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裴昱……”靳晓身子发颤,受不住他烈焰般的吐息,也受不住碾过她唇瓣时毫不怜惜的力道,更让她感到惶恐的是,此刻的裴昱如同失去神智,反而满是兽性。 “我在,娘子。”裴昱捏住靳晓下巴,听她喊着疼,竟没空去理会她为何不唤夫君,而是……想让她再疼一点。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裴昱阖了阖眸子,松开桎梏,撑在她上方像是在寻求平静。 靳晓眼中溢满泪花,大口喘气之际,忽然闻到一股不属于她的脂粉味。 脑内的那根神经顿时绷到最紧,靳晓抓起他的衣袖,慌乱嗅了几下。 “……你可真行啊,裴昱。” 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仅仅出门半天也要换衣服。 今天恰好没换,被她闻到,是吗? 再低头看自己凌乱的衣裙,以及唇上被他咬破的口子,靳晓呼吸一窒,撑着床板干呕。 “娘子?” “别碰我!” 裴昱眉宇聚拢,将体内躁动的血液抑下,见靳晓仍欲作呕,手掌覆过去为她顺气,“是不是暖锅吃太急了,我找大夫来?” “我说了别碰我!”靳晓像是被刺痛了神经,拼命甩开他的手,又如遭受雷击一般缩到角落去,自己抱成了一团,“太脏了裴昱,你是在作践我还是作践你的夫人?” 裴昱没有明白。 清潭苑和栖云馆互不相通,靳晓没理由知道阿霓的存在,这声夫人又是从何而来? “你在外面有女人了,还是说我就是你外面的女人?”靳晓太阳穴钝钝地痛着,始终无法接受裴昱碰过别的女人再来碰她这件事。 脑海中莫名闪过倚红楼的各种靡乱场景。 首尾相叠,莺声燕语…… 光顾倚红楼的男人不会觉得自己碰不同的女人有什么不对,甚至兴致来了找好几个花娘陪,若家里的正妻发作,就消停两天避避风头,甚至男人间还会互相打掩护,这是他们口中的仗义。 靳晓的泪忽然止了,小秦淮沿岸都是秦楼楚馆,出入那里的男人自然也是同一类人,而她与裴昱的初遇,就是在倚红楼下…… 骤然间,更大的恶心涌上来。 靳晓伏在床沿,几乎要把心肝脾脏全都呕出来,片刻后竟是昏了过去。 - 再醒来时靳晓彷如在汪洋大海里浸泡了几天几夜,手脚发软毫无力气。 可裴昱面上却有几分喜色。 她听见他说:“娘子,你有身孕了。”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靳晓愣怔得连眼睛都忘了眨,下意识回:“不可能吧……” 又很快被裴昱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他也许在笑,因为胸腔在隐隐震动,头顶也传来他轻快的话音:“大夫看过了,请了三个大夫,诊出的都是滑脉,娘子,我们真有孩子了,你不是很想要孩子么?我想过了,既有了便留着罢。” 靳晓不由抬头看他。 裴昱的视线也恰好落下,他目含温柔,牵起她的手,交叠着轻轻覆上小腹。 “才一个多月,孩子还很小呢。”这对他来说同样是新奇的体验,裴昱一反常态话变得密了些,“三个大夫我都留下了,他们会照顾娘子直到孩子出生,你若有什么需要的就跟何管事讲,到时候我们再请稳婆、奶娘,好不好?” 裴昱捏捏靳晓的脸,见她还懵着,便喂了她一点水喝,而后静静搂着。 刚得知有喜时,他也像她这般怔然无措,也许更甚。 他从未想过成为一个父亲,也从未在正常的家庭中生活过,对未来的三口之家没有任何期许,但若一定要有个孩子,那必然是靳晓诞下的。 裴昱心里亦有一个隐秘的角落在说,孩子来得太是时候,他们的姻缘岌岌可危,而她又格外想要孩子,那么这个融了他二人骨血的小家伙……可以帮他留住她。 “裴郎。” 一出声靳晓自己都吓了跳,竟这样缥缈嘶哑。 裴昱也听出了,探身又给她倒了满杯的水,一手扶住她发软的身子,一手执杯盏亲自喂她。 随后温和地说:“方才是我不好,吓到娘子。不过娘子还未同我说,为何突然生气?你知道的,我只有你一个妻子,没有旁的什么女人。这几天家里有事,我抽不出空陪娘子,但我知道娘子不是一个拈酸吃醋的人,对吗?” 声音太过温柔,竟让靳晓觉得自己身处扬州,他仍是那个脾气好又体贴妻子的裴循清。 可她又很快清醒过来。 哪怕是扬州裴循清,也常常拿甜言蜜语骗她,骗得她一直找自己的错处,无止境地体谅他。 靳晓双手仍停留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再掀起眼帘时,她眼中的茫然与犹豫全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与裴昱相似的欣喜。 “裴郎……”靳晓的声音里有些微哽咽,“我等它……已经等好久了。” “裴郎,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朴实得不能再朴实的一句话,却好似经年而来的箭镞,铮的一声扎入裴昱心口。他抑制不住地收紧臂弯,唯恐她后悔一般堵住檀唇。 “等一下等一下,”靳晓从他怀里挣出来,两颊飞红地说:“怀胎前几个月是不能胡来的,夫君可知道?” 