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齐怀深如此说,众人也算是松了口气。 铭儿乖觉地站在床榻边,一双眼睛湿漉漉地带着歉疚,手里还抱着元栀做的小木鸟。 元晋舟扫了眼众人,压下声,用仅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对凤玄歌道:“凤大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二人来到后院,落英缤纷,从此处遥遥能从窗棂中瞧见睡颜沉静的元栀。 “凤大人,在下心直口快,有些事便直说了。” “你说。” 元晋舟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大人可是对我家栀栀有意?” 凤玄歌长眉微挑,没有正面回他的话,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元栀所在卧房的窗棂上:“元少将这是何意?” “晋舟亲眼见凤大人为救舍妹而跃入湖中,感激万分,但……男女有别,舍妹还未出嫁,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只怕有损舍妹清誉。” 凤玄歌挑眉,狭长的狐狸目下思绪涌动,笑着反问道:“依元少将所言,你是希望本相将此事隐瞒,又或是……娶了她?” 元晋舟双眸微颤,他喉头微动,直视面前这双狐狸目,坚定道:“希望凤大人将此事彻底隐瞒。” —— 元栀醒来时只见浅粉色的窗幔,月华如霜,穿过窗棂,斜斜洒在她的额尖。她眯了眯眼,调整了躺姿,发出的窸窣声响顿时引起身边人的注意。 “齐太医!元姑娘醒了!”谢晦连忙去喊。元栀意识尚且馄饨,待眼前逐渐清晰时,入目正瞧见顾惜花那双带着担忧的桃花目。 “你觉得如何?”顾惜花温声问。 “我……还好。”元栀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嘶哑得狠。 齐太医连忙从隔壁厢房过来,再细细为她把脉后,终于放宽心道:“姑娘高热已退,只是还需静养。” “多谢齐太医,我派人送您回府。”谢晦起身将人送了出去。 芳若公主听闻元栀醒转,赶紧带着铭儿从晚宴上来到厢房,见到她虽精神萎靡,但好歹是有了些血色,这才安下心来,坐在她身侧安抚道:“此次你救了铭儿,本宫欠你一个人情,外面正是晚宴时分,我料想你该是饿了,命人煮了些清粥送来,你这段时日便在公主府休养即可。若你不愿,本宫差人送你回将军府,那些补品本宫一应送过去。” 铭儿泪眼汪汪,像一只小狗般趴在她的床榻前,哭唧唧道:“阿狸姐姐,你要快快好起来。” 元栀莞尔,揉了揉他的脑袋,神色苍白,连带着声音都有些疲惫:“我会尽快好起来,到那时再陪你玩。” 芳若知道铭儿有许多话要说,担忧他吵着元栀休息,便带着人去了前厅。 元栀的视线落在顾惜花的脸上,记忆中,是一片绯色救了她。是……是凤玄歌吗? 她扫视四周,却没看见凤玄歌的身影。视目光不经意落在顾惜花微湿的长发上,以及用来束发的红色绸带。 “惜花,是你救了我吗?”元栀神色憔悴,双目湿漉地看着他。 还未等顾惜花说话,元晋舟嗓音温润:“此时不是感谢的时候,栀栀,天色渐晚,留在公主府养病总是多有不适,你若能撑得住,哥哥带你回府。” “好。”元栀看了顾惜花一眼。 元栀疲乏得很,无力再参加周岁宴,她裹紧身上的墨色大氅,缓慢下床。元晋舟派人将元蔷叫了来。 元蔷正在宴席上,骤一听到马上回府,心知大抵是元栀醒了,也不敢多加违逆,正走着,脚上突然踢到一个东西。 幽夜如墨,借着路上的微弱烛光,元蔷依稀瞧见是枚玉佩,她正想细细端详,远远却听见元晋舟催促的声音,她应了声,随手将玉佩塞进袖里,匆忙跟了上去。 一路上,元栀阖眸养神,元蔷也不说话,元晋舟将人送回听雪楼,脚上一反却也没回栖云轩。 他悄无声息地出府,转头站在将军府隔壁的小巷里,扬声道:“劳烦公子跟了一路,不如你我寻个地方,也好说话。” 仙茗居。 “我不希望栀栀知道是凤大人救了她。”元晋舟抬手给面前人倒了盏酒。 顾惜花坐在对侧,烛火掩映的间隙里,他的眉眼晦暗不清,眸光浅浅,烛光在他的长睫上投下一道浅淡的影。 “元少将暗示惜花跟随至此,为的就是此事?” “是。”元晋舟颔首:“栀栀以为是你所救,我希望顾公子能认下。” 闻言,顾惜花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长眉微蹙,摇头道:“既是凤大人所救,我如何能承下这份功劳,实非君子所为,元少将所托,惜花怕是无能为力。” 顾惜花的回答也在他的意料之内,他放下酒杯,叹道:“想来顾公子也有所发现,凤大人似乎对舍妹有所不同,但我并不希望栀栀会与那位大人有所牵连。” “栀栀才刚与李卿回恩断义绝,就算要觅下一个人选,我也希望是个安稳的,能给予她一生幸福的人。” 凤玄歌年少轻轻便居高位,身处朝堂重心,元栀跟在身侧,叫他如何能够放心的下。 顾惜花长眉颦蹙,斟酌片刻后道:“可……凤大人怎么说?” 元晋舟道:“我与凤大人说过,他会隐下此事,若顾公子愿意,此事便再无疏漏。” 