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外, 苏溪坐在窗边的四脚矮几前,饮茶休憩。 寒雪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苏溪:“小姐,王爷来信了。” 信上说,苏溪她们刚走,大皇子便亲自去到王府,说是喝茶,实则是想见见沈惜公子。幸亏苏溪走得快,才没被大皇子捉个正着。 提起大皇子,那可真是宣国的一个传奇人物。 他出生的时候体弱多病,被预言会早夭。恰逢宣国战败,不足七岁的他孤身去往东夷国,做了十年的质子。 两年前,大皇子回国。 朝中结党营私的风气太重,裙带关系尤其严重。 他极力改革,将不少贪污腐败的皇亲国戚打得措手不及,虽然行事乖张,却也树立了为国为民的威信。 夏末:“大皇子究竟想做什么!他恶意散布和您的谣言、毁您的清誉,还堵上门了!” 大概是半年前,市井上突然多了很多流言蜚语。 说大皇子对沈惜公子求贤若渴,炎炎烈日下,在王府门前等了足足三个时辰,只为邀请沈惜入朝为官。 苏溪冤枉啊! 她不过一个王府世子,纵然再傲骨,也不敢不见大皇子,哪敢让他在门口晒太阳?! 她更是从未曾见过大皇子! 后来,经过私下的查证,证实这些谣言都是大皇子故意找人散布的!!! 苏溪看向寒雪:“你说说,为什么呢?” 寒雪想了一会儿,迟疑道:“小姐说过,事情得分利弊和得失。从结果上分析,谣言对大皇子并无害处。相反,世人会觉得他重视贤能,有明君的风范。” 苏溪:“有进步。还有其他的理由吗?” 见寒雪答不上来,苏溪也不急,慢慢引导。她拿出之前买的桃花酿,放在矮几上。 “如今朝中势力分成两派,大皇子和太子各执一党,而沈惜就是二人争夺的——桃花酿。” 且先不说大皇子对沈惜究竟有几分“真情实意”,她都不想卷入朝堂之争。 更何况,朝廷严禁“女子为官”,她不想冒着“欺君之罪”,日日提心吊胆人头不保。 苏溪故意将“桃花酿”三个字说得抑扬顿挫,然后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谁先抢到归谁哦!” 苏溪话刚落,寒雪就将桃花酿护在了怀中。 夏末想了好一会儿,明白苏溪的意思后,作势要抢桃花酿:“我不服气!小姐您偏心!” 寒雪:“你脑子笨,怪谁!” 苏溪笑了,塞给夏末一盒桂花糕:“醋什么?你又不爱喝桃花酿。” 夏末喜吃桂花糕,寒雪爱喝桃花酿。 这些小习惯,苏溪都用心记着。 主仆三人在屋里说笑,谁也不曾注意到院子外面的屋顶上,几十个侍卫正密切注意着屋内的一切。 * 苏溪不放心少年郎,一直守在他的身旁。 夜已深,月色如水,丝绸般倾泻在少年俊美的脸庞上。 苏溪不得不承认,纵然她游历天下,见过无数好看的男子,依然被少年郎惊艳到了。 他受伤极重,前胸有三道伤疤,最深的一条从左肩一直蔓延到右边的肋骨,十分骇人。 不过,最让苏溪震惊的,是他的左手臂上爬满了数不清的割痕。 白净的左手臂上,深深浅浅的割痕一道又一道,从手腕一直蔓延至手肘内侧,有一些甚至割在原先的伤口上,以至于伤口无法完整愈合,形成一条条难看的蜈蚣腿。 他有着怎样的悲惨过往? 承受过多少不为人知的痛楚? 苏溪坐在床榻边的软椅上,兀自一人胡思乱想着。 一阵清风拂过,苏溪抬手打了个哈欠。 或许是太困了,没一会儿,她竟然歪在软椅上,没骨头似地,头朝着床榻的方向,直直地倒过去。 她这一倒吧,准能恰好倒在少年郎身上。 就在苏溪距离少年郎不过一寸的距离时,床上的少年郎猛然睁开眼。 作者有话说: 特别说明: 1:大皇子小时候过得苦,做质子的时候很穷很穷,常常被人欺负。所以,他深深明白,不管在什么样的艰难环境下,都应该赚钱钱。 2:大皇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一个深受重伤也要赚钱的少年郎呀!
