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女子虽戴着面纱,但弯弯的眉眼显然也是甜笑着。 简娘一噎,又静静观了半晌,一直到花鼓表演结束,人群渐渐散往其他勾栏,简娘才随着虞歌慢慢往外踱。 一连跟了五六天,日日如此,两人心情都有点低落。 清潭苑戒备森严,而裴昱也没有过多追究别院家仆被迷晕的事,这一切都说明他极有问题。 可是当下最难的并非无法接近靳晓、解救靳晓,而是靳晓看起来和裴昱并无嫌隙,甚至如胶似漆,蜜里调油,俨然一对恩爱夫妻。 简娘声音发涩:“到头来,会不会我们做的都是无用功,晓晓还是选择相信她夫君啊?” 虞歌娥眉微动,拉她坐下,缓声说:“做讼师的这几年里,我也曾遇到过你说的情况。” 大雍律法明文规定,在一些情况下妇人可向衙门提诉求离,虞歌作为讼师,为妇人们代写状纸,亦于公堂之上为其发声。 经手的状子多了,遭遇情况也是五花八门。 时常有妇人被丈夫痛哭流涕求一求,或是受不住娘家婆家的软磨硬泡,转天就找虞歌告罪,不离了。 虞歌握了握简娘的手,话锋一转,“我虽与靳娘子未曾谋面,但光听你所言,就觉得靳娘子不会是沉溺于小情小爱,不愿醒来之人。” “再一个,”虞歌凝神沉吟,“裴二多智诡诈,我总觉得他连着几日高调带靳娘子上街……好似有所图谋。” - 栖云馆点上了红萝炭,无烟无味,温暖宜人。靳晓也因做出决断而心下放松了些,睡得格外香甜。 只是睡着睡着忽觉心口闷得慌,她骤然睁眼,醒了过来。 凌乱的吻劈头盖脸落下,从额头到胸口,他是一处也不肯放过。 根本不用辨别,就能知道对方是谁。靳晓眨了眨初醒的眸子,手指攥紧锦衾,生生忍住推开他的冲动。 很快,她感觉到后脑与床铺之间探进一只手掌,头颈也因此被托起,干燥带有冷意的唇压下,她将将出口的惊呼就这样被封住。 外面一定是下雪了,裴昱身上覆着不少水珠。靳晓嫌弃地甩甩手,把雪水蹭在被褥上。 几日不见,这人像是旷了八辈子,几乎吻遍她全身,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他的味道,靳晓受不了了,捏住他耳朵——还是她咬破的那侧——用力提起来。 好容易得了空,靳晓大喘了几下,脸颊上都是迷蒙的潮红,低声轻语:“夫君若想要我,就直接一点,不要啃来啃去。” 裴昱呼吸一滞,手撑在她身侧,冷白脸庞因着欲气染上两分薄红,正狐疑地盯视。 廊下两盏灯笼映了满窗浅淡的黄,枝桠横斜。 靳晓避开裴昱审视的视线,轻轻抚摸他耳廓伤处,那时下嘴狠,到现在都没痊愈,有隐隐血痂,却没毁了这副金相玉质的好容貌。 不过皮囊再光鲜又如何,内里是坏的烂的。 靳晓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眶红了大半,噙着泪看他:“咬你,我不后悔。” 她深知,要顺从,却不能太顺从。 “你对我下药,置身事外看我沉沦,不肯给我痛快,是在支配我、玩弄我,还是惩罚我?裴郎,你到底要什么,这总是能与我说的吧?” 裴昱垂眸,听她将声音放得极低,指腹停驻在她唇上。 “我要你为我哭、为我笑,为我担忧、为我庆贺,我要你的每一种情绪都为我绽放。”裴昱的声音有点沙,直直盯着她看,眼中是满满的占有,“你说过爱我,也说过不会离开我,怎可以轻易食言?” “那裴郎呢?” 靳晓眼底情绪沉了下来,“裴郎可曾真的爱我?” 可曾真的爱过? 裴昱像鹦鹉学舌一般,在心底默念着「爱」这个字。 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爱、如何去爱,他只知道同样是由皮肉骨血造就的人,偏她是特别的。 他喜欢接收她爱慕的眼神,喜欢听她唤夫君,也喜欢狠狠撞她,将她灌满,再挺在里面,看她因受不住而皱起的脸,哪怕抓破他后背也没有关系。 更喜欢看她痛,为他流泪,看她被药力所控,羞惭而又难耐地求他,这些与俗欲无关,却能带给他比俗欲更甚的愉悦和兴奋。 意识到靳晓还在等他回答,裴昱低笑一声,啄吻在她唇角,是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当然爱你,就是太爱娘子了才不想与娘子分开。” “当真?可不要骗我。”靳晓伸手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上,眼中晕着淡淡泪意,更深处则是全然的清醒与理智。 “娘子原谅我了?” 靳晓特意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嗯了声,像是极不情愿,又无可奈何地开口:“我只有你了,离开你我还能去哪儿呢?所以……所以请夫君垂怜,不要再欺负我。” 裴昱显然是被很好地取悦到了,眉目舒展。 “只要娘子乖,我们还像从前一样。” 从前。 靳晓在心底冷笑了声,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脸皮说这话。 她也索性不搜肠刮肚地找话哄他了,直接推了裴昱一把,捏着鼻子说:“你穿的外衫外裤,还披着雪,怎敢就这样上榻来,脏死了,快去换了!” 鲜活灵动的模样,还真有点像没失忆的傅筠。 裴昱笑着直起身,见她眼中既无恨意也无畏惧,甚是满意,便捏住她皱成一团的小脸亲了一口,利落下床,“娘子稍候。” 沐浴回来,靳晓不出所料睡了。 裴昱没做声,手臂自她颈后穿过去轻轻托起,再收紧臂弯,将她圈抱在怀里,相拥睡去。 往后的几日,更像是新婚燕尔。 或坐看青竹变琼枝,或暖醺煮酒烹芋栗。 总算等到放晴,屋内却是一片潮湿,拨雨撩云,像是俗世之外的春晴好景。 裴昱不犯病,或得到足够安抚时,总是格外温柔体贴。今日却没有留下照料妻子,而是步履匆匆通过暗道返回清潭苑,鱼儿上钩,他心底自然而然翻涌起阵阵雀跃。 只是甫迈入正厅,便见魏六方寸大乱,像无头苍蝇原地打转,裴昱沉了脸,“不是说傅大夫造访么,将人好好请进来就是了,何至于这样慌张。” “公子容禀,整个清潭苑被禁军包围了,水泄不通!”