顾惜花能明白元晋舟的担忧,他沉眉思忖许久。 桌上的饭菜逐渐没了热气,月影西斜,窗外偶有鸟鸣。 烛台上灯光渐弱,元晋舟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良久,顾惜花还是摇了摇头,温声道:“欺瞒元姑娘实非君子所为,但若是元姑娘不提,我便也当不知道。” 元晋舟轻笑:“也好。” 是了,顾惜花品性高洁,又怎会做此等欺瞒之事,不过能做到这个程度,也可。 二人没多说话,各自回府。 元栀病了许久,元晋舟替她向书院告假。 周瑶闻言,还以为是元栀想避过学考,在书院里大肆传扬她装病告假之事。 深秋已过,初雪将至。细碎冰寒的雪尘从天而降,听雪楼银装素裹,元栀挑开厚重的门帘,凛风夹着细雪灌入楼内,蹿入她的脖颈,元栀冷得一激灵,当即将门帘放下。 听雪楼西侧有一处暖阁,元栀特意将此处收拾一番,处处铺着绒毛毯子,有时也会宿在这里。元宝趴在火炉旁玩着彩球,不过数月,它的伤好了个大概,肉眼可见的圆润起来。还好天气渐寒,它也不会满屋子乱跑,特别是在元栀病后,它每日便守在元栀身边。 “小姐,大公子来了。”红釉从外而来,带来一阵风雪。 元栀一惊,赶紧捞起元宝随即躺在里间的被窝里,仔细叮嘱它千万别出声,待元晋舟进来时,元栀一脸恹恹,声音沙哑:“大哥……” 元晋舟皱眉:“一个月了,还没好么?”他有些担忧地抚上她的额尖。他的手还残存着风雪日的寒凉,元栀蓦地一抖。 他清隽的脸上爬上一丝忧虑,温声道:“这般严重,不若我再去请旁的大夫,再不然,我和父亲进宫请个御医回来。” 闻言,元栀骇了一跳,当即道:“大哥,我快好了,不必兴师动众的。” 说罢,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好多了,还特意大声了点,显得中气十足的模样。 元晋舟半信半疑地看了她好几眼,见她似乎真好转了,这才松了口气道:“那便好,年前学考可得好好准备,父亲前天还来问我。过些日你便回书院读书去。”正说着,元晋舟拿起元栀床榻一侧的书籍,元栀心里一咯噔,想起昨夜瞧那话本子忘记收起来。 刹那间,就在元晋舟将将翻开书页内容时,绿芜走进来道:“小姐,顾公子谢公子和陈姑娘来了。” 元晋舟闻言,又将书册放下。元栀扑通扑通的心这才平缓下来。 “既然他们来寻你,那大哥便先走了,过几日你记得去读书。” 元栀哼了声,不情不愿地应下。 装病这些日子,她过得着实快活,不过一月,便又要去书院读书。 顾惜花拂帘而进,墨绿色大氅披了浅浅霜雪,手里捏着几册书,温声如玉:“元姑娘,我带了近日夫子所讲的重点……” “啊,惜花!你来了。”元栀掀开锦被,急忙下床,还想问些什么,却见顾惜花站在门口佁然不动,双目偏向别处,素如霜雪白的脸颊竟浮上浅浅一层烟霞。 “你怎么了?”元栀疑惑道。 他咳了声,掩饰下眉间的不自然,轻声道:“元姑娘……你……你的鞋。” 余光里,元栀白净细嫩的脚丫踩在藏蓝色兔绒地毯上,格外醒目。
第31章 元栀的脸上蓦然浮上一层晚霞, 两只小脚蜷在一起,她赶紧穿上鞋袜,这才道:“我好了。” 适才元晋舟进来的太过突然, 元栀急得脱了鞋就往被里钻, 以至于她身上穿得齐整, 却忘记自己没有穿鞋。 闻言, 顾惜花这才将视线转回, 走进几步,轻咳声:“还有三日便要学考, 我整理了些重点, 今日便想着和你们一道复习。” 他的脸上依然残存着细微的红云。 元栀正想开口, 就见谢晦大大咧咧拂开门帘,长眉紧皱,一边掸去肩头浮雪, 一边抱怨道:“你要装病到何时, 每次都要我们来寻你,今年的初雪来得早,麻烦得很。” 话音未落,谢晦精准地捕捉到顾惜花和元栀脸上那团可疑的绯色, 他脱下大氅,狐疑道:“有这般热么?你们的脸上怎么那么红。” “是……是很热啊, 屋子里都是炭火,你感受不到吗?”元栀用手扇了扇风, 故作被热出汗的感觉。 顾惜花鼻尖微红, 面对谢晦的疑问, 他几乎没有犹豫,轻点下颌, 温声道:“确实。” 谢晦一脸不解,有那么热么? 正想着,陈姝拂开帘钻了进来,指着谢晦气急败坏道:“你有没有一点公子风度,怎么能将我一个姑娘落在后头?” 谢晦白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哟哟哟,谁家姑娘一顿吃两笼包子?” 自元栀那日落水病后,陈姝担忧她下次学考,元栀亦是央了顾惜花来开小灶,原先只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孤男寡女待在一处总归是不好,于是顾惜花便将陈姝也带上。 二人一得空便去元府寻元栀,弄到最后,谢晦自己一个人儿却无聊得紧,索性粘着二人一起来,如此反复,三人一道来元府读书的事儿竟也成了个习惯。 元栀许是病中消耗极大,加之冬日总喜欢吃东西,于是几人每每读书时,红釉就会准备一堆吃食供他们享用,她甚至都圆润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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