作也未停。 可他倏然顿下动作,抬起幽深眼眸。 火把在他身后,看不清眼前竹林间有什么,但凭着对危险的嗅觉,戚延直觉不妙。 他手上动作不敢再停,强作镇静,飞快将皮条勒紧打结,脚下也在一步步后退向火把处。 极脆的脚步声倏然响在雪夜中,眼前寒风袭上,一团黑影一跃而起。 戚延抬箭瞄准,电光火石间正对那影子射去。 噗嗤一声,一团白影砸在他眼前。 一只白狐。 箭力道太轻,那白狐落地蹬着腿,张嘴就要朝他小腿咬。 戚延旋身纵跃,匕首稳稳刺进狐狸颈间。 鲜血烫了他一手,戚延却忍不住笑了,拖起这只狐狸。 只是起身的瞬间,他有些眩晕,恍惚有些看不清眼前的路。 臂间寝衣又被伤口处流出的血浸湿。 戚延忍着疼痛皱眉,一手拿了火把,单肩扛起狐狸回去。 他的夏夏这下可以有地毯了。 他瞧出她踩不惯那泥地。 把这狐狸皮毛分成两半,一半给她裹在脚边,这样她睡觉时脚下也能暖和了。 远远能看到草屋,戚延才筋疲力竭地吹熄火把。 如今就连火把也只能省着点用。 一步一步踏向那屋子,眩晕感袭上来,戚延此刻才觉得他这身体是真的虚空了。 再厉害的武者也是血肉之躯,原来他已经亏得这般厉害。 三间草屋都渐渐远退在戚延眸底,他无力阖上眼皮,挺拔身躯竟这般栽了下去。 他倒在雪地中,那狐狸倒在他背上。 … 雪夜孤冷清寂。 即便已经盖了被褥,温夏还是无法取暖,泡过热水的双脚又变凉了。 她蜷在被子里,紧紧环住双臂。 屋外响起霍止舟清润的声音。 “夏夏,还不曾睡着?” 温夏不欲让霍止舟担心,张了张唇,并未回答,只当已经睡着了。 只是房门外又传来两声敲门声,而后霍止舟道:“让哥哥进来可好?” “四……” 霍止舟已经推门站到门口。 冷风卷裹着霜雪的清冽灌入屋内,温夏裹着被子坐起身。 “四哥哥,我能睡着。” “你在宫里便手脚冰凉,锦雁说你夜间枕着汤妪睡,脚下也要汤妪捂脚。”霍止舟半阖上门,用矮凳抵着,他回过身:“我为你把脚捂热,可好?” 温夏摇头。 霍止舟停到床前:“夏夏,哥哥只是为你捂脚。若你睡不好,在这山中染病,恐怕我们没有草药医治。” 温夏垂下眼睫,也明白轻重缓急,她的确是睡不好,又何必再逞强呢。 不让霍止舟与她过多亲密,难道是还记着戚延么? 也许只是因为她骨子里的礼教。 即便要与心仪之人亲近,也不愿被第三人看去,尤其此人还是她从前的丈夫。 是啊,她若不对戚延冷脸相待,怎么驱走他? 她已经决心好不再回去了,哪怕是太后来劝她,也都不会再回去了。 她不愿再信戚延,不愿再做他的皇后。 漆黑的房中看不见彼此身影,温夏只听到近在床前的嗓音。 “不必担心,明日我看能不能猎一些动物,给你做个能取暖的东西。” “四哥哥……”温夏于心有愧。 都是因她娇气,根本过不惯眼下这几日的生活,若她能粗糙一些也犯不着让霍止舟这般为她折腾了。 床沿微微下陷,温夏一双脚被霍止舟手掌握住。 他掌心的温热隔着薄袜传进她冰凉的脚心。 霍止舟竟将她双脚塞进了他胸膛捂着。 温夏想抽出脚,他紧按在怀中:“无事。” 温夏脸颊滚烫:“……他还在。” 霍止舟微顿,嗓音低沉:“夏夏,你有了太后的废后诏书,已经不是盛皇的皇后了。若你与我分出彼此,他更会认定你是心中有他,你还想同他回去?” 温夏摇头。 双脚一点点被他滚烫的胸膛捂热,温夏没再觉得冷了。她对霍止舟是多年的信任,不会像如今防备戚延那样戒备他。身子热了,很快便涌来了困意,温夏阖上了发沉的眼睫。 霍止舟不曾离去,珍惜这难得的时光。 直到温夏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他才很轻地放下她双脚,为她盖好被褥。 起身的瞬间,怀中一片冰凉,怅然若失的感觉萦绕着他。 霍止舟握了握拳,似下着决心,转身,动作很轻地侧卧到床榻上。 他轻轻握住温夏被子里的手。 