裴昱喑哑着嗓音嗯了声,大夫讲过。 “那你不要吓到宝宝啊。”靳晓特意拉过他的手,贴在那处,“不知什么时候能听到它的动静,我们都当爹娘了,你莫要说话不算话,不许再亲我了!” 裴昱又闷闷嗯了声,抱着靳晓放回床上,给她掖好被角。 因内侍制约,他无法在栖云馆久留,因此裴昱也顺势应允,“那娘子一个人睡,我明早来看你。” 靳晓莞尔道:“不是一个人呀,还有宝宝。” 裴昱心上如大手揉了把似的,酸软极了,旋即握了握拳,抑住想吻她的冲动,这回是真走了。 有了身孕,靳晓获得极高的自由度,只是,范围仍然限制于栖云馆。 裴昱每天有一半的时间不在栖云馆,靳晓也不去问,反而很体贴地主动为他辩说,“马上要春试了,夫君一定很忙吧,只是再忙也要注意身体,还要记得空闲时想我,想宝宝。” 真正繁忙的人变成了靳晓。 逃离裴昱一直是她坚定的心之所向,哪怕有了期盼已久的孩儿,也不会为此妥协。 靳晓忙着下厨,炖补品给裴昱,以防他读书劳累,同时彰显自己的贤妻气度;她也忙着看书,对外说是给孩子起名,不知男女,那就男女各起几个。 实则翻开医书。 不知为何,好似有天赋一样,她记得很快,也理解得很快。然而想从安胎药的药包或药渣里提取有用的、能将人迷晕的药物,还是太异想天开了。 此法行不通,靳晓又琢磨其他法子。 靳晓也注意到,那天之后裴昱身上再没有脂粉味。但无论如何,这与她并没有太大关系,靳晓强命自己把专注力放回到有用的事情上。 是夜,睡得好好的突然觉得身前一凉,又马上一暖,是裴昱挤了进来。 “不是说好分开睡吗?”靳晓耐住性子,好言好语地相劝:“而且我都睡了,你突然过来,吓到宝宝怎么办?” 这个正在快速成长的小生命一度是她的挡箭牌,每当裴昱流露欲念,一提孩子他就老实了。 新手爹娘面对全新的未知的小生命,这种反应其实很正常,甚至有点好玩,但他们已经不是正常的恩爱夫妻,靳晓是绝对笑不出来的。 裴昱却没有出声,手持烛台仔细地盯着她小腹。 隔着寝衣看还不够,他的手探进去,像触摸,又像感应。 靳晓只觉莫名其妙,甚至有点毛骨悚然,还未等她说出什么,裴昱便将脸也贴了上去,用一种依恋而又探究的神情打量着,问她:“孩子还在,是吧?” “什么意思?”靳晓撑起身顺势把他推开,却很快被他握住手,一拉一拽,两人被锦衾盖了起来。 烛光被裴昱拢在掌心,照亮这一方天地。 “我梦见你喝了滑胎药。”裴昱忽然说。 “……”靳晓陷入长久的沉默,甚至背后因心虚而涔出冷汗。 她想过的,喝滑胎药。 这样就可以和裴昱完全断绝关联。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她逃出去之后的事,现在不愿多想。 “怎么会呢。”靳晓强颜欢笑,索性把蜡烛吹熄。 在黑暗中摸索,纤指戳了戳对方的掌心,又膝行过去依偎在裴昱怀中,十分主动地轻啄他下巴,软声嗔道:“你舍得打掉,我还舍不得呢!” 裴昱没有说话,掌住靳晓后腰深深回吻,尔后把脸埋在她颈侧,呼吸如烈焰,周身气息也不再清冽宜人,而是叫人心里发急的沉欲。 靳晓眉心一跳,腰间抵着的热源也警醒着她,于是冲口而出:“别,你回屋吧。” 回答她的是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 再之后她被按着肩转过身,脸颊紧贴着软枕,塌腰耸臋,以一种极为难堪的卧姿被裴昱紧紧贴住。 裴昱抱起她发抖的身子,附在耳畔轻声说:“娘子觉着冷吗?那今夜我陪你睡,还有我们的孩子。” 这不啻当头一棒,靳晓无声摇头,贝齿咬着唇瓣,手指也深陷在锦衾的褶皱里。
第26章 靳晓呆呆望着一成不变的帐顶。 早该想到的, 这样一个嘴里没有实话的人,怎可能给出允诺就有心去遵守呢? 幔帐外照出熹微天光,人影绰绰。随后吱呀一声轻响, 门开门关。 裴昱像极了痛快完就轻飘飘走人的嫖客, 甚至从头到尾体体面面, 连衣襟都没甚褶皱, 旁人断不会猜到他曾做过什么。 起身梳洗时, 靳晓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忽然怔住,长久地出神。 ——发丝散乱, 泪痕未干, 眼下浅浅的青。 “怎么会这样?” 靳晓喃喃自问。 明明对他死心, 打定主意要离开他,为何还会对他的反复无常感到惊讶乃至伤心? 按理说,他再怎么过分, 她都应该熟视无睹, 好好扮演乖巧听话的玩物就是了,玩物嘛,就应该蜷缩在主人脚边,温顺地任他施为, 哪里有思想,哪里有感情? 下一瞬木梳滑落, 靳晓的手僵在空中,她愕然发现, 方才竟是想给自己一巴掌。 不是的, 不应该这样。 该挨上这一巴掌的是裴昱, 不是她。 为什么要因为那样一个男人而伤害自己?为什么要因为他而自我怀疑? 靳晓鼻翼发酸,懊恼地伏上镜台, 却咬着唇不想再为那人掉哪怕一滴眼泪。手心紧紧握住一支衔花钗,仿佛在通过这种方式转移痛苦,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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