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褚统领,昨日可有人证确凿牛书锋所言?包盟期间可曾遇到旁人?在牛书锋酒醉昏睡期间,会否有人浑水摸鱼、顺水推舟杀了包盟再行嫁祸?” 陆青帆一连三问,全都问在了褚昭的知识盲区上。 那高壮的汉子黑红了脸,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末了,陆青帆斜睨褚昭一眼:“褚统领倒是不求甚解。” “陆大人教训得是。是属下破案心切了。”褚昭理亏,不论陆青帆说什么、他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陆青帆再不多言,而是默默地观察着云曦那方的动静。 那么多御林军背对着云曦,小姑娘旁若无人地专注验尸,那沾染着血水油滋的术刀来回在死者的身子里进出着,旁人只怕多看一眼都得作呕…M.L.Z.L.… 偏生陆青帆一直不错眼地瞧着她蹁跹着的手来回翻转,将死者留在这世上的蛛丝马迹都不放过,只为助其沉冤。 小姑娘清丽的侧颜在晨光的照耀下迷人得紧。 众人大约等待了大半个时辰,云曦才将方才挪出的脏腑重新放回死者腹腔中,随即缝合术刀留下的痕迹、收敛收集到的证据…… 待全都弄好,云曦这才摘了透明手套子走到陆青帆一行跟前。 旁侧,褚昭老实地捧着一盆热水,呐呐地道:“陆侍郎说云仵作需得净手之后才能说验尸结论。” 云曦闻言哑然,望着一脸理所当然的陆青帆,认真地点头道:“多谢褚统领。” 陆青帆满意地眯了眯眼。 好丫头,一点儿不拆台呢。 第219章 重重推动 云曦就着褚统领端着的热水好生泡了片刻,这才道过了谢、将手擦拭干净,细致地涂上护手膏。 验尸后的思路也在泡手缓解的时候变得清晰起来。 “死者三十刚过,死于脑后伤。”云曦一边说着,一边拿着炭笔四处可有什么石桌之类的地方,她想托着把尸首的伤口画出来。 陆青帆见状,躬身将背对着云曦:“画吧。” “啊,这可不妥!下官身边这般多男儿……” 褚昭说到一半,就被陆青帆那冰瘆如霜的冷眸盯住了,愣是将后面要换个“背”的话给咽了回去。 得,合着陆侍郎是不允旁人给云仵作贡献的呗? 褚昭再不多嘴。 云曦并未注意褚昭和陆青帆之间的“礼尚往来”,已然就着陆青帆提供的平坦后背快速用炭笔画出死者伤口。 “死者伤口呈现射出之态,当是被人推搡过后摔在尖锐的石块上导致的。” 云曦说着,便将画出来的伤口展开,比划着对陆青帆一行道:“这边的伤口更重一些、当是被人揪住头发刻意摔向尸块,这边的伤口更轻、类似推搡摔伤导致的重伤。” 两种伤口结合在一处,留下比较大的尖锐创口,摔坏了脑子、血水倒流入颅,人很快就死了。 因外伤明显,又有身上的其他痕迹辅助验证,不需开颅便能精准确认死因。 云曦此言一出,陆青帆俊颜一沉:“你是说,不仅有摔伤、还有可能是砸伤?” 那凶犯岂不是有两个人? “只是伤口展现出来的推论。”云曦颔首,说道:“许是一人行事、许是这案发地还有旁人出没过。” 褚昭听完不住后怕。 幸亏方才陆大人并未同意他那“操之过急”的建议,否则禀告到皇上那、再经由旁个衙门仵作验出端倪……那他不仅差事难保、连项上人头都顶不住了。 “死者是做行书编纂差事的吧?” 得了陆青帆颔首确认,云曦继续道:“他常年握笔、熬通宵也是常有之事。肾亏气虚,还是个爱饮酒的主儿……” 她秀眉可爱地皱了皱,低声道:“就是酒量一般、且难散去酒气。” “啥叫‘难散酒气’?”褚昭不耻下问。 “一喝就多。”陆青帆言简意赅地道。 云曦赞同点头。 旁边逐渐清醒过来的牛书锋忙不迭喊道:“对对对!包大人确实是一喝就上头,否则我们也不会气愤争执失了理智……” 陆青帆冷凝的墨眸盯着牛书锋,骇得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呐呐地闭上了嘴。 “怎得不说了?”陆青帆意味不明地挑眉。 “说、说完了。”牛书锋磕磕巴巴地道。 褚昭暗暗忍笑,心道这牛书锋当真胆小。 “你继续说。”陆青帆冲云曦道。 “死者后半夜与人饮酒,在林中附近同人生了争执,推搡之间倒在石块上晕厥。” 说到这里,云曦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旁侧萎靡不振的牛书锋,“根据伤口,可推论出两个不同可能:一是推搡之人见死者昏厥,一不做二不休选择敲击死者伤口谋杀;二是推搡之人见死者晕厥后并未上前查看、或是因醉酒昏睡未管,给了真凶可乘之机。” 不等牛书锋开口辩驳,陆青帆淡淡地道:“就目前现场所见,暂未发现第三人线索。” 褚昭神色警惕地盯着牛书锋:“依照陆侍郎所言,目前最可疑之人,便是牛大人了?” 云曦沉默。 她只负责勘验尸首,破案推论得以陆青帆所言为准。 片刻后,沉吟的陆青帆淡淡地道:“牛大人嫌疑颇大,得暂且押入刑部大牢候审。” “属下这就去复命。”褚昭立刻抱拳道:“劳烦二位了。” 陆青帆和云曦客气还礼,便各自散去行事。 牛书锋被当场捉住、无力辩驳,只能被御林军押解出宫送往刑部。 