第3章 留下来 少年郎用剑柄抵住苏溪的额头。 苏溪中了迷香,不仅没醒,还睡得香甜。 也不知她梦见了什么,好看的唇角始终微微向上,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少年郎快速环顾一周,斜倪到窗外熟悉的侍卫身影时,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将苏溪放置在软椅上,踏步走出房门。 院子的竹林篱笆墙外,几十个侍卫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属下救驾来迟,请大皇子责罚!” 大皇子就是刚刚醒来的少年郎。 少年郎负手站在月色下。 朦胧中,白色的衣角随风飘扬,勾勒出紧实流畅的背部线条;微黄的竹叶混着露水的气息在黑夜中凋落,从他额前飘过,看不太真切他脸上的表情。 他音色清冷:“恕无罪。” 事发突然。 他已经隐瞒了行踪、提前三天下江南,可躲过了路上的埋伏,却在目的地杭城遭遇了伏击。 偷袭者武功高强、招式统一,俨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禀大皇子,这是在死士身上找到的。” 领头的侍卫叫沐风,恭敬地呈上一枚古铜色的令牌。令牌上方刻有一个龇着牙的虎头,上书“骁虎”二字。 骁虎卫? 那是太子身边的护卫,是太子养在东宫的秘密杀手。 少年郎剑眉微蹙,食指轻扣令牌,令牌如同离弦的箭,划破寂静的夜空,“锵”地一声,稳稳地嵌入青石板的缝隙里。 太子在本该属于他的位置上,安享了十二年的光阴。 如今,他回来了。 ——是时候夺回自己的东西了。 “抓活的。” “是!”沐风领命,“另外,在您晕倒的时候,麓山书院的学子集体腹泻了,说是有人在饭菜里投毒。” 少年郎此次来江南,其中一个目的是考察学子们的情况,提拔有贤之士。宣国正是用人之际,马虎不得。 “派人盯着。” 需要盯的还有一位姑娘。 少年郎回头,透过半掩的院门望向西厢房的方向。雕着牡丹花的屏风上,一个窝在软椅上的娇俏身影随着烛火浮浮沉沉。 他中的箭伤有毒、险些丧命,那姑娘只用了一颗药丸便让他起死回生。除了西域回魂丹,他想不到其他的灵丹妙药能有如此快的解毒疗效。 西域回魂丹,是有钱也换不来的无价之宝,纵然是他想要,也不能轻易求得。 她究竟是何身份? 她这个年纪,理应生活在深闺中,却独自居住在偏僻的城东,没有家人、没有护院,只有两个略会三脚猫功夫的丫鬟傍身。 她的身上,全是谜。 “尽快查清楚她的来历。” 少年郎交待完,抬步走进夜色中,“去驿站。” 陡然,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像是脚尖点在竹叶上、跨过清风、落在土褐色的瓦片上。 杀气! 熟悉的杀气! 少年郎抬了抬手,几十个侍卫立即投入厮杀中。 剑光闪、鲜血溅,院子里叠满了一具又一具蒙面黑衣人的尸体。很快,侍卫们拖走尸体、用水清洗现场。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质朴的小院子恢复如初。 哪里还有半分厮杀过的痕迹? 少年郎再次看向西厢房的方向。 她救了他,同时为她招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那些人的手段,远不是三个小姑娘能对付的。 少年郎垂眸,推开了西厢房的门。 * 苏溪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见少年郎坐在窗边的矮几上,摆弄那副她平日里喜爱的古棋。 那身月牙色的袍子,平日里她穿着空荡荡的,套在他身上虽说有些紧,却依旧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只是奇怪,她怎么睡过头了呢? 昨夜没有找到大夫给他好好包扎,不知道他今天怎么样了。 “你现在可有哪里不适?” 少年郎的视线始终不曾移开过棋盘。 他背对着她,从苏溪的位置,她只能看到他孤寂的背影、还有墨发上束起的玉冠。 “没有,”他道,“你会医术?” “不会。不过我院子里的大白鹅是我救的,勉勉强强算有经验,”苏溪走近少年郎,在矮几旁坐下,安慰道,“放心,我医不死人。” 少年郎神色一怔,拿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好半天才放下。 苏溪调皮地笑了。 “对了,为什么我是沈惜公子的朋友,你就不收我的钱?” 少年郎不回话,似陷入了回忆。 苏溪担心自己窥探了别人的秘密,赶紧打圆场:“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 “能说,”少年郎稍做停顿,“他对我有恩。” 苏溪:“......” 敢情她是沾了自己的光呢! 可苏溪很确定她和这位少年郎从未曾有过交集,又何时帮过他呢?她记忆力一向很好,若是两人见过,她一定记得。 “你们认识呀?” “谈不上,” 少年郎瞧着那颗黑子瞧了许久,像是在琢磨该如何定义他和沈惜公子的关系。过了一会儿,他才淡淡道, “我们是神交。” “!!!” 所谓神交,是指两人没见过面,但心意相通、情投意合。 苏溪悟了。 她就说嘛,她压根不认识这位少年郎啦! 或许他曾变相地受过她的恩惠,以至于他记了许久。但总之,他们之前没见过面,她更不可能和他“心意相通”。 “既然我们都是沈惜公子的朋友,那我和你也是朋友啦!” “朋友?” 少年郎喃喃低语,眉心微皱,似乎很不习惯听到这两个字。 “对,朋友!这是我家,家里除了我以外还有两个丫鬟,还算清静。你如果不嫌破旧的话,在此安心养伤吧!” 少年郎似是没想到这个问题,放下棋子,侧头看向苏溪。 “你确定?” “你放心啦,我不会觉得你是麻烦,”苏溪倒了杯茶,递给少年郎,笑道,“没有麻烦的日子能是日子么?” 少年郎的眸光从热气腾腾的茶水上一扫而过。 没接。 他侧过头去,看不清他的神色,更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好啦好啦,安心留下来就是,”苏溪放下茶水,起身,“你一宿没吃东西,我叫丫鬟给你煮些清粥吧!” 苏溪说完去了小厨房,也算是留给少年郎一些思考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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