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初翠笑话她:“哟,这是连夜挖煤去了?” “没睡好嘛。”柳筝挽好头发,漱口洗脸,换衣穿袜,伸了伸懒腰,“走吧,雇辆车去县衙。” 王初翠觑眼底下:“他们去不去?” “去,但是不跟我们一道去。他们得先看看县官打算如何判,要是判得不对,连同他一起判了。” 最上头的那个得治,底下的爪牙当然也不能放过。 “好!就该这样!”王初翠一拍大腿,“那咱也别耽搁了,我看那臭不要脸的已经醒了。” 柳筝跟她一起下楼,冯策已经帮忙把齐花间从柴房里踢出来了。宋砚见着她便握了她的手,笑着要她放心,马车他已经安排人准备好了,届时他会藏在人群中等着,县官要是敢枉顾律法,他立刻出来为她主持公道。 王初翠开了门,邻里和平时的食客们早已等在门前了,小虎冲在最前面,跳着问到底是谁欺负了他的柳姐姐,他要他好看。蔡嫂心里畏惧齐花间,一把扯住了他。何家媳妇叶氏怯生生地躲在角落里看她们,连着问了几次她们是不是真想好了要状告齐花间。 众人都要跟着去壮壮士气,柳筝一一谢过,和王初翠一起把齐花间从门后踢了出来。齐花间下巴尚还脱臼着,模样极其狼狈。 段井匠他们一早听说这事儿也来了,指挥两个力工把齐花间绑上了他们的驴车。柳筝见状干脆不坐马车了,直接和王初翠坐上驴车前面的车板,被众人前呼后拥着往大兴县县衙去。 虽是天子脚下,平民百姓有冤申诉也不得越级,须层层上报。大兴县县署在城东,他们一连穿过好几坊,后头跟着的人越来越多,等到县署门前时,已是乌泱泱一片人头了。 柳筝扶着王初翠跳下驴车,敲响了登闻鼓。 很快来了两个衙役,一个把她们带到了县衙正堂,一个给驴车上的齐花间松了绑。 后头那个衙役直等把齐花间连踢带踹地扔到了堂上,听到了他闷闷哼哼的哭喊,仔细一瞧,才发现这人竟是不久前才被放出来的齐花间。衙役对刚才那几脚悔得不行,怎么还有人敢来状告他啊! 堂上刚落坐的刘县令见是齐花间也惊了一惊,主要是没想到他会被打成这样,手被戳出了个好大的窟窿!他看向柳筝,敲了惊堂木,问她有何冤情要诉。 柳筝领王初翠跪下,一字一句把昨晚的事清清楚楚地说了出来,只是隐去了宋砚的存在。 刘县令捋着胡子听完,心里已经有数了。他在顺天府大兴县做了有五年的县官了,光是齐花间一个人的案子他就接手了不下三五回。刚上任那次齐花间是逼.奸了一个寡妇,他想着新官上任三把火,该严惩一番,下了堂却被县丞提醒万不可如此,才知道这齐花间的背景竟在紫禁城里头。 他一个七品县令,若放别的地界便罢了,尚可称得上一句父母官,放在京城里,就实在不够看了,凡事受诸多限制,一个没注意就可能招惹了哪家的勋贵。别说勋贵了,就是哪家门庭的管家书童他都得罪不起啊。 能糊弄过去就糊弄过去算了,别该伸张的没伸张来,还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刘县令故作沉吟半晌,慢吞吞地问:“你说齐花间欲对你图谋不轨,你可有什么证据啊?” “他夜闯民宅,被民女当场拿下,这难道不就已是证据了?周围邻里都可为我作证。” 堂外有人高声应和起来。 “你没个物证,领着一群人来为你作证,谁知道会不会是你伙同了人将他绑上来故意惹事的呢?” 柳筝听到这话一下就火了,她想过县衙的人可能会跟她推诿扯皮拖延时间,没想到堂堂县令竟直接歪曲起事实来了。 旁边的王初翠沉不住气着急想辩解,柳筝一把拉住她,镇定道:“民女斗胆问大人一句,您又是有何证据要这般揣测民女呢?” 刘县令又一拍惊堂木:“放肆!岂容你质疑本官!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此事便算了,免得冤枉了旁人。” 后面人声鼎沸,刘县令指了几个衙役:“把人都给我遣出去,闹哄哄的像什么样子。” “嗯?刘大人,您审案子连百姓旁听都不允,这又是从哪得的规矩?”人群里缓缓走出来一个抱剑少年,衙役立刻拿杀威棒相拦,他张嘴吐了狗尾巴草,往两旁一睨,“我是苦主的师兄,她要称我一句哥哥的,也没旁听资格?” 柳筝回身:“师兄,你怎么来了?” “你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还打算瞒着我们?”顾竟垂视着她,难得露出了一个严肃的表情,“你该先让人往府里告诉一声的,你知不知道我,我娘和寻真有多担心你?” “我毕竟并没有出什么事……” “都要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还叫没出事?”顾竟一把取下腰间佩玉,朝刘县令头上甩了过去,“好好看看。我爹是户科给事中,官职不大,恰好是干监察这活的,您要是不能秉公执法,我爹可就要秉公执法了。” 刘县令勉强接住玉佩一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给事中也是七品,可这分量县令可比不得。这群言官的嘴比黄河水还难堵,动不动就要发动六科十三道一块儿弹劾,哪里惹得起!户科给事中……那不就是其中翘楚顾观顾大人吗? 刘县令没想到案子突然就变得棘手起来了,弄不好他保住了脑袋保不住帽子啊。 