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儿骇了一跳, 连忙安抚道:“母亲,若是真打,那元姐姐岂不是要受很严重的伤,我……” 他笨嘴拙舌的, 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为元栀求情,只是单纯觉得如果她被打了, 一定会很痛。 唐宛秋也是被吓得不行,咬着帕子呜咽道:“臣女本与这件事毫无干系, 可元姑娘一句话便将我变成众矢之的, 臣女实在冤枉……!” 她的眼泪三分真七分假, 但眼底的惊恐却难以掩饰。 被唤为秋英的老奴得了命令,当即带了几个上了年纪的奴婢上前, 这些个奴婢都是从前在宫内慎刑司的姑姑,即便是刑部都审不出的人,她们也能撬开嘴。 元栀瞬间怂了,可那几个老奴根本不听她们解释,抓着她们的手臂猛地用力,元栀抵抗不得,被强行按着跪下,膝盖磕在地上,疼得她头皮发麻。 唐宛秋那边的情况亦是如此,她从未见过这等场面,竟是吓得泪流满面,连妆容都哭花了,洇开的妆面红一块紫一块,哪里还有长安贵女的端庄模样。 “母亲!”铭儿急得不行,死死拽着芳若公主的袖子恳求:“咱们再仔细查查好不好,不要打她。” — 凤玄歌到公主府时刚巧看见元晋舟和顾惜花谢晦三人正在叙话。周边围绕着许多权贵子弟,只是当他们三人看见凤玄歌时皆停下了话头,主动上前打招呼。 凤玄歌笑道:“不必拘谨,今日小世子生辰,平日如何便如何。” 元晋舟和顾惜花谢晦倒还好,只是旁人却不敢不拘谨,天晓得自己会不会因为哪句话惹了这位爷不快而导致杀身之祸。 王鄞更是唯唯诺诺不敢上前,他可记得,今年年初时有位大人不过是参他府邸奢华远远超过了丞相该有的规格,第二日竟横死街头! 四人正说着话,有个小厮急急跑来,找到元晋舟后,气喘吁吁道:“公子,快,快去花厅,四姑娘好像弄坏了公主的东西还不承认,眼下正要被责罚呢!” “什么?!”元晋舟双眸骤缩,小厮匆匆将情况说了个清楚,元晋舟心中一片骇然,脚下却也不停,只是脚步刚起,却见一片绯衣飘起,凤玄歌竟是比他还快! 顾惜花紧跟其后,谢晦见顾惜花这般急切,也跟了上去。 元晋舟脚步微顿,眼底却浮起一丝怪异。 凤玄歌武力高深,步法诡谲,顾惜花虽也习武却跟不上他的步子,凤玄歌心知芳若公主的脾性,自己若是慢了,只怕那元栀必得受些苦楚。 他想起来之前去听雪楼夜探时,她受了委屈就自己偷偷落泪的场景,他心底里忽然涌现出一丝没来由的烦躁。 “金月银月,你二人分头去查,一盏茶内我要得到确切的证据。”凤玄歌冷声吩咐。 元栀被压在厅下,一左一右两个老奴死死箍着她的臂膀,身后还有一个奴婢,手里是一根棍子,长安贵女无一不是细皮嫩肉,若是被打了一下,只怕是要皮开肉绽,卧床数月。 “打!” 元栀感受到身后突然袭来的冷风,双眸微颤,下意识闭上了眼,双肩止不住地抖动。 耳边骤然传来唐宛秋的凄哀声和朱氏的哭喊求情。 可……自己似乎并不疼? 她瑟缩着睁开眸子,回头去看,只见那老奴的右手手臂被凤玄歌死死地抓住,他眼神清寒如冰,手上一动,老奴满是皱纹的脸顿时拧在一起,哭喊出声 :“大人,手,手,手……” 凤玄歌眯了眯眼,松开手,只见那老奴的右手臂以奇怪的姿势耷拉下来,芳若公主眼神骤暗。 那老奴的手怕是断了 。 顾惜花和元晋舟谢晦紧随其后,元晋舟径直踹开抓紧元栀手臂的两个奴婢。这三人亲眼见到另一个人的手臂是如何断掉,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 连带着唐宛秋那边的动静都停了下来。朱氏连忙上前抱住瑟瑟发抖的唐宛秋,抱着瘫软无力的唐宛秋嚎啕大哭。 “凤大人,本宫的事情,您也要掺和?”芳若公主眯了眯眼,话虽冷漠,可细品却已有了软意。 凤玄歌菲薄的唇角略上扬:“殿下,不过坏了个东西,何必大动肝火,若是伤了身子多不值当?” 芳若公主闻言轻蔑地笑了:“本宫不过是处理要事罢了,就算凤大人开口要护着她,可这物件是……” “公主。”凤玄歌打断她的话:“此事尚未水落石出,您这般断定可不好,此事定要查个清楚。” 旋即,他回过头低低看着元栀,玩味道:“怎么,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眼下竟是成了个懵了头的纸老虎?你好好想想,要如何同公主说?” 顾惜花上前半蹲在元栀身前,目光坚定执着,温声道:“元姑娘,你想到什么说便是。切莫应下不该有的罪名。” 元晋舟走上前,作揖正色道:“公主殿下,晋舟已了然事情的来龙去脉,若不查出个水落石出,晋舟亦觉不妥,此事干系到舍妹声名。我将军府虽不算富甲一方,可我家栀栀也是元家掌上明珠,自小炊金馔玉,她的穿戴皆是京中上乘!只怕是厅内能与之相比的并无几人?她何来动机?!” 谢晦抱臂站在一侧,懒声道:“姑姑,我与元姑娘也算相识,她并非这样的人。” 芳若公主挑眉,见这几人铁了心般维护元栀,心里倒涌现出一丝好奇。 元蔷站在人群中,只见元栀瘫坐在地上,凤玄歌一袭红衣身姿挺拔站在她身前,顾惜花半跪着为她求情,谢晦、元晋舟亦是顶着公主的怒火为元栀辩解。 她有一瞬茫然。 