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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逗留，不是吗？ 这一切都一直存在，在小说里，在文字里，在记忆里。 他可以随时来看，真的可以。 走到十字街的路口，左边便是穷途客栈。 夏若初吃了山芋馄饨心情大好，看也不看那客栈，他目前跟那王富贵还没什么好聊的。 好不容易来一次，干嘛要第一个见那糟老头子？ 转身，夏若初直奔青楼而去！ 这才对嘛！
第60章 花容藕窍 ◎拜访柳兮兮。◎ 所以说, 进了云土国，吃了碗馄饨，夏若初去的第一站, 是青楼。 乱世已久，像夏若初这般花痴穿着的有钱财主已经不多了，青楼老鸨眼尖，隔着八丈远便迎了出来：“哟, 这一看就是大城里来的公子哥儿, 进来坐坐？” 若是以往, 年轻那会儿, 老鸨不会主动招揽这般模样的“贵客”, 什么人进什么地儿，这一点她拿得很准，她们也就挣挣平头百姓的钱而已；但自从有了柳兮兮，她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那些个从隔壁城池慕名而来, 要见柳兮兮一面的有钱人，不在少数。 夏若初没有进门，而是在青楼门前停下来，抬头看那副对联, 小声念道：“山深路远，青峰终难见绿水；天高水长, 红颜不藏于深闺。” “哟。”老鸨满脸堆笑, “公子看样子是个读过书、肚子里有学问的。不瞒你说，我们楼子里头牌柳兮兮也是个才女哩, 这副对联就是她写的, 你俩肯定能聊到一块去。” 夏若初笑道：“对, 是柳兮兮写的，当然，也是我写的。憋了我十分钟写出来的。” 这话老鸨没听懂，但她也不愿细究这些乱七八糟的，见夏若初这一身穿衣打扮便知他有钱，又道：“公子不上去坐坐？兮兮可是刚刚梳洗完，精神着呢！” 夏若初回过神来，哈哈笑道：“见，自然要见，此次进城，第一个想见的，就是柳兮兮。” “公子里边请！”老鸨乐了，所料不错，果然是奔着柳兮兮来的，这下子不赚他个几十两银子？但最好也别太有钱了，太有钱了，又长成这模样，别到时候把兮兮给拐跑，还是得防着点儿！ 进了门，夏若初见到一个狭窄的长厅，厅中央盘旋着一个楼梯，直奔二楼柳兮兮的闺房。 后院有两个姑娘，正探头探脑地在偷偷打量自己。 他不由地又是一愣：对哦，以往写作，在这个青楼里，永远只关注着柳兮兮的举动，最多再写几笔老鸨算是应景，似乎从没想过，这楼里还有别的姑娘，一个青楼，不可能只靠柳兮兮一人活着。 那两个姑娘约莫二十出头，眉清目秀，在窃窃私语。 一个道：“肯定不是云土国的，没见过。” 另一个道：“怎么大清早地来了？” 老鸨使了个眼色，俩姑娘便又躲到了后院不见了。 “兮兮，有贵客到啦！”老鸨扯着嗓子朝楼上喊了一声。 “妈妈，今日我不想接客。”一个声音很快从楼上传来。 柳兮兮的声音很脆，不见以往夏若初所描述的“慵懒”，仿佛此刻有那么一点紧张。 而且，一个明显有钱的公子哥来访，柳兮兮居然会拒客？这一点也跟夏若初所设定的出入很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夏若初不解。 这一下尴尬的就是老鸨了，似是她也没料到柳兮兮会不接待，这在以往没出现过。以往若是那没钱没势的要来找兮兮，第一关老鸨就过不了，也不会让他见；只要是老鸨领来的，必是看上去可见的，柳兮兮也从未拒绝过。 见面未必非要怎样，见一面，聊聊，有什么不可以呢？ 显然，柳兮兮的这句话，不仅出乎了跟她熟悉多年的老鸨的意料，甚至也出乎了夏若初这个老天爷的意料。 见不到了？！ 夏若初此刻真想穿越回去，坐在书桌前提笔就写“柳兮兮半开闺门，见到一神仙般的公子，羞得面若桃花，盈盈行礼道‘请公子进房一叙’了。” 只是此刻若是真的穿越回去，这故事可就大乱套了，没辙啊没辙，夏若初只能从袖中摸出两锭元宝，塞在老鸨手中，说：“务必帮个忙。” 老鸨叫道：“兮兮，人家公子特地远道而来，出手也阔绰。你多交个朋友，往后也能多个出路不是？” 老鸨这话，属实已经算是“放大招”了。 果然，楼上静默了片刻，就有声音传出：“如此，便请公子上来吧。” “公子，上去吧！”老鸨催促道，但立刻又拉住夏若初的袖子，她实在是闹不清眼前此人有多大的势力，这云土国到底压不压得住，所以也怕他胡来，道，“公子，兮兮虽是我们头牌，但先前也是大家闺秀，读过书。还望公子，文雅一些---” 夏若初笑道：“放心，你心里想的那些，都不会发生。” 说着，踩着咯吱咯吱的木楼梯，上了楼。 一进闺门，夏若初便见到了柳兮兮。 正坐在窗前，丝毫没有当初见韩生、见武林群侠、见烟凝时候的慵懒困倦，而是一脸的戒备，凝视着夏若初。 夏若初见到柳兮兮却是一愣：原来是她！ 这张脸，勾起往事种种。 实是夏若初迟钝，他写书，写某些角色，很多时候是完全按照逻辑去写，没想过书中角色到底有没有一个原型。往往等到他发现这个人越来越像身边某人时，才恍然大悟，她原来是她。 所以见到柳兮兮的第一时间是愣神，片刻之后，夏若初便豁然了许多，自顾自地走到柳兮兮面前，扯了个垫子面对她席地而坐：“柳姑娘，久仰了。” 