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延死死地点头:“我怕你冻坏,为了做它,我掌心的伤口破了好几处,我流了血,只是怕你担心,我都不曾告诉你。” “你还记得我五岁那年吗,你将我赶出东宫,我知道你喜欢小兔子和我以前送你的鸡爪,我就天天催着许嬷为我做好一个可爱的小兔子布偶,我带上它和鸡爪去你的学堂等你。” “你当着我的面让吉祥扔了。是你教我的,‘送给我的东西我自然可以处置’。”
第69章 温夏说完这句, 转身回了房中。 紧闭的房门阖上,隔绝了一地白雪与雪中毫无生机的人。 戚延一动不动坐在雪中, 就像被抽去魂魄。 好久之后,他一点一点挪动发痛的身体,低头爱怜地望着怀中的竹筒,紧紧地拥在胸膛,似护着心爱之人般。 他以前,怎么就做了这么多错事呢? 他恍惚想起东宫里五岁的女童,乖乖的, 连他的宫人都十分喜爱。她每回在先皇与太后那里得到好玩的宝贝总是护在兜里,等他散学出来小跑着奔向他,被他单手捞在腰间。她把宝物举得高高的, 甜滋滋地说“这个送给太子哥哥”。 他到底有多狠心,才可以把那么无辜的她推开。 寒风呼啸, 夜空里飘起雪花,绒羽般轻落, 又逐渐密密地飘下,变成大朵的雪片。 戚延乌发用一支青玉钗束着,满头的雪片,剑眉与眼睫上覆满了雪粒,已看不清眼前场景。 身体差到极致,一丝内息也没有了, 他手脚并用, 爬了会儿, 弯腰走了会, 才终于慢吞吞回到饭厅,将两条长凳并排摆好, 整个人半死不活地躺下去。 …… 翌日,温夏没有再同戚延说太多的话,连同三人用饭时她都是匆匆吃完便同霍止舟去了后山摘野果。 戚延没有在这关头再去触她的眉头,身体太差,他也不再做那些粗活,在后院调息打坐,只想快些恢复内力。 若他身体养好,只身带温夏离开这谷底不是难事。 风动之下,竹林间枝叶沙沙作响,掉下许多竹枝上厚厚的积雪。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地上的雪又垫得厚厚的,温夏踩下去印出深深的坑。 她背靠一颗挺拔修竹,看霍止舟清瘦手指挑选着可以做笛的竹枝。 竹林安静,只有风过的沙沙声,温夏仰脸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里好像空空的一样。 “夏夏冷了?”霍止舟砍下一支适合的竹,刀子比划着可以做笛的地方,一边留意着温夏。 温夏摇摇头,脸颊冻得有些凉,她用揣在狐裘里的手心捂了捂发凉的脸。 也不知怎么想的,她竟觉得戚延有些可怜,虽然她知道他是自作自受的,她不应该同情他。 可也许是自小的教养与骨子里的善良,她不会冤冤相报,只觉得若是恨这个人,让律令、让老天惩罚了便是,犯不着用自己的喜怒哀乐去赢过别人。 她不知她这样的想法对不对。 今晨起床时,即便昨夜里的雪下得再大再厚,也没有盖住庭中几滩血迹。 那都是戚延的血。 他是她见过失血最多的人。 她都有些好奇这么流着血,人不会断气吗? 索性他如今的死活与她无关了,她昨夜已经丢给过他一筒热水,看在他是太后独子的份上。 霍止舟蹲在地上把竹枝削好。 温夏道:“四哥哥,你怎么会做这么多东西?” 他低笑:“你忘了父亲捡到我时,我醒来都会什么。” 温夏想起从前听温斯来说的,那时霍止舟刚醒来,头痛欲裂,又是腿伤不能行走,又是呕吐,不记得自己是谁。后来伤好一些竟会自己去厨房做吃的,不劳烦别院里的下人,温斯来去尝,还夸他厨艺一绝。 二哥哥最善琴与笛了,温夏一手好琴除了大师所授,一小半都来自二哥哥带着。温斯行总是遗憾他一手妙琴却不能与他自己琴笛合奏。那天霍止舟摸着那竹笛,下意识就吹出悠扬的曲子来,与温斯行合奏如流。 他自己也是在那时才发现他还会吹笛。 寒风冰冷,将霍止舟手指冻得通红,但为了让温夏解闷,他还是专心致志做着手上的竹笛。 温夏有些心疼,也不知道他这堂堂皇子是受过多少罪,才能像如今这般事事都能亲为。 那笛子终于做好,霍止舟放到唇边试着音,虽然不如专业的乐技师,但音准差不了太多,勉强也能对付着吹出好听的乐曲来。 他将竹笛横到唇边,吹出悠扬乐曲。 明媚轻畅的曲调徘徊林中,让这空旷又冷寂的谷中终于添了人间旖旎的气息,不再只是炊烟气。 温夏弯起唇角,安静地欣赏。 霍止舟凝望起她,指尖流利变换指法,曲调绵长悠扬 这笛声将戚延也吸引来了。 林中出现这样的笛声,戚延还以为是有外人寻到了此处来。 可望见竹林间娉婷婉约的倩影与那清癯颀长的身影时,他还是不可控地沉下眼眸,冷寂地立在远处。 唇边的苦涩一点点蔓延至心脏,戚延痉挛地握着拳。 原来他学的是霍止舟。 