为什么元栀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偏爱。 不管是父亲还是大哥,谢晦也好,顾惜花也好,甚至连凤玄歌也在替她说话? 她想起来了,上一次在灵山秋宴也是顾惜花和凤玄歌替她解围,谢晦也替她说话,可是,凭什么? 她眼底擒着泪水,恨恨地盯着元栀,恨不得用目光刮下她三层肉下来。 元栀吸了吸鼻子,抬眉就看见一袭红衣,凤玄歌替她挡住公主的目光,她的脑子有些发愣,顾惜花递来一方手巾,关切道:“你还好吗?” 元栀没有接过手巾,只是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手背胡乱擦去眼角的泪水,脑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过了一遍,而后毅然决然站起身,再开口,声音已不复先前慌乱。 她镇定道:“殿下,我此次赠与小世子的贺礼是一箱手作的机巧木雕玩具,上次灵山秋宴,臣女得知小世子喜爱木雕,便亲手制作这些,这些碎片看起来像是玉镯,世子不过六岁,我根本没有送此物的动机,更不知公主之物为何会出现在我的箱子里。” “元栀虽不敢说自己聪慧过人,却也是个正常人,怎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唐宛秋瘫坐在地,泫然欲泣道:“元姑娘莫不是只放着一些廉价木雕,担心被公主不喜,这才动了歪念,便想将他人之物占为己有,说是自己的赠礼?却不慎失手损坏?” 元栀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些木雕采用南红紫檀木雕刻而成,单是这些雕刻的木头便比你一身上下都金贵!再者,那些木雕并非寻常俗物。”说着,元栀让人打开箱子,随意挑出一只小木鸟,在隐晦处一按,只见木鸟双翅微震,竟在大庭广众之下飞了起来! 随即,在众人震撼的目光中,元栀一一展示了会跑的小老虎,以及会自动行走的小木马。 “用料便是数金,更遑论这其中关窍精细,工艺涉及到雕刻榫卯等等,你现在还认为是廉价之物吗?” 唐宛秋脸色火辣辣,只觉得自己此时丢尽了人! 蒋氏噗嗤一声笑出来:“哎呀,还以为人家送的木雕是廉价之物,只怕自己一身上下还不如那只小木鸟精贵呢!” 铭儿的眼睛发光,盯着这些小木雕目光一动不动,恨不得现在就去拿下来把玩,还是在芳若公主的示意下这才勉强控制住自己。 凤玄歌看着停在元栀肩头的小木鸟,一双狐狸眼晦暗不清,唇角却抿了丝莫名其妙的笑意。 厅中不知是谁忽然说了句:“可是那东西还是在元姑娘的箱子里出现的啊……若是元姑娘不是担忧自己的寿礼比不上,那又是为何?” 元栀冷笑道:“那自然是有人要陷害我了!” 唐宛秋脸色一白,警惕道:“你什么意思?” “京中与你交恶的人又不止我一个,你凭什么说是我?” 元栀挑眉道:“哦?我有说是你吗?” 唐宛秋咬紧牙关,狠狠地瞪着她。元栀咄咄逼人,她此时却也有些招架不住,目光下意识地顿在元蔷身上。 她这时想将自己摘干净?!想得美! 元蔷似乎感知到唐宛秋的视线,心里一紧,骤然上前抢先开口:“姐姐,可这东西毕竟在你的箱子里出现……难道你是看它太过精美,这才……” 唐宛秋仿佛明白了元蔷的暗示,当即道:“你莫不是想博公主与世子的欢心,担忧被旁人抢了风头?!这才起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思,谁知被人发现,一时没地方藏起来,便随手放到了箱子里,结果竟放的是自己的箱子?!” “真是蠢货。”谢晦忍不住白了唐宛秋一眼。 “你……!” 元晋舟冷冷地盯了元蔷一瞬,元蔷瞬时一抖,不敢去看元晋舟的眼睛。 “唐姑娘,你对我实在不了解。”元栀叹道:“我的母亲是玉石大族出身,我自小便会雕玉。” 闻言,唐宛秋脑子猝然迟钝,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元栀话中深意,张着口却发不出声音,只眼睁睁地看着元栀拿出一个小锦盒。 元栀打开锦盒,里头是一只手掌大的鹦鹉玉饰! 此间天朗气清,日光透过花厅的桃花窗棂斜撒在厅内红毯上,映着元栀的半边荷花纹裙角,和那枚鹦鹉玉雕。 鹦鹉通体青绿,展翅回眸的样式格外新奇,额尖飘起的浅黄翎羽灵动飘逸,青绿色的身体莹润青翠,最难得的是绽开的双翅竟是最难见的青紫色! 玉雕在日光的照映下格外莹润,闪着稀碎的光彩。 “先不说这鹦鹉,单是那色泽都少见!” 确实,春带彩不仅少见,且玉雕所用的玉料比手镯多得多,可以想见这块春带彩的尺寸!若是用其做玉镯,不知能出多少佳品。 众人屏息,一时间竟是看呆了,连芳若公主也有片刻的恍神。她思绪飞快,那九连环虽精巧难得,用料也比这樽鹦鹉玉雕更上乘,但她很难想象,拥有这样玉雕的人会去妄动她的九连环,更甚至是破坏,偷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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