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那小倌郎送来的。 凝珑只看了一眼,又把泥人摁进袋里,“放到立柜底下的那个木箱里吧。这对泥人,暂时不需要在明面上出现。” 云秀回忆着凝珑进屋后说的话,“小娘子不是要把泥人给冠怀生吗?怎么不派人送去,反倒要藏起来?” 说起来,凝珑也不知为甚要把“礼物”藏起来。 或许是不想助长冠怀生的气焰,不想让他恃宠而骄,更不想让他知道,她对他有“宠”。 但不论怎么说,经此一事,她的气也消了些。 这晚在两个男人之间斡旋,她早已身心俱疲。撂下话本子,闭上眼很快就已睡熟。 * 待凝理处理过教内叛徒,子时已过。 平京城内,很多商铺都是巫教派的据点。 这家小倌馆亦是。 此刻馆内的客人都已走完,热闹的馆子顿时冷清下来。吊顶的长灯也被摁灭,整个馆只点着几根光亮微弱的桕烛,把馆子衬得十分瘆人。 掌柜上前迎接凝理,并主动汇报道:“教首,亥时一刻,小娘子带着一个男人来了馆里。她点了六个男人,用了束腰带这一样道具。” “一个男人?”凝理满心警惕,“是谁?” 掌柜:“小娘子走后,我赶紧去查了查。那男人正是冠怀生。” “除此之外,还有吗?” 掌柜忽然想起倌郎中途离馆的事,“小娘子让屋里一个小倌去街摊买了个泥人,让他把泥人送到凝府。” 凝理不禁嗤笑,“她胆子真是大,竟会主动暴露住址。” 又说:“她方才去了哪间屋,带我去看看。” 掌柜便领他去了四楼东间。 因提前知道凝理会来馆里,所以掌柜没动屋里的任何东西。凝珑用过的茶盏,坐过的蒲垫都没收拾,还放在原位。 凝理打量着屋内陈设,冷声道:“你可以出去了。” 待门扉一合,凝理才抬脚往前走去。 他捏起凝珑用过的茶盏,给自己倒了一盏凉茶。 而后一饮而尽。 身下就是她坐过的蒲垫,手肘落在她靠过的方桌,唇瓣噙着她用过的茶盏。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隔空与她紧紧拥抱,她盘腿环着他的腰,他仰着头,用嘴接她倒下去的茶水。 这种事,兴许她与程延、与冠怀生早已做过,次数或是多到数都数不清。 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搂紧她的腰肢,手指陷在她腰间软肉里,感受着她的气息。 但他只能像狗一样,用鼻子嗅着她遗留的气味,待在她待过的地方,放任自己胡思乱想。 不过还不待他往更深处想,门便被人叩响。 “教首,有急事要报。” 门外人紧张得浑身发颤。教首一个人放空时,万不能允许旁人前来打扰。但事出有因,情况实在紧急,门外人这才斗胆敲了门。 凝理把玩着茶盏,眸色陡然变沉,“滚过来。” 其实无非是朝堂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凝理听得耳里都快生茧了。 “尤无庸这个草包真是病急乱投医,蠢事不断,令人发笑。这样的怂种,就算侥幸夺来天下,又能如何?守也守不住,还是会眼睁睁地看着天下被别人夺走。” 对面教徒不解,“教首的意思是……” 凝理把茶盏往桌上一掷。 “也罢,暂且就帮程延快刀斩乱麻吧。按原计划,挑个好日子给幼帝下毒,把局势搅乱。把下毒的罪名栽赃给宰相派里的任意一人,让他们内斗。之后想必荣王会打着清君侧的名造反,我们就默默隐去踪迹,待新朝建立后再行动。” 教徒把凝理的话记牢后便推门离去。 凝理又倒了一盏茶,喃喃自语:“大妹妹,你这场婚怕是结不成了。” 次日。 谢婉仪又来找凝珑。 婉仪知道凝珑的身世,想她也没过好中秋,便给她带来一篮饼子与糕点,说是要让她尝尝中秋饭的滋味。 凝珑正在梳妆,“中秋已过,吃中秋饭又有何意义?不如当成寻常糕点去享用,心里还好受些。” 婉仪搬高凳坐到她身边,关切地问:“嫁妆那事可有着落?赵家爹娘不是给你留了一笔丰厚的嫁妆嘛,凝家难道还有胆把这嫁妆私吞了?” 凝珑说不知,“舅母说得天花乱坠,每每往深处问,她便会岔开话题不再提。舅舅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老狐狸一个,别说敢私吞我的嫁妆,就是国库他也敢吞一些。” 婉仪蹙起眉头,“那你是不打算再争回来了?” 凝珑:“自然要争。只是怎么争,什么时候去争,还要再想想。” 婉仪比她还要急,“没时间再去想啦,还有几日你就要成婚喽,必须得在婚前想出个可行的办法。” 提到成婚,凝珑不免叹了口气。 她也蹙起眉,忧心忡忡的样子。 “我总觉得这阵子会有坏事发生。你看现在朝里乱得揭不开锅,世道更是混乱。这般环境哪里适合嫁娶?”她晃着婉仪的胳膊,“昨晚出去还碰见有人在巷里杀人呢。我哪还敢再出去?” 婉仪被她唬得惊在原地,“真有这般邪乎?” 凝珑学起程延那副老道模样,劝婉仪不要外出,待在家里避风头。 婉仪听在心里,后来几日果然乖乖在家待着。 凝珑也没再出去,整日板着一张脸苛待冠怀生。 她用不惯束腰带这么洋气的东西,所以用的还是之前的老几样。 给他痛,又一步步教他深陷极乐。 有时看着他蜷起身躺在地上,凝珑会想:这么反反复复地折磨丢弃他,将来会不会遭报复。 可再一想,他也不过是个奴隶罢了。就是想报复,也得有底气去报复。 而他显然没有与她作对的底气。 