大掌温柔包住她细腻的手。 睡梦中的温夏寻着这滚烫的来处,侧过身揽在他腰际。 温香满怀。 霍止舟收紧手臂,不愿再离去。 闭上眼,他亲吻温夏额头,轻拥着她柔软细腰不再放手。 他已非善类。 绝不会让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再落入他人之手。 …… 狂风肆意吹了一夜。 熹微的天光自东方照落大地。 皑皑雪地间,鲜血染红了一地洁白。 戚延躺在这滩血迹中,痉挛地松动僵硬的手指,终于醒了过来。 背上很沉,他下意识转身钳去,才见是只狐狸,也才反应起昨夜之事。 他竟然晕倒在雪地里了,恐怕是因为体力不支加上失血严重。 身下白雪都被鲜血染红,戚延检查一番,应该都是那狐狸的血。 他浑身冻得发僵,紧望着眼前的草屋,眸底冰雪般的寒才逐渐化开。 戚延轻轻抿起薄唇笑了,拖起那狐狸就往灶房去。 只是如今实在乏力,喉间也一片灼痛,恐是昨夜在雪地中冻了半宿,感染了风寒。 戚延忍不住想咳,但怕咳嗽声将温夏吵醒,强行吸气吐气,压下了咳嗽。 他迫不及待想把这只狐狸皮弄下来,肉给温夏烤了吃,皮毛给温夏做两张毯子。 顾不得去处理身上伤口,戚延回到灶房升火。 他做这些没霍止舟娴熟,昨日见那人颇为熟练,他试了两次才架好柴火,往锅中烧上水。 等温夏醒来,一睁眼便能喝到骨头汤了。 戚延抿起薄唇,走向温夏的房间,想在门口看一眼。 房门留着缝隙,被矮凳抵着,戚延轻轻推开门缝。 可他赫然眯起深眸,错愕地望着床上相拥的两人,满是伤口的大掌死死紧握。 那是霍止舟,那是温夏。 为什么? 她是他的妻子! 霍止舟已经醒来,怀中揽着温夏,一动不动,只一双漂亮的眼睛淡淡睨向戚延,与戚延视线相撞。 他眼底充满了挑衅,冷漠。 戚延僵硬地立在门口,觉得这一幕是假的,可指甲戳破了掌心的伤口,它们这么痛,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的小皇后,他的妻子安静地闭着眼睛,温顺地靠在别的男人肩上。 她睡颜恬静,脑海里应该有一场美好的梦,红唇已经泛着往昔娇红的润泽,温柔地弯着。 戚延望着她,望着霍止舟那双无情的眼。 他想冲进去狠狠把霍止舟拽起来,想用剑杀了此人。 可温夏睡得好安静。 他知道她昨夜子时了都睡不着,所以他才不顾身体,想连夜去为她寻些御寒的东西。 她不要他的身体为她御寒。 却能接受霍止舟。 为什么啊? 哪怕她要拒绝他,她可不可以也公平一点,也拒绝霍止舟? 猩红的血丝布满戚延一双眼,汹涌暗潮都在这双眼底翻涌而过。 清晨寒风卷裹着冰雪寒意袭来,他浑身都凉,被雪水弄湿的衣衫紧贴皮肤,凉到骨头发痛。 心脏也痛涩着。 他明明这么想冲进去,想一把拎起霍止舟,想把拳头砸在他脸上。 可深深望着温夏恬静的脸,却终于只是僵硬地转过身,一点一点踏进雪地中。 温夏好不容易才睡,她眼下应该才睡了两三个时辰。 他不能吵醒她。 他是来求她回心转意的,他是来把她哄回去的,他不能再让她生气。 眼前枯树林立,厚厚的积雪盖住了小腿。 戚延恍恍惚惚,不知这是哪里。 他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强撑着旁边枯树,戚延大口大口地喘息。 往昔挺拔的脊梁无力地弓着,有泪从他眼眶滚落,掉入了这满地白雪中。
第67章 阮思栋带戚延去见那柳曼娘那回, 柳曼娘曾经告诉戚延,她家未获罪之前, 她父亲也是个县令,她也有家世清白的好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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