第23章 日暖泥融雪半消,街巷里却门户紧闭,连个玩耍的小童都瞧不见。 只因清潭苑外禁军列阵,锦臂雕弓,兵甲相撞。 为首之人正是禁军大统领杨元登,他手扶腰刀,气概不凡,余光悄然瞥向自己身侧的男子。 男子三十来岁,一身半旧长袍,头戴山谷巾,脚蹬青布鞋,朴素无奇,气质却俊雅如谪仙。 距上次一别已有十余载,听说这傅先生常年在岳州乡间,每日不是给人瞧病就是捋起袖子下田劳作,竟丝毫不见衰迈。杨大统领撇撇嘴,暗自收了腹,身板挺得更直。 等了已有一炷香的功夫,算是给足国公府颜面,杨元登剑眉倒竖,命令手下:“进去搜!” 这时,自内缓缓步出一人,云雁细锦的襕衫纤尘不染,滚边金线荧荧生光。 兵卒认出对方身份,齐齐顿住步履,踟蹰不已。 举人可见官不跪,裴昱不紧不慢地站定门前,朝台阶下的杨元登敛衽见礼。 杨元登客气地还礼,又马上清清嗓,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有百姓上奏冤情,告发二公子您略良人为妻。我等奉御令前来搜查!” 略人?! 根据大雍律法,诸略人为妻妾子孙者,徒三年。 此言恍若晴空惊雷,魏六顿足失色,惶然无措地看向自家公子。 傅从初也在看裴昱,只是他的目光充满审视意味,见其雅致温润,如清风明月一般,心底便愈加含愤。 “那么,”裴昱眉目清明,从容迎上对方的冷眼,“这位便是苦主了?” 告御状是他全然没有料到的情况,更别提身为禁军一把手、只听皇帝号令的杨元登还亲自陪同前来。 少顷,裴昱敛眸,款语温言:“既如此,请罢——” 一行人甲胄琅珰地进去,自廊下穿行。 清潭苑造式别致,不似显国公府那般轩昂富丽,不多时便来到别有洞天的后花园,此处堆石成山,泉如泻玉,然冬日萧索,最打眼的当数荡在秋千上玩乐的红衣女子。 彩绘花边的罗裙扬在半空,在光影下染上辉煌碎金,裴昱眸光微凝,阖了阖眼帘,将不悦压下。 裴昱瞥了眼浑身僵立的傅从初,对那女子道:“晓晓,家里来客人了,待会儿再玩罢。” 侍女们仿佛才见到有人,急忙伸臂稳住秋千,扶着女主人下来。 晓晓挽着简单的妇人髻,巴掌大的脸上覆着清透面纱,隐隐被风吹动。乍然见到这么多孔武有力的陌生男子,她立马将活泼顽皮收敛了,吓得躲在裴昱身边,一双柔荑紧紧攥住夫婿的衣袖,颤声问:“这些都是什么人?” “莫怕,这位先生想见见你。” 裴昱和颜悦色,微微垂首:“为夫的腿便是傅先生治好的。” 听了这话晓晓连忙敛起惊容,朝傅从初屈膝见礼,一双如珠如玉的杏眼里融着点点笑意。 “原是神医傅先生,夫君同我讲过的,多谢您仁心仁德,妙手回春!” 傅从初一颗心快要跳出,面上又是欣喜,又是心疼。 女儿虽看着瘦了些,甚至不记得他这个爹了,但安然无恙便是最大的幸事。其余的,还是等接回女儿再说罢。 傅从初长叹一声,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声线微颤。 “小筠,我是爹爹啊。” “欸?”晓晓果然万分诧异,不知所措地望向夫君。 又转过头看看面前这个几乎盈起热泪的长辈,似是不忍叫对方再伤心了,晓晓声音低下去:“可是我不认识你呀。” 既在扬州打听到花娘晓晓的往事,傅从初自然知道女儿在被人拐卖的路上失了记忆,只是父女俩分别了快有一年,再见时却是这种对面不识的情形,他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万般情绪堆叠,有过旧伤的腿脚在久雪初晴的风里微微发抖,几难站稳。 “傅先生当心!” 今日这番父女相认,在场的任何一位出了事他都担待不起,杨元登眼疾手快冲上前扶住傅从初,站定后杨元登又深深皱起浓眉。 武人与生俱来的敏锐告诉他,这一切太过顺利了。 傅先生关心则乱不说,这裴家二公子怎的就那么从容淡定,连眼皮都不跳一下? 杨元登大掌搭在刀鞘上,眯着眼看向那一对并肩而立格外登对的年轻夫妇。 傅娘子他曾见过的,只是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女大十八变,哪怕面对面也认不出对方。 只不过…… 杨元登抵唇咳了声,目光锐利道:“恕某多嘴,不知裴夫人为何在自己家中还戴着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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