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 凝珑自然不依,“回去?你当我出钱来看空气啊?说的倒轻松,花的不是你的钱, 你自然不心疼。” 冠怀生脸色更沉。 “他们不干净。” “那你就干净?” “比他们干净。” 凝珑白他一眼,“你要想回去, 那你就自己回去。我可要来这里快活。” 冠怀生怎会回去, 放任她去别的男人眉来眼去? 僵持间,凝珑便已朝屏风后走去。 这六个男人的长相嘛, 还凑合, 毕竟她从小到大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但凡有点志气的男人都不会窝身倌馆, 所以如今她看他们,就像在看一群无用草包,眼里满是鄙夷。 凝珑也不知道旁的客人来这里都会先做什么,索性叫男郎们围着她坐,给她端茶倒水,按摩肩腿。 冠怀生就只站在屏风那头,眼神幽怨不满,看着她被众人伺候,一脸享受。 凝珑建盏道:“都有什么才艺?” 这个说:“我嘴里什么都能接。烟灰,口涎,美酒……” 那个说:“我很能忍,您就算把我驯得窒息,我也不会反抗。” …… 六个男人七嘴八舌地炫耀,听得凝珑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叹了口气,“我是问,会不会琴棋书画,骑马射箭之类的才艺,不是这方面的。” 六位面露尴尬,都觉方才那些炫耀话把他们自己衬得猴急。 凝珑面露不悦,怨道:“我挑的明明都是干净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懂?” 较成熟的那位男郎给凝珑揉着肩,故意把气息调得悠长,趴在凝珑耳边解释道:“这些事我们从小就在练,怎么做,做到哪种程度,早已是刻在了骨子里。今晚是第一次出来接待客人,若是有伺候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客人告知一声。” “从小?”凝珑好奇地侧身回眸,与男郎挨得很近。 “是啊。出身奴籍,便注定要做一辈子人下人。待在奴隶窝与狗抢食,干苦活儿,这样的苦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幸好遇见了馆主,把我们一帮奴隶领来,教我们各种本事,这才有了立足之地。如今干的事虽不光明,却好歹能养活自己。” 他又递给凝珑一盏茶,“做我们这行的,总会遭到各种白眼。不过习惯后,就不会在意了。” 后来几位轮流给她讲当奴隶有多不容易,试图让她心生怜惜,好能在他们身上花更多钱。 有位长相较为稚嫩的男郎一时口无遮拦,直爽说:“小娘子每动一样道具,我们得到的月钱就会多一贯铜文钱。不是真的用也行!道具都盖着一层红绸,只要把红绸掀开,就算使用。所以小娘子……” 这话倒当真把凝珑当成了个大冤种。 为了让他们有钱,她就要多花自己的钱买道具。天底下哪有这样强买强卖的! 凝珑敷衍一笑,“我知道了。” 她的眼始终落在冠怀生身上,很想看看冠怀生是何种反应。偏偏他背过了身,故意不看她。 凝珑高喊一声:“喂,你还站在那里干嘛,过来呀。” 她就像养了无数门客的风流纨绔,想把屋里最后一个清醒人拉到老巢里。 冠怀生满心犹豫。去,他会被迫看她与别人男人互动。不去,他们戏谑调侃的声音又会传到他耳里。 最终还是迈开了脚步,不过也只是从屏风后面绕到了屏风前面,依旧离凝珑远远的。 凝珑顿感无趣。 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冷漠地看她被众多男人围着。仿佛就算他们上演一场不得了的大戏,他也只会这样冷冷地看着。 有人问:“这位兄弟,先前也是奴隶吗?” 凝珑点点头。 男郎们很嫉妒他。明明都是奴籍出身,他们尚在这里挣扎多年,而冠怀生早成了大户人家的下人,甚至还得到了主家的青睐。 同样是下人,他们无法抹去骨子里的谄媚。冠怀生倒一身自信,简直不像个下人,而像个佯装打扮陪情.\人玩乐的少爷。 所以男郎们一心挤兑他,在凝珑耳边吐着风凉话。 隔了老远,冠怀生若想听,其实完全能听清那头在说什么话。偏偏他不愿,把耳道一闭,任由前面如何喧闹,他始终盯着屋里的盆栽看。 盆栽绿盈盈的,他头顶也绿盈盈的。 跟在凝珑身边这些日子,他快成了比乌龟还能忍的存在。 那边凝珑也有自己的打算。 她勾勾手,传来一位男郎,贴着他的耳说了会儿话。 男郎瞪大眼,十分不解。 “泥人?小娘子为甚要我去买泥人?” 凝珑不耐烦地“啧”了声,“让你买,你就去买。反正有用,旁的别多问。” 男郎也聪明,搓了搓手指,“跑路钱得有吧。接待客人时,未得掌柜允许,不得擅自出馆。所以这贿赂掌柜的钱,也得有吧。我又不知那摊子在哪儿,走出去得问路,浪费一番时间,问路钱也得有。再有,千辛万苦找到那摊子,买泥人的钱,总得有吧。” 经此一算,要请动男郎,最起码花掉了几百两银子。 凝珑瞠目结舌。 早知如此,当时还不如自己偷偷把泥人给买喽。 不过她决心要做这件事,心一狠,把腰间的玉佩、玛瑙吊坠都解下交到了男郎手里。 “喏,把这俩拿去当铺当了,当回来的钱都足够给你赎身了。