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官府没有张贴陆公子的通缉令。” 刚才,苏溪让寒雪去打探陆江的消息。 昨天他杀了几十个黑衣人,小巷子里全是尸首和鲜血,按理说,官府该格外重视才对。 可昨天那场残酷的厮杀,就像被谁刻意抹去了一样,完全没有发生过的痕迹,就连酒楼茶肆也没谁提及。 往常茶肆里人鱼混杂,是最容易走漏风声的地方。 由此可见,有人特意封锁了消息。 苏溪抬头望天,柳树将阳光切成无数个金色的小碎片,让她看不太真切。 她眯了眯眼, 无意识地抚摸嫩白的指尖。 她的指尖缠绕着一小根杨柳树的枝条,她将绿色的叶子一片片扯下,不知不觉扯完了所有的绿叶。 好了,想不通就不想。 苏溪扔了枝条,问寒雪:“麓山书院那边怎么样了?” 昨夜,麓山书院的学子们集体腹泻,说是吃坏了肚子。 寒雪说,秦知院忙得焦头烂额,一来要关注学子们的身体恢复情况,二来要调查此事,毕竟过于蹊跷,定有原因。 秦知院是苏溪的棋友,两人称得上是忘年交,平日里很聊得来。 “小姐,我们要去一趟书院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溪不是大夫,不能为学子们疗伤治病;她也不是捕快,不擅长破案分析。此时前去只会给秦知院添乱。 再者,秦知院要面临的麻烦远不止这些。 按照宣国律法,学子们中毒属于书院失职,秦知院作为书院一首,理应问责。 苏溪算了算时间:“明日上午,你陪我去书院。” 明日,她该为秦知院做些什么了。 “另外,小姐,书院已经放出消息了,说大皇子要来书院考察。” “!!!” 苏溪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大皇子要来江南,要来杭城。 一想到她千方百计躲着的人快来了,哎,头疼。 苏溪拉着寒雪穿过护城河上面的石桥,走向河对面的成衣铺。 成衣铺里,各种各样的衣物摆得琳琅满目。老板放下手中的珠算盘,从柜台后方走出来,笑盈盈地接待。 “贵客需要什么呢?小店有成衣,也有订做的,款式齐全、样式新颖。” “我选些男子的成衣。” 苏溪在老板的介绍下,看了不少成衣,可选来选去,也没挑到心仪的。 她拿着一件绣着暗纹的黑色男袍问寒雪:“你觉得这件怎么样?配得上他吗?” “他”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寒雪实话实说:“陆公子的气质非寻常人能比,这些衣物......自是配不是他。” 苏溪悄悄叹一口气。 寒雪已看出来陆江绝非贫苦人家出身,她又如何不知?想到他那身被鲜血染湿的紫色华服,虽是款式简单,但质地上乘,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苏溪咬了咬牙,对老板说:“最贵的,最好的,通通拿出来!” 待到苏溪选完,要付钱的时候,寒雪捏紧了钱袋子,有些为难。 “小姐,您......能少买几件么?您要是全买的话,咋们下个月的零花钱可就没有了!” 寒雪说的是下个月的零花钱,不是这个月的。那也就意味着,苏溪这个月和下个月都没有零用了。 苏溪想了想,用手指叩响了木质柜台:“买!” * 城东的木质四合院内,西厢房里,侍卫沐风正在向陆江禀告情况。 沐风:“属下无能,没查出苏姑娘的身份。” 苏姓在杭城是大姓,很多达官贵人或者平民百姓都是此姓。照说要查一个姑娘,不是难事。 可苏姑娘就像突然出现在杭城的人,没有过往、没有朋友,生活轨迹异常简单,不是找人下棋就是接济穷人,干净地好像山间的泉水一样,清透没有杂质。 陆江拿着黑子的手一顿。 他在复盘,复盘刚才他和苏溪下过的那盘棋。 没有人天生会下棋,没有人能抚平过往,更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 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他稍稍侧头,躲过阳光的追逐。 太刺眼了。 他自小在泥泞和污秽中长大,知晓权力斗争的险恶,尝过寄人篱下的酸楚,试过用死人的肉果腹。 却唯独不曾见过地狱里的阳光。 他不相信这世间还有光。 “继续查。” “是!” 沐风领了命令刚要离去,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陆江动了动手指,沐风一个起身躲到房梁上。 “咚咚”的敲门声以及熟悉的少女声响起。 “陆公子,我找了个大夫来给你瞧瞧。方便吗?” 是苏溪。 少女的声音甜甜的,即便隔着厚厚的木门,陆江也能想象苏溪好看的唇角。他微微蹙眉,手中的棋子不知该放在哪里。 他越来越看不懂这盘棋了。
