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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怎么出手的？”张二问。 “就那天夜里，杜珩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愁眉苦脸。我看四周没人，就跟他说了。”周伙计说，“我说，你傻不傻呀？店里要真有五十年的灵芝，早就在当初大行王朝完蛋的时候被城主抢走了，这种好东西怎么可能留下来？ 杜珩不信，说可能是后来收的。 我当时就笑了，我说大哥，你当灵芝是那稻草？说收就能收到的？还五十年灵芝？ 他还是不信。 我就说，不瞒大哥你说，现在这个佟家药馆，一半药材都是假的！那甘草， 菊花之类的便宜药，基本都是真的。一旦贵的，什么人参灵芝，什么藏红花，都是假的！一来名贵的药材很难收到，二来一旦发现，早被那黑心佟老板孝敬城主讨赏去了，怎么可能拿出来卖？这个世道又有谁有那个钱来买？ 他还不信，说他亲眼见到了。说他小时候见过灵芝，都没有这般大，肯定是那五十年的灵芝。 我骂他是个笨蛋，他见到的不是灵芝，是黑山大蘑菇。 他当时就愣了。 我见他还不信，趁着夜偷偷进了库房，翻箱倒柜找到了一个黑山大蘑菇，递给他看。 他信了。 他信了之后就求我，说让我救他离开，说家里还有患病的娘子，说他还要找药给娘子看病。 我当时就说，我今晚跟你说这些，就是为了救你的！我不仅救你出去，我还告诉你，哪里有真正的灵芝。 我跟他说：你现在不要跑，你现在跑了我就脱不了干系了。等到清晨，早点在院中等着。清晨有那送水的来，佟家是大家，早上送水的多，有那七八个，那时候跟着人混出去。你放心，你这段时间的表现，死心塌地想留在这儿，佟家对你基本放心了。而且你也不要怕，说实在的，虽然你帮佟老板了了一个心愿，但也不是什么大人物，看你看得不紧。 混出去之后，从哪条街哪条巷走，走到那小河边，然后游过小河，就出了城。出城后先往西，绕过五珠城，然后往北，直奔鹿云山，鹿云山上有个老道士，老道士是我们这里最出名的药贩子。要说谁手里可能有几十年的灵芝，只可能是他。 我跟他说了这一切，他向我作揖道谢。 果然不出我所料，第二天，他就偷偷跑了。 万幸啊，佟老板也没怀疑到我头上。” 陈小姐哈哈一笑：“怎么样，比张二那个故事精彩吧？” 张二撇嘴。 王富贵问陈小姐：“你没把佟家怎么样吧？” “放心，没有！”陈小姐笑道，“我真的是运气好，刚摸到佟家药馆就找到了周伙计，问清楚情况后，弄了点障眼法迷惑了其他人，谁都没事。此刻我送他回去，也没人发现。” 叶厨娘垂着泪揉着心口，扭头冲着王富贵：“王掌柜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如果---如果---” “放心，我自有安排！”王富贵摆摆手，冲着周伙计笑道，“我看那佟家也不是甚好人家，你反正没有亲人了，要不要就在我们城，我帮你谋个差事？” 周伙计略显尴尬：“呃----算了----我还是回五珠城吧----这位陈小姐答应我----送我回去的---” “回去娶那佟家傻姑娘？”王富贵笑问。 周伙计脸色微微发白：“掌柜的---说笑了---” “你不是坏人，是个好人。”王富贵拍拍他安慰道，“故事是真的，我听得出来，而且你没有撒谎的必要。只是你说你出于道义救了杜珩，有些夸大了吧？你一开始就猜出朱大龙的用意，朱大龙回来后，你也跟杜珩有相当长的独处时间，那时你完全可以说明情况，教他怎么逃跑，那时为何不说？因为你懂得明哲保身，从来不做那危及自己的事情，所以在这乱世能有立足之地。比如赵老太爷死，你也忍得住；比如佟家卖假药，你也帮着卖。乱世嘛，没办法。可是杜珩之事为何要冒险行事呢？佟家说起来也没有图财害命，只是让他娶自家姑娘而已，所以你为何要冒那样一个风险，被佟老板发现要剥一层皮的风险？总得有个说法，对吧？联想到佟家的傻姑娘，我觉得是说得通的。” 周伙计低了头。 “你是个好人。”王富贵继续安慰道，“出于私心的行善，也是善嘛！” “佟家早晚会把我赶走。”周伙计嗫嚅道，“而且我也想娶个媳妇儿，哪怕是个傻子。我条件也合适啊，我也认字，只是书读得没那么多---这次佟家都发了请帖了，结果新郎官跑了，那傻姑娘更没人要了-----是我的机会---” “好了好了，不碍的。”王富贵扭头冲着陈小姐，“快吃，吃完把周伙计送回去！” 陈小姐细细地笑道：“好的！” 叶厨娘刚想说什么，老李就站了起来： “下一站，我去。”