陆青帆和云曦往宫中大路前行,他才向云曦提及这么早入宫乃是为了此前柴杭和柳晓刚的案子。 “大人以为此案可有案中案?”云曦终于问出了心中疑惑。 陆青帆薄唇微扬,低声道:“你倒是同冉大人一般,想得长远。” “哪里是‘长远’,分明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云曦也被易铎等人的诸多案子弄得心思凌乱得紧。 “我也不知道。”陆青帆选择对云曦说实话:“可直觉使然,我倒是瞧着上面那位开始冒头了。” 云曦微讶:“大人是说逸……”她话音才出,就想到这是宫里,立刻止住了话匣子。 二人沉默行了半刻,到了该分道之地:陆青帆要前往御书房复命,云曦则得往承乾宫去了。 “不论如何,先将包盟之死搞清楚吧。”陆青帆回去后还有得调查。 云曦颔首:“大人再会。” 说完,她屈膝福身后便往承乾宫去了。 直到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陆青帆才转身离开。 云曦到了贵妃娘娘宫中,三言两语简言了御花园发生的牛书锋误杀包盟之案。 闭目养神的贵妃娘娘蓦地睁开凤眸,眼底皆是惊诧之色:“你说什么?包盟死了?” “娘娘认识包盟?”云曦手中银针一顿,便继续灸针。 贵妃娘娘抬手,示意云曦停一下:“天星,去召詹事府包佑春。” 外玄关处站着的一等宫女天星扬声道:“奴婢遵命。” 天星走到一半儿,正好遇见着急入内的逐月,她脚步一顿、便机灵地在门口稍候。 云曦惊讶地望着不经通报便擅自闯入的逐月姑娘,心道这可是此前万万没发生过的失礼之态。 “事出紧急,还望娘娘恕罪、云姑娘海涵。”说着,逐月压低声音道:“皇上在御书房贬斥了太子殿下,勒令他交出兵权、禁府调养了。” 此言一出,莫说是贵妃娘娘、便是云曦都忍不住惊讶地倒吸一口冷气。 她的手稳准狠地将银针持续落在各大穴位上,快速微捻。 看来,皇上仍旧是皇上,他从未真正信任过太子、也从未信任身边的任何人。 “被贬斥了?”贵妃娘娘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刻了然皇上交出“重楼花”并非出自本心。 而那些所谓的“肺腑之情、夫妻之爱”,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退让罢了。 “快、快去叫天星回来!”贵妃娘娘当机立断,知晓此刻断不能将包盟之死的事态扩大化! “奴婢还在,娘娘莫慌!”天星立刻从门外出来,恭敬地行礼道:“不去詹事府了吗?” “不去了。” 贵妃娘娘重新躺回去,沉声对云曦道:“此案尚不曾传出宫去。云曦,你务必要调查清楚真凶,莫要将包、牛两族的恩怨闹到皇上面前去。” 云曦抿唇道:“刑部明断案件之前,必不会轻易走漏风声,只是宫中御林军和行走奴婢颇多,只怕……” 只怕人多嘴杂,瞒不住。 贵妃娘娘可不是认命之人,她抬眸瞟了一眼逐月,逐月立刻明了、恭敬退下。 小半个时辰后,云曦从承乾宫出来,方才淡然从容的秀颜染上一抹忧色。 在宫内的时候,云曦不想将心中过多思虑说给贵妃娘娘听、免得为其未愈的凤体平添忧思。 可她心中比任何人都了然,这绝不是偶然,是那位“明主”料中的局面。 太子被逼迫、为了贵妃娘娘的凤体不得不选择入套;而入套的余波,直到最近两日才喷发而出。 “圣心怎会难料?”云曦喃喃道:“不过是未着七寸。” 那位明主就是这世上最了解“圣上”之人。 攻人攻心,竟是将皇上和太子这对天家父子拿捏得死死的。 第220章 急速手段 云曦回到刑部之后,陆青帆也回来了,正在与众人言谈宫中之事。 角落里的青果眼巴巴地瞅着自家小姐弄得污脏的裙摆,下意识地捂住了脑门,小声说道:“果然,果然……” 小姐一穿漂亮裙子就会遇到棘手的案子弄脏的“铁律”倒还是在的。 “大人、诸位,可听说了?”云曦顾不得换裳,冲众人行了一礼,便问出了心中所思。 云曦此言一出,陆青帆便知她也在宫中耳闻了太子被贬斥之事。 “云仵作你来得正好。”任丹青的折扇点了点云曦,道:“大人刚给我们说完宫里的事儿。” 陆青帆入宫觐见的时候,恰逢皇上雷霆震怒、驳斥太子行为不端,拘他在家。 “至于罪名么,便是‘滥用职权、狂悖行事’。” “这般宽泛的罪名,多少有点……欲加之罪。”云曦轻声说道。 “就是欲加之罪,而起因是都察院御史谈及的户部旧事。” 陆青帆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国库空虚数载、易铎掌握财权暗中谋逆,这都是多少日的事情了,今日才治罪太子?” 云曦闻言叹了口气,“坏了。” “如何坏了?”任丹青一懵,这不是还在讲太子处境么? “可不是坏了。”冉杓最是清楚这京城勋贵的宗亲关系的。 各大世家之间势力盘根错节,但不少都支持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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