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忽然起了一些泪意,她有些难过,吸了吸鼻子,颤声道:“父亲,你惯着孙氏,你如今忘记了母亲,被那孙氏迷了心窍是不是!” 这么多年来,元公复心知自己对不起元栀的母亲,也从未在元栀面前因孙氏而指责她,今日却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元公复脸色微凛,轻斥道:“元栀!你看你如今说的是什么话,为父怎么可能忘记?你越发地不懂事了!” “你就是被这个女人迷了心窍,我要同大哥告状!”元栀小嘴一瘪,竭力忍着泪意,疾步向元晋舟的栖云轩。 “栀栀!”元公复神色一慌,望着元栀小跑的背影,终究是没有跟上去,长长叹了声气。 “将军,是妾的不好……妾不该问栀栀……”孙氏抿嘴颤声,小心翼翼地抬头望着元公复:“若不是妾,将军与栀栀,也不会闹到如此境地。” 如果她没记错,这是元公复第一次向着她说话。 被元栀贬到尘土中的心又泛起一丝波澜,连望向元公复的目光都带了三分希冀。 元公复收回目光,看着孙氏,神色又逐渐平缓下来:“你既然知道,那你就应该遵守本分,元栀是我和云娘的孩子,是元府嫡出的女儿,轮不到你来管教。”他刚想出府,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又回过头道:“我待你已然不薄,不要再想其他,正室的位置想都不要想。” 孙氏眉色一僵,垂眸弱弱道:“是。” 她能得到现在这样优渥的生活,都是因为当年那件事,因为元公复的一丝怜悯。 可是,她本来也没有再想其他。 孙氏站在原地,看着元公复的背影,黯然失色。 —— 元晋舟用过饭后正在庭院中练剑,耳中骤然传来一阵低低哭泣的声音,他回眸,正瞧见元栀一边抹泪一边小跑而来。 元晋舟当即就慌了,手上下意识丢了剑,伸手抱住扑来的元栀,一脸心疼:“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李卿回给你委屈受了?大哥马上去砍了他。” 说着,元晋舟又想伸手去捞放置在一侧的长剑。 元栀摇了摇头,一双杏眼泪汪汪的,啜泣道:“哥哥,不是李卿回,是父亲,父亲居然责骂我,说我言行无状,偏袒那妾室。” 闻言,元晋舟也是愣住,在他的印象中,元公复和他一样一直都在站在元栀这边的,今日是怎了,居然站在孙氏那边说话? 元栀一边啜泣,一边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 元晋舟长眉紧蹙,伸手抹去泪水,待听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无奈叹道:“栀栀,莫哭了,再哭,明日眼睛肿了就该不好看了。” 元栀靠在元晋舟怀里,原本清脆的声音此时却带了丝浓厚的鼻音:“哥哥,难道真的是我太娇蛮无理,所以父亲今日才这样偏袒她?” “当然不是。”元晋舟脱口而出。 “那他为什么说那些话?还说以后护不了我?”元栀抬头,朝元晋舟投去疑惑的眼神。 元晋舟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其实是明白元公复的意思,如今朝堂不比当年,太子与晋王各分两派,势同水火,而当今天子又似有无力之感,后宫又有不少妃嫔待产。长安,迟早会有一番腥风血雨。此等境地,元公复不敢保证自己可以安度晚年,可以一直护着元栀。 但这些话,元晋舟是断断不敢告诉元栀的。 元栀就像依附在元晋舟和元公复身上的女萝,无需考虑外面的天气好坏四季更迭,他们自会为元栀搭开一张油纸伞,伞外风霜雨雪,伞内春和景明。 事实上,他们一直是这样做的,这才惯得元栀天真无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如今却…… 元晋舟按下心思,揉了揉元栀的长发,温声道:“我们栀栀是最好的,父亲只是担心以后他老了,没办法一直护着你,但是你不用害怕,大哥会一直保护你的。” 元栀有些怔愣:“父亲会护不了我吗?” 这番话显然在元栀的意料之外。 元晋舟没有回复他的话,转了个话题道:“我也不喜那孙氏,但父亲大抵还得照顾着元蔷的面子,你今日说话比平日过分,父亲这才出言阻止,若非如此,以后元蔷在咱们府内又该如何自处。” 他叹了口气:“元蔷毕竟也是父亲的孩子,也是你的妹妹。” 元栀没有说话,又在元晋舟这边磨蹭许久,吃了好些糕点这才回了听雪楼。 守在听雪楼门口的绿芜焦急地来回踱步,伸直了脖子往外探,少顷,视线中出现一抹熟悉的倩影,她这才舒了口气:“姑娘,可吓死我了。” 她可是听说元栀在垂花门和孙氏、元公复争执的事情了,吓得她去寻不是,不寻她也不是,只得在听雪楼的月牙门前来回踱步等候。 红釉端出在小厨房温了好一会儿的蟹粉酥,又热了盏茶,贴心地放在紫檀圆桌上。 元栀本在栖云轩吃了不少东西,但看见蟹粉酥,还是吃了几口,忿忿不平道:“父亲如今也这般惯着那孙氏,竟帮着孙氏来指责我。” 绿芜也不敢反驳,欲言又止,道:“姑娘,咱们以后说话委婉些,也许今日境况以后就不会发生了?” “委婉?”元栀咬着蟹粉酥,有些口齿不清。 “对呀,你看那孙氏和四小姐,说话什么样的?”绿芜缓缓道:“再看那李公子的外室,又是怎样的说话方式?” 联想着几人说话时的样子,元栀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她直来直往惯了,如今却要向那几人一般娇柔做作,实在受不了。 “只需一试,这样,老爷也不会指责姑娘,惯着孙氏了不是?”绿芜劝道。 绿芜最清楚元栀的脾气,若要让她放软了语气对这些人是万万不可能的。她虽喜元栀直来直往的性子,但却也怕元栀终有一日惹火上身。元公复的那番话几经周折也传到了绿芜的耳朵里。 若说原先虽然担心,但绿芜起码知道元公复会护着元栀,可如今却不一样了,竟连他都说出这样的话…绿芜到底也是有些害怕。 见元栀神情似有松动,红釉趁热打铁地道:“再说了,不过是要姑娘说话委婉些而已,今日老爷居然偏向孙姨娘,无非是姑娘当时说话实在有些失了分寸,若是以后还是如此,只怕往后怕……” 元栀一双杏眼眨了眨,思忖许久。 心中却有了主意