无论如何这泥人,你一定要买来。今夜买不来,往后就一直去买。” 她凑近了些,说了个地址,让男郎务必把这泥人送到那里去。 较成熟那位男郎看着俩人儿戏,委婉说道:“还得动一样道具才行,这是馆里的规矩。” 凝珑只得看向那几道玉柜。 她随手一指,挑了个束腰带。 “把那上面的红绸揭下来吧。” 男郎问:“确定?” 凝珑颔首说是。 接下红绸,男郎又跪坐到她身边。 “小娘子挑的束腰带,是这屋里最贵的物件。” 凝珑心里发冷,尴尬一笑。为了冠怀生,她花了多少真金白银。 冠怀生再抬起眼,突然发现屋里只剩五个男郎。什么时候走了一个?还是说,那男郎是不堪承受下了场?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凝珑手里拿着一个做工复杂的皮革束带。 他也就看了会儿盆栽,难道就错过了屋里的大戏? 凝珑与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冠怀生再也忍受不了,气冲冲地走过去,一把拽起凝珑。 凝珑还未回过神:“你发什么疯?” 冠怀生冷笑:“我发疯?我这样,难道不是你想看到的吗?” 他强硬地箍着凝珑的胳膊,罔顾她的意愿,直接把她拉出馆去。 外面冷风一吹,人才清醒几分。 “你是不是有病?”凝珑一把甩开他,揉着发红的手臂。 “我花那么多钱,什么都没用,就这么出去了,不得亏死!” “什么都没用?”冠怀生拽走皮革带,“这是什么?” 凝珑便支支吾吾,不欲解释。 都怪冠怀生! 都怪他躲她,她才会想出门整他。都怪他想要那泥人,她才会花重金收买男郎,还被强买强卖着,买了个不知道怎么用的奇怪带子! 没用的狗东西,只会气她,旁的什么都不会。 凝珑推搡开他,“滚滚滚,赶紧从我眼前消失,别让我再看见你。” 说罢就提着衣裙往人群中挤去,很快便消失不见。 但气上心头,走着走着,竟把路越走越黑。 在平京城住了二十年,现在竟然迷了路。 凝珑看着愈发漆黑的街道,心里一慌。更恐怖的是,几条街巷外,好似有打斗的声音。 渐渐的,血腥味传到这里。 那里在杀人! 凝珑紧贴巷墙,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刚想悄悄溜走,却意外踩到一根树枝。 “吱呀——” 心脏跳得很快,几乎快要跳了出来。 忽地腰间一紧,有人捂住了她的嘴。 是谁?! “嘘,不要动。”那人贴着她的耳朵说话,说完,竟大胆地亲了亲她的耳垂。 “是我。” 熟悉的熏香气息传来,凝珑的心跳终于慢慢静了下来。 是程延。 作者有话说: 冠怀生:马上滚,但切大号来见你。 下更明天早六点。
第29章 苛待 ◎肆无忌惮地表达占有欲。◎ 或许下一瞬就会遭遇危险, 但这时,俩人还在眉来眼去。 确实是在抵出性命去互相撩拨。 凝珑不喜程延,但程延的确能让她安心,让她遇见困难危险时, 总是想去倚靠。 程延穿着一身圆领袍, 蹀躞带环腰。额前带抹额, 小臂处戴着臂鞲,蹀躞七事叮铃咣当, 完全是悠闲的武将打扮。 这身打扮把他衬得更年轻,倒像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不过无论他是何模样,他都在无形间成了她会想倚靠之人。他的身份给她安全感, 更重要的是他这个人, 浑身上下写满了“可靠”二字。 程延也觉得一旦脱去“冠怀生”这道束缚, 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表达占有欲。 冠怀生无法搂紧她的腰, 从她的耳垂吻到唇瓣,再往里探去。 但程延完全可以。这也就顺理成章地弥补了许多缺憾。 俩人没在原地停留很久, 很快便撤出去,在一条幽静的小道里走着,慢慢走到明亮的长道。 凝珑还是没按捺住好奇心,侧眸问道:“那巷里, 是哪些人在闹事?” 程延直白地告诉她:“巫教信徒。许是教里出了叛徒,他们内部正在紧急处理。” “原来是这样。” 程延却在心里想, 不止是这样。凝珑若能再往前走几步, 就能轻易看到,她的兄长凝理穿一身教袍, 戴着獠牙面具, 手起刀落杀着人。 程延主动握起凝珑的手, 心里却嫉妒得发狂。 方才在那倌馆里待着,他眼睁睁看着凝珑挨个把那些人的腹肌摸了个遍。 无非是几块肌肉,有什么好摸的?无论是冠怀生还是程延,她分明不愁抚摸好身材。 这便是家花没有野花香吧。 程延侧目望去,那个精致面具依旧服帖地贴在她脸上。 程延不想再透过一层面具看她,手一挥,那面具便离她而去。 他认真道:“我想看看你的脸。” 凝珑只是把面具从他手里要了回来,却没再戴上。 “嬷嬷说,婚前,新郎新娘最好不见面。” 程延轻笑出声,“我确实有认真听嬷嬷的话。只不过今夜得到消息,说巫教派在御街一带有动静,这才出了门,上街巡逻。听岑夫人说,你生性喜静,不好热闹,常待在内宅里。今日中秋,你不在家里吃团圆饭,怎么出来逛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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