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溪深吸一口气,将箎还给老夫人。 “外祖母,上面刻了一个‘惜’字。溪儿琢磨着,应是珍惜情谊的意思。” 苏溪侧头,藏在桌下的小手使劲在陆江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她眯起眼睛,近乎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对吧,陆公子?” 陆江点点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 “也有可能是某个人的名字。” “咳咳咳!”苏溪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她拽紧陆江的袖子,手背因为太过用力变得惨白。她呛得厉害,一方泛着淡淡竹叶香的男子方帕递到了她的面前。 苏溪没好气地接过,捂着嘴咳嗽。 “哎呦喂,你这孩子,毛毛躁躁的,喝茶都能呛着!”老夫人不断为苏溪顺背,“甭管那个字是什么意思,反正你外祖父瞧见了,定会喜欢。” 苏溪连连说着应和的话,待到把箎的事应付完了,又极其自然地将那方帕子还给陆江。 陆江如山的眉微皱,视线停在掌心的方帕上。片刻的迟疑后,他不动声色地将方帕折叠成方块,塞回他的心口处。 老夫人又说了些家长里短,无外乎是谁家的女儿成亲了,男方用了多少聘礼,女方回了多少嫁妆;又或者谁家的情郎生了异心,最终没落得好下场。 总之,苏溪是听出来了,外祖母是在旁敲侧击,告诉陆江要乖乖做外室,别对苏溪生出旁的心思。 陆江也不恼,老夫人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做足了晚辈的谦卑姿态。 就是苏溪全程不在状态,一直把玩她皓白的手腕。 纤细的手腕上,没戴任何的配饰,柔软极了,仿佛轻轻一掐,就断了。 “丫头,我送你的玉镯子呢?”老夫人拉过苏溪的手,“我就看着奇怪,才想明白你没戴镯子。” 外祖母年前送了一对成色极佳的翡翠玉镯给苏溪,说那玉镯原本是打算进贡给皇后的,老夫人瞧着欢喜,觉得那镯子与苏溪十分相配,就截了下来。 苏溪扭扭捏捏老半天,一会儿看看外祖母,一会儿看看陆江,就是吐不出一个字。 老夫人急了:“是不是没钱拿去当了?外祖母说过,没钱你就吭声,苏家再落魄也苦不了你!” “不是,外祖母......” “别说了,外祖母知道!你这孩子打小就爱硬抗,有什么事都瞒着我们。放心,外祖母不干涉你,但也绝不让你遭罪。” 老夫人当即吩咐杜麽麽去取金子来,还说马车太小,只备了五坛金子,让苏溪先用着。 苏溪干咳了两声,琢磨着五坛金子够她用好久了,正想让外祖母少给点,谁知她才刚张嘴,老夫人就打断了她。 “不够,是吧?你舅舅才赚了点小钱,回头我叫他给你送来。对了,还有首饰,你舅母多得很,自是不会吝惜。” 苏溪觉得哄骗舅舅的钱财,委实有些不道义。 转念一想,舅舅的“小钱”多半是不义之财,她忐忑的内心立马就安定了,可面子上的推却还是要做的。 “不行不行,溪儿哪能要舅舅的钱?” “外祖母,真的,溪儿真不能要!” “既然如此,那.....行吧!” 苏溪极其“勉强”地接受了外祖母的“馈赠”。 走之前,她看着陆江的背影,又说天山草可以补气血,就是很难买。老夫人一听,当即表示在杭城,还有什么是苏家买不到的? 总归苏溪想要的,老夫人都给她。 * 回城的马车里,苏溪很是感慨。 外祖母有多疼她,她心下再清楚不过。其实,不单单是外祖母,整个国公府没有谁不拿她当宝贝。 一想到大皇子和太子的党派之争,一想到国公府这些年干的龌龊事......苏溪摇了摇头,久久没有说话。 陆江坐在靠窗的位置,左手食指有节奏地敲打窗棱,不知在想些什么。 阴雨绵绵、官道湿滑,马车驶得比平常慢,轮子“咕隆咕隆”压过泥泞,溅起一片片土褐色的泥水。 天色暗沉,绿色的柳树在风雨中飘摇,惊起一只只躲雨的麻雀。 “戏演得不错。” 陆江的声音很低,且侧着头望向窗外,若不是苏溪耳尖,还真不知道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她恍然间记起,她曾答应过陆江,只要他配合她演戏,她便送一坛金子给他。 总体上来说,除了差点穿帮以外,她还是很满意陆江今日的表现,至少外祖母已经默认了他俩的交往。 这也就意味着,短时间内,外祖母不会再提相亲的事。 “彼此彼此,陆公子也是有演技的,”苏溪抱起一坛金子推到他面前,“诺,给你,说好的有偿,不哄你!” 陆江依旧看向窗外,语气冷淡:“不用,你留着。” “别用我那套来对付我呀!”苏溪笑了,强行将金子塞到他的怀里,“我这个人吧,存不了钱,有多少用多少!你就拿着吧,指不定过几天我花光了,你想要也没有了。” 苏溪伸出了白嫩的十指,“瞧瞧,我的手漏财,就漏给你吧!” 陆江终于抬眸看她。 逆向的光影里,苏溪并拢的手指中间有细小的缝隙,光线从缝隙里穿过来,竟晃得陆江微微眯了眼。 古人说,手指有缝,漏财。 陆江移开视线,没有回话。 隔了一会儿,他从心口处掏出方帕,那张苏溪用过的方帕,他缓缓拿到窗外,扔了。 “脏了,赔我一套。” 