第10章 洗漱后已是深夜。 元栀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之际骤然想起,在千书阁遥遥相望的那双眼睛,总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昏昏沉沉的大脑思维迟缓,就在即将入睡那刻,元栀登时睁开眼睛,径直从床上坐起,她想起来了,那双狐狸眼,那样的眼睛,不就是凤玄歌的眼睛吗?! 整个人瞬间清醒,脑子飞快运转着。 他们去千书阁定然也是去找寻什么物件的,莫不是……元栀不敢多想,急匆匆下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趿拉着鞋,秉烛打开梳妆台底下的小暗格。 里面赫然放着几册书。 元栀捏着书坐到紫檀芙蓉雕花书案前,书案上摆着还未拆封的首饰,一些零散的小巧玉石,以及一些不太入正流的画本子。 她虽然不爱读书写字,但她的书案却是顶好的料子。随手挥开杂物,元栀仔仔细细打开看了一眼这些书册,不看不知道,一看整个人都吓了一跳。 写的什么…… 大理寺丞赵谦在长安西郊养了外室……兵部侍郎裴君最宠爱的小儿子并非亲生…… “……” 元栀懵了。 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多朝中人的秘辛!元栀的心口处扑通直跳,一目十行地阅览下来,整个人有些飘飘然,觉得自己好像掌握了天下的秘密,这可比任何一本画本子都要精彩。 她忙深呼吸,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粗略看了一下,元栀手里的东西并非只有这些关于长安秘辛的,还有一些似乎讲的是天文地理的书籍,以及一些其他她不太看得懂的书册。 应当不是凤玄歌在找的东西。 翻开最后一本,元栀当即傻了。径直翻回封面,《驭夫三十六计》几个大字格外醒目,甚至连书写封面的墨水都掺了金粉。 这又是什么劳什子书……从封面到封底就透露着一股歪门邪道的气息。 鬼使神差地打开书籍,元栀盘腿而坐,这本书并非如元栀印象中类似于孙子兵法之类的书籍一大堆的道理,反倒是用故事来叙述。讲的也多是男女之间的相处之道,没有那么多繁冗华丽的辞藻,元栀看得倒是津津有味。 “男女之间,欲拒还迎之道……”元栀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酸涩的双目,下一刻,一股脑地倒在书案上,昏沉睡去。 待元栀醒转时,天正微微发亮,她坐在书案前懵了片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元栀!竟然也有伏案读书到天明的一天! 这件事值得流传将军府,并手抄一百份送给将军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简直是可以百世流传的程度。 元栀心满意足地看着手上这本《驭夫三十六计》,虽然是禁书,讲的是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但元栀还是有所领悟。她想起来,绿芜同她说的那些话。 门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元栀瞬间清醒,手忙脚乱地将书册收了起来,下一瞬,绿芜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姑娘,奴可以进去吗?” “进。” 绿芜端着雕花铜盆走进,看见元栀坐在书案前愣了一瞬:“姑娘今日起的真早。” 往日这个时候,绿芜还要好声哄着她起床。 元栀打了个哈欠,起身坐在梳妆台前,声音懒散:“今日怎么这般早?” “老夫人今日身子好些了,又听说大公子二公子回来,在寿安斋备了早膳,姑娘,您也得去。” 元栀催促:“原来是祖母,那你快些。” 元老夫人自去年入冬时得了风寒后,身体情况一落千丈,春寒暑热秋凉,一个不仔细就会病倒,正因如此,她大多数时候也只是在寿安斋养着,再也不曾出门。 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绿芜在百宝箱上挑了片刻,选了一支海棠步摇,稳稳地簪在了元栀的发上。 穿过花廊,经过杏林,蜀锦鞋踩在下人还未来得及扫净的银杏叶上,秋叶嘎吱作响。 还未入冬,寿安斋的门上却已垂着厚厚的布帘,隔绝着从缝隙中窜入的秋风。 屋内药香萦绕,紫檀木供桌上放着一尊金玉菩萨,还未进入里间,元栀已然听见细碎的谈话声。绕过鹤鸟苏绣屏风,一眼就瞧见早已经来的元蔷,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转瞬又平和下来。 元栀步履轻盈,站在元晋舟身侧,扬起一抹春日和煦般温暖的笑容,温声道:“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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