柳兮兮的戒备之色丝毫不减，淡淡问：“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夏若初更是疑惑，问道：“我有那么可怕吗？想来柳姑娘见过的人不在少数，见韩生，见江湖群雄，见烟凝，都从未有如此凝重之色。到底是为何，见了我这么怕？” 柳兮兮闻听此言，心中巨震：此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面对这样的一个人，柳兮兮决定实话实说了：“公子一定不是云土国人氏，是也不是？” “是。” “不是云土国的人，看公子这身打扮也不可能是乡下农民，那一定是外城来的。”柳兮兮道，“距离云土国最近的城池，六十里。公子身穿一身白衣夜行六十里，身上却纤尘不染，如何做到的？” 夏若初笑道：“许是坐马车来的呢？” “今早云土国城外，没有来过一辆马车。”柳兮兮道。 夏若初暗自点头：果然是柳兮兮，这才像柳兮兮。 以往的韩生、周年、烟凝，她都不怕。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每一个人的行踪，进城的所求。她戒备自己，是因为看不清自己，想不通自己是怎么出现的，又是为何而来的。 “公子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云土国城外，进城后吃了碗馄饨，然后直奔我而来。”柳兮兮道，“是我在此地多年，看不懂的第二个人。” “想来第一个是对门的王富贵？”夏若初笑问。 “是。”柳兮兮道，“公子比起王掌柜如何？” “我自然是比他年轻比他英俊的。”面对如此美人，夏若初也没有无聊到跟笔下角色斗智斗勇，还不如说一两句浑话有意思。 夏若初一句浑话，柳兮兮瞬间表现得没那么戒备了，也一句浑话顶了回来：“公子大清早上青楼，这楼子窗外便是闹市，我就是再好看，窗外要饭的卖菜的一声高过一声，公子还有兴致？” 柳兮兮这话，让夏若初无语了。 沉吟片刻，夏若初道：“问几个问题就走。” “公子请问。” “韩生骗童老七的银子，此事在王富贵插手之前，你知不知道？”夏若初问。 “这云土国，除却对面客栈，旁的事儿，我几乎是都知道的。”柳兮兮道，“韩生是如何寄信的，夜里是如何帮童老七挖坑的，如果想把银子头运出去，我都知道。” “没想过要管？”夏若初问。 “对门王掌柜是神仙中人，他管比我管要好得多。”柳兮兮道，“公子怕也是神仙中人，可就算再神仙，你也只能知晓过去的事，不能知晓未来的事。” “此话怎讲？” “若王掌柜没有管，那么事情就会是这样的:韩生用一辆马车把童老七的银子运出城的时候，我的信会恰好送到黄太子手里。赵虎会带人查抄那几千两银子，童老七不会被韩生灭口，韩生会被赵虎所杀。似乎还是一样的结局。” 夏若初愣住了：这些他也未曾想到的可能性，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发生着。老天爷也只能安排事情，而人心这回事，永远掌握在人自己的手里。 想了想，又问：“林秀才救小孩的那天夜里，如果发生危险，你会不会救？” 柳兮兮嗤嗤一笑：“他不会有危险。” “为什么？”夏若初问。 “云土国有我，他便不会有危险。”柳兮兮道。 “此话怎讲？” 柳兮兮不言。 夏若初知她心里仍有不信，便道：“我知道你的本事，你的所有底细。城里有很多你的密探，这城，几次易手，从王大将军到李刺史再到黄太子，都有你的谋划，所以你不必跟我遮掩什么。” 柳兮兮脸上不漏，心中巨震不已：此人到底是谁？！ 既然看不清看不懂想不明白，对面此人又如此高深莫测，柳兮兮索性坦言相告：“城里，有我的人共一百三十五人，其中男五十二人，女八十三人。那天夜里，我召集了十八个姐妹，分别打探消息。又召集了四十个兄弟，都是手脚会功夫的，围住了那条小巷。实际上如果王掌柜不管，林秀才硬闯救人，我十八个姐妹便会通知黄太子，四十个兄弟就会协助救人，就凭那恶徒二人，并不是对手。” 夏若初站起身来，打开窗户，看着街市上的人声鼎沸，世间繁华，一时间心中一片清明，笑道：“好啊，好啊！这一趟，我真的是来对了呀！”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活的，每一件事都是有因有果有根有源的。 作为作者，他当然知道穷途客栈做了多少事，行了多少善。可是他没有想过，柳兮兮那天夜里如何如何，因为写不到，所以不用去想。 可是她们既然都是鲜活的，你作者想不到写不到的事儿，她们便不会去做吗？ 不止柳兮兮，还有这城里的几千几万人。 林秀才行善救人之时，那隔壁人家是否也发现了？是准备助他一臂之力，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抑或是心怀恶意想要行凶？ 这里有一万种可能，随时都会发生。 一想到此，夏若初便满心欢喜。 柳兮兮起身再问：“你究竟是何人？” 夏若初摆摆手道：“我是什么人一点都不重要，一个闲人吧，闲得无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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