她不是喜欢听笛曲,而是喜欢听霍止舟的笛曲。 戚延无声藏起眸底冷意,踩着冰冷的雪回到后院,继续调息打坐。 …… 因为这竹笛,温夏在这清冷的谷中多了不少乐趣,每日都能听到霍止舟悦耳的笛声。 只是日复一日过去,与戚延过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还没有外界找来,她也会担心母亲,担心何时才能出去,总不成要被困一辈子吧? 霍止舟倒是十分有耐心地安慰她:“别担心,我一定带你回去。” 温夏有些疑惑:“四哥哥,你不担心朝政吗?” 霍止舟自然会担忧国事,但他们的状态已经很不好了,他总不能把担忧挂在脸上。 他低笑了下:“我有信任的心腹,短期内我未在朝中,他们自会解决此事。夏夏放心,哥哥肯定能带你出去。” 温夏点了点头。 只是她这几日总能瞧见霍止舟转着那竹笛,思绪很是凝重的模样。 温夏每逢见他握着手中竹笛不言不语时,都会换成她来安慰他一定可以出去的。 他笑了一笑,望着她冻红的脸颊,目中一片愧意:“委屈你了。” … 早起时,阳光大好,今日倒是难得的艳阳天。 温夏系好狐裘,想出去拔些竹笋。 她去灶房里找竹篓,正碰上刚起来的戚延。 他端坐在长凳上系着衣带,未穿那一身麻布青衣,穿了他自己的衣袍。玄衫上许多破洞,他却未曾在意,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斯条理系紧衣带。 两道视线交汇,温夏率先移开目光,去找竹篮。 “去做什么?”戚延起身来到她身后。 “找竹笋。” “我陪你,走吧。” 温夏微顿,没有再扭捏。 虽然只在林中瞧见过黄鼠狼,但也怕一个人遇到兽类,霍止舟应该还在睡,她没去叫醒他。 同戚延往林中走,雪地里印下他们大大小小的脚印。 戚延道:“可想先吃早膳?”他摸出两大块烤过的肉干给她。 “你自己吃吧。”温夏寻着小笋芽。 戚延将肉干用树叶包好,放回衣襟处。 温夏蹲在那小笋芽旁细细抛开雪堆。 戚延:“你瞧着好像清瘦了。” 手上动作一顿,温夏没有回身去看他。 戚延走到她身前,提起长袍蹲下身:“待出去了,我给你好好补补。” 温夏抬起头,正对上戚延一双深邃长眸。 “夏夏,委屈一会儿。” 温夏愣住,眼前霎时已是他抬起的手掌。 她一瞬间便闭上了眼睛,再没了知觉。 戚延已经点了温夏的穴道让她晕厥了。 他这九日里终于调养好了身体,也恢复了七八成内力,足够带她出这片山谷了。 他怎么可能同她一样苦等霍止舟的人马找来。 那是他的敌人。 揽住温夏,戚延用他早早剪下的布料做的软绳将温夏缠在腰间,怕粗粝的麻绳让她不舒服。 他提气施展轻功飞向崖底湖岸,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竹筏,抱着她划向湖中。 “夏夏!” 身后崖顶传来撕心裂肺的呼喊。 戚延冷冷回眸,岸上青衫翻飞,那人竟然纵身跃了下来。 他就不怕死么! 戚延施展功力提速,却在瞬间感觉到怀中颤动的身体。 温夏颤颤地睁开眼,是被霍止舟一声叫醒的。 她有些迷惘地望清周遭一切,颤抖地望见脚下窄窄的竹筏,缝隙里涌上的水,还有回眸处浮出水面的霍止舟。 “你……”温夏大喊:“放我下去,我不要跟你走!” “由不得你。” 温夏慌张地解腰间的束缚,却怎么也弄不开这缠得死死的布带。她回过头,只有汹涌湍急的水,再也看不见任何。 “我不会跟你走!为什么你只会强迫我,从来不听一次我心意,为什么!” 戚延脚下施展着功力,没有丝毫停歇:“强迫你?我已经做到不去看你们,不去干预你们,哪怕你在他的笛声下拥着他腰!我强迫你了么?” “温夏,你看一看我,我才是最先遇到你的那个太子哥哥!”戚延眼眶猩红。 两具身体被迫相拥,温夏这样仰着脸望着戚延,眼里的光一寸寸凉下去。 她以为他真的改变了,可他还是如此。 她担心湖里的霍止舟。 担心这没有尽头的前方。 担心她看不到头的将来。 她颤抖地埋下头,发红的眼眶里,眼泪啪嗒地掉落在他腰间匕首上。 “你放过我吧,从接受他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回不了头的。” “你能回头!” 戚延嗓音嘶哑,发红的眼眶紧望温夏:“我不会介意你,就当是你对我的惩罚,是你为了让我难受才选了他几日。夏夏,阿延哥哥一点也不介意,阿延哥哥都摆了后宫妃嫔来气你,就当是你罚我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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