第35章 老道的故事 ◎有情人终成眷属。◎ 老李已经走了两日有余。 叶厨娘心里的担子越来越重。 一则是担心杜珩的安危, 虽说前两次张二和陈小姐带回的故事证明杜珩尚在人世，但却给她一次比一次更加危险的感觉，像他这般在乱世里东奔西跑寻药, 总有一日会不慎遇到危难，丢了性命。每逢想到此处，叶厨娘便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二则是觉得亏欠客栈越来越多。客栈很神奇, 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着常人不能及的本领, 就说寻找杜珩线索一事, 他们能在几天内寻到杜珩几个月前的踪迹, 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但人家本事大, 不是应该帮你的理由。只是事到如今，叶厨娘担心杜珩，而自己又完全没有本领去沿途索骥，所以对王掌柜等人的感激和愧疚越来越深。 这两日她惴惴不安，终于在晚间吃饭之时, 王富贵主动提及此事。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王富贵居然一开口便先道了个歉： “叶师傅，对于杜珩一事，我们如此行事, 你不会怪我吧？” 叶厨娘顿时诚惶诚恐了起来：“王掌柜这是什么话，若是没有你们各位相助, 我哪里知道杜珩的心意如何, 又哪里探寻到他的踪迹。此事不管结果如何，您对我们夫妻, 都是大恩大德。” “道理, 或许不是这么讲的。”王富贵叹了口气, “我这人有个不好的习惯，遇到一个有趣的故事，总是喜欢掰开了揉碎了去看，一个细节也不愿放过。我本应该一次性按照打听到的结果，步步寻觅，把杜珩找到。但由于我喜欢深读故事的私心，所以把那猎户、伙计一个个找来，由一个故事看到一堆故事，再看到整个天下世道的脉络。从而耽误了您寻找丈夫的进程，许是不该。” 王富贵这么客气，叶厨娘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矫情！”陈小姐啃着一个排骨笑道，“掌柜的，你是越来越矫情了。” 张二正闷头喝酒，突然耳朵一动，道：“老李回来了。” 叶厨娘忙抬头看那门口。 只见张二话音未落，那客栈大门无风自动，老李手里挟了一个人，急急进了客栈。 叶厨娘先看那老李脸色，见他一脸笑眯眯的模样，心先放下了一半。 老李手里挟着的那人，一眼看去就是个老道士。 鹤发童颜，手里拎着个拂尘，一进客栈，就先打了个稽首：“老道卫灵，今日见到天下诸位豪杰，不胜欣喜！” “来来来，卫兄，喝酒！”老李牵着卫灵坐下，又给他倒了杯酒，拿了双筷子，“我们家厨子实乃天下无双，你吃一口，看我是否骗你。” 老道夹了个冬瓜，吃了两口，又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哈哈大笑道：“就凭这口酒，这道菜，不虚此行了。” 王富贵等人皆笑而不言。 叶厨娘脸色出现了急迫，站起身来行了个礼：“这位道爷，敢问可曾见到我夫君？” “坐，坐！”卫灵似乎是反客为主了，“知道叶师傅等久了，老道我便边吃边说了！” “好。”王富贵代答道，“见到老李和这位卫兄弟的神色，看来是个好的结果。那故事可以长些，我们洗耳恭听。” 陈小姐又噗呲一笑，道：“矫情。” 老道饮酒吃菜说话，三不耽误：“我叫卫灵，当道士之前叫卫灵，当道士之后还叫卫灵。 当道士之前是个卖药材的，当道士之后还是个卖药材的。 祖上有钱，所以卖药材。不，不对，是因为卖药材，所以有钱。” 王富贵听他这几句来回嗑都听笑了，细细地抽起了旱烟。 老道丝毫不停：“那时候药材生意做得大，我们一家供了七个城。我是四十岁接过家里的药材生意的，我一接手，就改了路子。 原先家里一直想把药卖到宫里，走的是一个高端的路线。人生灵芝，藏了一堆。我不爱跟官家打交道，官家太黑，而且喜欢糟蹋药材。我接手后，就做起了老百姓的生意，薄利多销，而且自觉可以给自己积累点功德。 接掌家里生意到了六十岁，大行王朝垮了台。 我年轻的时候练过武，寻常人三五个都对付不了我。但是我家里的老婆孩子就不行啦，大行王朝一倒台，各地烽烟四起，我们这种大户人家先遭殃嘛！ 家里人死了个干净，老头子我仗着点功夫逃了出来。 按理说，我这么一个老头子，后代都死了，我该跟那帮土匪拼命，但我不行，我要报仇，不是杀几个土匪那么简单，我要弄死土匪头子。 那时候的土匪头子已经是城主啦，掌管着一城的百姓，我要杀他谈何容易？ 不过我有我的办法。 我家人被杀，我逃出去的第二天，我就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城里，散布谣言，就说我卫家有一株两百年的人参，被我卫灵藏了起来。得到那人参吃下去可增加十年阳寿。 这种鬼话，造起谣来最简单。 因为人嘛，特别是位高权重之人，都惜命，一个比一个惜命。 谣言传到了城主的耳朵里，他便派人来搜。 我当时还真有株人参，两百年是夸张，几十年是有的。弄了碗毒酒，泡了一夜。然后再找个好看的匣子摆起来，埋在我家后院，就这么简单。” “哈哈哈哈。”张二笑了，“此计又土又妙。” 卫灵说到兴头上，一拍大腿：“对！我一直觉得，那坏人用阴谋诡计害人，好人也得学！我埋完人参，就躲到了鹿云山上，等消息。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城主三天后便中毒身亡了。 原本我想着，大仇得报，一死了之。 谁成想就在那时，捡到了一个男婴。 男婴自然是个弃婴，就在那鹿云山山脚。我想着不能让我卫家绝后啊，就养了那弃婴。 鹿云山是个好地方，我恰好识得草药，所以经常能让我采到一些稀缺的药材。 弄到了好药，我就拿下山去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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