何况再看看脚边的他吧。 眼眸翻白,嘴巴大张,脸颊升起不正常的红意,浑身抽抽。 哪里是痛的呢,分明喜欢得不得了。 凝珑就这样过日子,以为往后的日子都会这般平静。 可却不曾想,变故来得令所有人措不及防。 凌晨,雾气未消,整个平京城都尚在沉睡。 忽地,宫里丧钟敲响。再之后,各条街巷都回荡起敲梆子声。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接一声的哀嚎。 凝珑没见过这阵仗,让云秀锁紧屋门,俩人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时候,阖府也都紧张起来。 凝珑把榉木窗侧开了一条缝,接着便听见管事高喊道: “陛下中毒身亡,宰相揭竿而反!” 话音甫落,便见天际雷电轰鸣,暴雨倾盆落下。 外面乱得好像能把天给掀翻,屋里,凝珑的心陡然变冷。 她的身晃了晃,接着腿脚一软,栽进了云秀的怀里。 作者有话说: 以后都是早上六点更新啦。
第30章 造反 ◎冠怀生跑了!◎ 这时凝检正被困在宫里。 早起参朝, 本以为今日平平无奇。哪知大监刚请来幼帝,那幼帝便七窍流血,当场暴毙。 尤无庸自乱阵脚。他是想毒害幼帝,可他分明没吩咐手底下的人今日下毒! 上一刻朝堂还肃静有序, 这一刻便乱得揭不开锅。 程拟程延父子俩紧急救场, 朝中两派分势更显。 尤无庸本还想再隐藏实力, 待查清是谁毒害了幼帝后再反。今下见局势于他不利,干脆披了件黄袍, 手持长剑策反。 凝检这棵墙头草此刻自然要站在亲家那一方,便慌忙往程延身后躲。 “女婿啊女婿,你可得保护我。” 凝检装模作样地握紧佩剑, 可实际他连剑身都不知道要怎么拔出来。 程延无心管他, 虽觉事有蹊跷, 但眼下情况紧急, 已不容他再去细想。他匆忙瞥了眼宫殿外的天,阴沉沉的, 眨眼间就落了大雨。 起兵造反对尤无庸和程家父子而言,并不算是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毕竟两方都为此事做了很久的铺垫,真到骑着高头大马兵戎相见时,反倒都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刻, 终于来了。 战场很快由小小一个禁中扩大到整个平京城。宫外,荣王早已聚集上万将士, 与宰相派打得不可开交。 偌大一个城池, 此刻被划分成无数个独立的小世界,凝府倒还算安全。 府门紧闭, 阖府护卫高度警戒, 全力保护着府里众人。 岑氏心里清楚, 这场硬仗荣王必胜无疑。可人活了几十年,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阵仗,心里兀突突的,与凝玥待在一起,竟都怕得流了眼泪。 凝珑倒不害怕,只是觉得声音又大又吵,很是头疼。 她与云秀很快走到前堂。 凝珑吩咐下人轮班站岗放哨,一有动静立即回来禀报。刚宽好岑氏的心,就见凝理快步走来。 “娘,你还好吗?” 凝理倒是堂屋里最镇定的人。他不紧不慢地给岑氏倒了盏茶,而后请求道:“我想穿铠甲出府,把爹寻来。” 岑氏捂着心口,声音发颤:“儿,你怎么拎不清事呢?现在外面要掀翻天,枪林箭雨的,你还敢出去寻人?老爷待在世子身边,有他们护着,不会有事。反倒是你,你是学了几年武功,可哪能比得上那些将士。” 她拽住凝理的手,“你脑子转得快,你帮娘分析分析,我们该怎么做?这仗不知要打多少日,也不知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两个妹妹的婚事原本都已定了下来,如今肯定这婚肯定是结不成了。家里就剩你一个男人,这时候你要把家撑起来。” 凝理说自然。 他看向凝珑。 “大妹妹与世子是未婚夫妻,关系那般亲密,难道就一点不知世子领兵抢天下的事?” 凝珑平白遭他怀疑,语气冷了下来。 “世子没特意跟我提过,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事必定会有。但谁知道事情具体在哪一日爆发,又会牵涉到谁?大哥这话倒把知情不报的罪责一下扣到了我头上。” 岑氏赶紧劝架,“这时自家人千万不要再闹矛盾。” 说罢又拉起凝珑的手,“珑丫头,你这桩婚事怕是要等新朝建立后再提上日程。” 凝珑把手抽了回去,心里还生着气。 “婚事不要紧,要紧的是亲近人的安危。他们现在身在何处,有没有危险,这些都尚不知。” 她心里期待着程延那边早点完事。新朝初立,百废待兴,她也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早点离开凝家。 不过既然如今还尚在人家屋檐下,那就只能韬光养晦,把自己当作凝家人,给凝家想办法。 雷声轰鸣,天空紫红交加,府外时不时轰隆一声,那是火炮攻墙的声音。 如今府里几位贵人都被困在前堂,焦急地等待结果。心情本就低沉,忽然看见雷电把堂前的几棵树劈成两半,更是郁闷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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