柳筝在底下听得有些慌了,伸手一拽顾竟的衣摆:“你疯了?这种话也敢说出口!” 顾师丈平日待人接物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就是为了能保证自身干净不被朝局牵动,他这么一嚷嚷,不知要给他惹来多少麻烦。 顾竟却一抬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跪什么跪,你给我起来。你们又没犯错。” “不管有错无错,按律法苦主是得跪着听审的。”柳筝皱眉甩开了他的手,低声道,“你走吧。” 顾竟瞪着眼睛看她。柳筝拍拍衣服,仍要跪下去。刘县令见状赶紧让人去扶:“这个,顾公子说得有理,柳姑娘,你与令祖母且先站着听审吧。” 某处角落里,冯策死死拽住了宋砚的手腕,擦着额头上的汗劝道:“爷,您激动什么啊!没到您出场的时候呢!” 宋砚几度忍耐,压低声音道:“我小人之心,我见不得筝筝身边有旁的男人。” “他出他的头,您看他还把柳娘子惹生气了呢,您冷静些。” “……我就是见不得他那花孔雀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故意想引筝筝注意。说话就说话,那么用力地拉她干什么,不知道得多疼。”宋砚紧盯着顾竟那只手,“只会出风头的粗人。” 冯策不敢吱声。 您当花孔雀的时候都恨不得把自己衣服全扒掉色.诱了,这怎么不说? 堂上,刘县令几度纠结后,决定先以口干为借口下去和几位县丞主簿商议商议再说。 齐花间已经被松了绑,刘县令叫了大夫来先把他的下巴接上去,免得一会儿他连给自己伸冤都喊不出声来。 柳筝还在劝顾竟别再管这桩事了,她心里有数,可以妥善解决还不让顾家受牵连。 顾竟越听越气:“你有多少能耐我会不清楚?早知那晚就该把你们留在家里。真不知道你当时犟什么犟,这次是你运气好,他功夫连你都不如,下次呢?你自己长了张多能惹麻烦的脸你不知道吗?” 柳筝攥了攥拳:“什么叫我长了张能惹麻烦的脸?这是我的错吗?” 顾竟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想多。我是要你别逞强!这事儿我已经找人问过了,你一个人解决不了,光一个县令就能把你活吞了。我要是不来,他刚才就把你们撵走了。” 柳筝来回舒缓呼吸,还是气得眼底快闪泪花了:“你说话真气人,我不要和你吵。” “谁要和你吵……我是来帮你的!” “顾公子啊,您别跟筝筝计较,她年纪小不懂事……”王初翠见缝插针打圆场,“不过这事儿筝筝心里确实已经有主意了,会好好解决的!她是真怕给你们一家人招上麻烦,这才没说。而且这一大早就来,哪顾得上嘛。” “什么叫我们一家人,小筝筝,你为什么总这样。要是真怕你们招麻烦,当初我爹我娘就不会帮你们了。”顾竟也气得不行,“算了,我也不跟你吵!” 两个人又背对着不说话了。 王初翠哄完这个哄那个,顾竟很好哄,没说两句眉头就松开了,柳筝心里有说不出的担忧和委屈,哪里哄得好。 刘县令重新坐回来了,经过好一番商议外加通风报信,他已估摸好了说辞:“咳,这个,苦主所诉之言甚为有理,又有数位证人在场,此事虽缺乏物证,却也不能不重视。只是,还得派人多查查才可正式开审,所以……” 众人都听明白了,这是要使“拖”字大法。甭管大事小事,只要拖着,总有能拖解决了的时候,解决不了也能给拖死。 顾竟冷笑,与刘县令争辩起来,刘县令是官场老油条了,说的话圆滑又中听,顾竟一个走江湖的少年郎哪里说得过他,没几句就败下阵了。 柳筝细细思索着对策,他们不能总这么被动。还没抓着刘县令的把柄,顾竟就把顾师丈牵扯进来了。他说办案找证据需要时间,他们做百姓的总不能催着他今天就把事儿办妥了。就算宋砚出来主持公道,没抓着把柄,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证据证据,难道一定要等她受辱了才能叫作有证据吗?! “刘大人,您要的证据,民妇有。” 正在僵持之时,外头传来一道清亮嗓音,所有人齐齐扭头看去,何家媳妇叶氏低着头小步小步地踱了上来,手里抱着一只粗布包袱。 人群议论纷纷。 谁不知道叶氏是个暗门子,她竟说自己有证据?那岂不是每一个去过她家的男人都要被状告上来了?! 叶氏才到堂中跪下去,还未陈情,外头先前一致义愤填膺的人群就已迅速分为了两个阵营。有的等着叶氏拿出证据把齐花间彻底锤死在堂上,有的嚷嚷着婊子的证据都是拿钱赚来的,能算什么证据? 刘县令捋捋胡子,眯着眼睛问了叶氏姓甚名谁,所谓证据是怎么一回事。 齐花间刚被接好下巴,一看到叶氏就咬牙切齿地喊道:“大人!她就是个臭婊子!我是常去她那放荡,可我没强逼着她!哪个男人不需要时常放松放松?要是她那些东西叫证据,那是不是我将来娶了老婆,老婆也能把我告上堂来?喂,你们那些个有老婆的,你们说天底下有这样的理儿吗?!”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0 首页 上一页 40 41 42 43 44 4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