苏溪愣了愣,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一套”,而不是“一张。” 他身上这套衣服才做的呢! 花了她不少钱呢! “陆公子,要不我帮你洗洗吧?这么好的衣裳,扔了怪可惜的。” 陆江不说话,只垂着眸子盯着她瞧,苏溪瞬间没底气了。 “可惜啥呀?像我这么有钱的人,怎么会在乎一套衣裳呢?我就是特别想帮你洗衣服,手痒,没办法。” “行,成全你。” 苏溪舌头抵着上颚,笑得很难看:“......谢谢。” * 苏溪以为外祖母的“馈赠”怎么着也要等好几天,结果第二日下午,国公府就送来了满满一马车的钱财,其中包括天山草在内的不少上等药材,多是补气养血的。 苏溪让寒雪拟了份单子,将钱财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让镖局押运回京城,拿给父亲。 父亲是王爷,统帅十万兵马,平日里用钱的地方很多。既然父亲让她“讹钱”,那定是他有特别的用处。 另一部分拿去修路了,修那条青石砖破损、一下雨就小水洼乱积的小巷子,那条她遇见陆江的小巷子。 当然,用的是国公府的名义。 寒雪看着单子上的钱财已经全部散尽,就连少夫人送的昂贵首饰也被小姐典当了,她颇有些不甘。 “小姐,您......您真的不给自个留点么?” “留什么?笨蛋!只有用光了,才能再次伸手要啊!” 苏溪笑着打趣。 国公府的钱财多是搜刮的贫苦老百姓,只有将这些钱财用在老百姓的身上,她才安心。 夏末撩开帘幔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小姐,这是陆公子让奴婢给您的,说是对于祛疤有特别好的疗效。” 苏溪接过小瓷瓶,想起陆江帮她梳头的时候,曾注意过她后颈上的疤痕。 “他还挺有心。剩下的事你们看着安排,我去一趟西厢房。” 总得当面向人家说一声谢谢。 寒雪和夏末相互间使了个眼色,笑得不怀好意。 “小姐,您和陆公子发展得还挺快。” “今晚要给您留门吗?” “留什么门啊?院子里一堆滋补的药材,明日就给小姐炖上。” 苏溪杏目圆瞪,抬手想要揪她们的小脸,忍了忍,放弃了。 “得!本小姐......不和我深爱的女人计较!” 言罢,苏溪佯装大度,极其不在意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她敲响了陆江的房门。 “进来。” 陆江的声音有些缥缈,苏溪寻着声音的位置,判断出他不在矮桌旁坐着,而是在屏风后面。 屏风后面,哗啦啦的水声起伏,一抹斜靠在浴桶里的背影混着雾气,倒映在半透明的屏风上。 “苏姑娘,帮我擦发。”
第13章 沐浴 苏溪没想到陆江在沐浴。 她恍然间明白了两个丫鬟罪恶的眼神。不过,她们太看得起她了,就算她有贼心,也没贼胆对陆江做点什么。 “行啊!还要多谢你送我药膏呢!” 苏溪顺手取下铜盆架上的棉帕,绕到了屏风里侧。 屏风里侧,陆江坐在深褐色的木桶里,两只胳膊随意搭在木桶的边缘。那泛着热气的柔软湿发,被清洗后披散在他的背后。 水雾缭绕,混着淡淡的桃花香,在氤氲的空气里形成诱I人的水滴;水面上漂浮着的桃花瓣,荡漾出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苏溪微微迷了眼。 话本子里描绘的“美男出I浴I图”,大抵是这般样子吧! “你身材真好!看起来瘦,其实挺有型的。” 苏溪在他身后半蹲下来,用棉帕裹住滴水的长发,细细地擦拭。 陆江背对着她,她看不见陆江的表情,不知道陆江此刻在想什么,只觉得周围的气息冷了几分,纵然是有热雾萦绕,她的胳膊上也泛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你见过其他男人的身子?” “啊?”苏溪一愣,“哦,就你和我大哥。不对,还有我爹。” 她大哥和阿爹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两人都练了一身腱子肉,不小心撞到心口,能弹得她半米远,脑门都疼! 苏溪觉得男人肌肉太多,也不好看,像陆江这样白白净净、线条流畅的,多好啊! 陆江侧头,语气柔软了些:“你和家人的感情挺好。” “那是自然,不过也没少挨打。小时候学着我哥光膀子,被阿爹胖揍了一顿。” 苏溪提到大哥和阿爹,总有说不完的话,眉梢间洋溢着少女藏不住的骄傲和喜悦。 “你大哥身上可有剑伤?” 陆江缓缓转过身,露出心口处的一道狰狞刀疤。黑发随着他的动作从苏溪的手中滑落,跌入浴水中。 “诶?”苏溪看向水面上漂浮着的黑发,“哎呀,我都快擦干了,这下好了,全打湿了。” 苏溪瞪了陆江一眼,陆江似乎完全不在意,胳膊枕在木桶上,琉璃色的眼眸就这样望着苏溪。 他本就生得俊美,沉默的时候更显清冷,眸光流转间,似有一种多情的味道。 然,苏溪正气着,压根没有心情欣赏他的美。她没好气地将棉帕搭在木桶上,拉来一根小板凳,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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