第5章 疑惑 “进来。” 门内传来陆江冷冷的声音。 苏溪领着大夫推门进去。 大夫约莫四五十岁,背着一个红木药箱,走路的时候脊背微微前倾,药箱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和他后腰处的外衫摩擦,发出“吱吱”的声音。 陆江坐在窗边的矮几前摆弄棋盘。 几个人打过照面后,大夫示意陆江挽起袖口,他要给陆江把脉。 可当陆江露出左手腕上深浅不一的割横时,大夫探过去的手忽地一缩,几息后才重新覆上。 苏溪深吸一口气,哪怕她之前见过陆江手腕上的伤,却依旧不忍直视。 探诊的时候,大夫抚摸着山羊须,久久没有说话。 苏溪有些着急:“怎么样了?” 大夫笑道:“姑娘莫要担心。公子的毒已解,只是身体有些虚弱,吃几服药即可。” “哦,那就好那就好,” 苏溪拍了拍心口,暗自寻思习武人的身体素质就是不一样,明明刚从鬼门关里走过一遭,换做寻常人,不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八天?陆江竟跟没事人似的!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陆江就这样坐着,俊美的脸上没甚表情,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大夫正要收手写药方子的时候,忽地神色大变,诧异道:“等会儿,公子的脉象有变!容我再听听。” 苏溪的一颗小心脏跟着紧张起来。 “怪哉怪哉,陆公子的脉象甚是奇特。脉形横跳、脉突暂无,浮而无力、阴阳气衰......” “大夫,”苏溪甜甜地笑,略有些不好意思,“您能说的直白些么?” “意思是说,陆公子气血亏空得厉害!” 这...... 虽然大夫得出的结论和之前不一样,但苏溪很快就接受了,毕竟陆江被砍了三四刀,留了好多血...... 苏溪立即询问大夫可有医治的方法。 “有的,我在方子里加几味滋补的药材,服上十次即可,”大夫顿了顿,看向苏溪,“只是药材有些贵......” “多贵?” “差不多十两银子一副药。” 苏溪恍神了一瞬,有些惊讶一副药比她一个月的伙食费还贵,她瞥了瞥自己的荷包。 还好还好, 能承受得起。 可转念一想,十服药就是一百两啊!那是她整整一年的伙食费呢! 尽管有些肉疼,苏溪还是状若毫不在乎的模样,让大夫开方子。 陆江的眸底闪过一丝困惑,盯着苏溪的眉眼瞧了许久,似乎想要瞧出什么来。隔了一会儿,他垂下长长的眼睫,掩下捉摸不透的情绪。 陡然,大夫猛地甩开陆江的手腕,震惊地望着陆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大夫颤抖着手指向陆江,结结巴巴道,“见鬼了!活见鬼了!” 苏溪被大夫的一惊一乍弄得一愣一愣的。 大夫背着手在房内来回转圈圈,一点不似糊弄人的样子,苏溪耐着性子问:“大夫,到底怎么了?” 大夫:“这位陆公子的脉象连三五至而歇,歇而再至,是大病的前兆啊!” 大夫解释了一番,说了好多苏溪听不懂的话,总结起来就是陆江病得很严重。 苏溪笑了:“大夫,您能给个准信么?” 这把个脉,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大夫已经给出了三种不同的结论。 若不是大夫是她亲自叫来的,而且她和大夫还算相熟,否则她真要怀疑这大夫是在信口开河。 大夫自知今日的事太过蹊跷,无奈道:“苏姑娘,老夫行医二十多年,从不骗人。你若是不信,自己听听!” 苏溪看了看大夫,又看了看陆江,见陆江不反对,于是伸出纤细的手指轻放在陆江的手腕上,装模作样地听了一会儿。 老实讲,她......听不懂。 反正脉象很乱,没什么规律,和她自个平稳的脉象完全不同。 苏溪干咳了一声,问大夫:“您说吧,该怎么医?我们听您的!” 大夫想了想,正色道:“此病非得服用天山草,否则公子七日内必倒床!” 苏溪听闻心狠狠一抖。 没想到陆江病成这样了!!! 再看陆江,苏溪对他生出了许多的同情。 他静静地坐着,不悲不喜,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似乎什么样的结局,他都能坦然接受。 大夫又说,天山草很是稀罕,只有城中最大的医馆有卖,还得提前订下,否则有钱也买不到。 “天山草很贵么?”苏溪问。 “一百两,”大夫伸出食指,“一株。” “这么贵!”苏溪从凳子上蹭起来,“那十株岂不是要一千两?!” 苏溪麻了,探究的视线在大夫和陆江之间来回打量。 这大夫不会和陆江之间有什么,两人合伙讹她吧! 尽管她知道不可能,可她依旧感到心塞。 为啥她会同情陆江呢?明明她才是最值得同情的人! 她快要成穷光蛋了!!! 陆江难得开口:“不用医。” “那怎么行?一定得医!” 苏溪猛然提高音量,震得周围的几人皆是一愣。 尽管她心疼钱,可她不能拿陆江的命开玩笑啊! 苏溪从袖子里掏出一沓银票,正要塞给旁边站着的寒雪时,陆江拦下了苏溪。 “苏姑娘大可不必为了我如此破费,我命硬,死不了。” “谁告诉你破费了?我就是钱多,愁着用不完呢!” 苏溪绕过陆江,把银票硬塞到寒雪手中,交待道:“你先随大夫去抓药,后面的事回来再说。” 陆江怔怔地瞧着苏溪,眸光变得愈发深沉、晦暗难明,一时间竟忘了移开视线。 他没病,他好得很。 方才,他用内力强行改变了脉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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