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喊出那句卓乐时,却是抬起了眼。 而那一刹,梁拾意终于注意到梁艾努望向十一姐的眼神中似乎饱含着一种她再清楚不过的情愫。 只是十一姐还是没有给予他一个眼神:“磨磨唧唧,梁艾努你倒真是比我这妹妹还小家子德性啊。” 于是梁艾努张开的口只能合上沉默地转身离开。 “十二你要喜欢用咱爹取的烂玩意就一直用好了,也别再叫我姐,我可从来不稀罕有你这么个妹妹,我往后只有卓乐这一个名字。” 但当梁艾努身影完全消失,十一姐再对梁拾意她说话时,梁拾意瞧她的神情也与往日不同。 十一姐一贯是喜欢仰着脖子的。 从前梁拾意居她之下除了不屑的瞥视什么也看不到,但如今她坐在比所有人都要高的上首处,便就将其神情一览无余了。 十一姐无论眼角眉梢还是嘴角似乎都在向下撇着,甚至有些抽动。 卓乐,辽东土语里是幸福的意思。 梁拾意当即便想开口问些什么:“十......卓......” 却被丹心强行抢断:“卓副将也是时候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打个预防针: 女主不是男主,她脑补出男主的事迹心理不一定为真。 引用参考: 饮马于郊圻,腥膻闻于城阙——《明实录》 火日夜不绝。郊民扶伤集门下,门闭不得入,号痛之声彻于西内——《明史纪事本末》 成庆合议——改自隆庆合议(已巳之变的四年后就是男主中进士成为太子师那一年,不过他还远不是首辅哦~)
第48章 和光同尘 十一姐又哼了一声,没再说别的连一句告辞都没有直接扭头便朝外走去。 “卓......卓乐!”梁拾意在身后喊她,她也没有回头。 十一姐总不回头的,在她这个小十二还不懂事就喜欢追着十一姐跑的时候不回头,在她长大一些小心翼翼想与姐姐们处好关系的时候也没回头。 数月之前,入宫的马车到府门口,她去叫十一姐被一掌劈在后颈上彻底昏过去前,看见的也是十一姐毫不迟疑准备离去的身影 不过那些时候,十一姐总还会怒气冲冲地用抓狂的音调嚷道:“烦死了烦死了!我怎么会摊上你这么烦人的妹妹!” 如今......彻底一句话都没有了。 其实人都会变得,其实她们从来关系也不好。 可为什么看着十一姐的背影,她却莫名生出一股难过与不安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梁拾意并没想太久,下午,她听完那钟鼓司罗掌印仗刑完受寒一命呜呼的死讯时便回过了味。 “太后娘娘可切莫为这些腌臜事伤了神。凭那一出《浣纱记》罗掌印本就死不足惜,三十个板子已是格外开恩,行刑的又是他们自个儿那帮太监,若真是有人手重也只能怪他们自己窝里斗。” 冰心的劝慰不无道理,但梁拾意捂着胸口那股堵着不上不下既恶心又难受的气,晓得自己那颗心是又动摇了。 无论梁拾意多么坚信笃定重复地告知自己,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做能够与白居岳并肩同行的人,事实上除了感情她还是会因各种蛛丝马迹,立刻就去怀疑他。 梁拾意在担心十一姐受了什么胁迫,又怕背负起这《浣纱记》牵扯出的人命。 但实则白居岳当日已经明确告诉过她大晖只能有她一位梁拾意梁太后,而且十一姐在逃脱选秀的那一刻就放弃了这个身份不是么,阿爹若是发现也定不会轻饶她。 只是十一姐和梁艾努之间那似有若无的情愫....... 想来人生总要有取舍,十一姐可以用自己挑选的名字身份去实现自己想要的功勋,而她梁拾意安心来做这个太后,或许也算是一种各得其所吧。 至于《浣纱记》一事当日已经处理,后续也无人再敢乱传,此时贸然对罗掌印暗下杀手分明是吸引注意而非平息事端的手段。 梁拾意深吸口气:“哀家不是伤神,当日予两日之期彻查,而恰在这两日之际罗掌印突然亡故,不可不疑再让人查查吧。” 她自知此事若真有古怪,大抵她不吩咐,白居岳的人也会自行查探,但梁拾意这样一说,若真查出了个结论就因报到她这儿来。 和其光同其尘,梁拾意心中所念的分担岂能只是明处而去避开腌臜。 当然决心归决心,要克服身体心理上的不适也只能慢慢适应绝非一日之功。 那一整日梁拾意心口总还是觉着梗得慌,到第二日一觉醒来方稍稍好受了些。 不过说来也不知是自万寿节起他的确一连数日都忙忙碌碌的,头夜里又心重没休息好,梁拾意起身后只觉乏得很全提不起劲来,胃口也欠佳。 瞧着一桌子的早膳,竟连筷子都懒得动。 太医急忙被传召过来,却也没诊出什么,只说是累着了让好好休息。 冰心本说要不今日便歇了,梁拾意顾不是个爱强撑的人,但想到白居岳平素的模样,便还是让把折子递进来,她得劲时就翻一翻。 不过几位阁臣见取消朝议,大也听闻她身体不适最后挑出来递到她跟前的倒也没几封。梁拾意看得也快,直到...... 梁拾意正阅的这一封折子,讲得是今年正旦元宵都没办灯会,但如今新朝伊始总还是该讨个彩头,贺一贺闹一闹好让新春到。 这俨然是礼部事,魏定恒的票拟上写了当准,并让其应安排于玉河东与玉河西的万国集市会相连,既彰大晖繁盛气貌亦示与万国友好之谊。 看到这儿倒都没什么稀奇的,只是那灯会开始的日期拟的是今日戌时? 虽辽东没有这灯会的习俗,梁拾意对其了解都是从书上看的,但真要筹办不说十天半个月,总也没有今日批今日就能办出来的道理。 平日她观魏定恒也绝非是个赶鸭子上架不留余量之人。 梁拾意又仔仔细细瞧了一遍......万国集市会和二月初六戌时都专门用笔圈了出来,是勾画重点的意思么,魏定恒的票拟上的的确确常有此习惯,但...... 但这几个圈的潦草程度绝对不像是魏定恒的手笔! 梁拾意恍然大悟。 魏定恒同白居岳一般写字极其追求工整,虽不比白居岳笔如刀刻地刚劲有力,但更讲究含蓄颇一种谦谦君子的端方之感,怎么会让这几个大大小小的圈歪七八扭把他原本的字迹都给覆盖了呢? 这种粗犷不羁的风格,只能是......张以斯无疑。 梁拾意想起来张以斯曾与自己提到过微服前往万国集市会一事,莫非他是在暗示自己今日戌时见? 此前她的确已经答应过张以斯,而且今日折子少,下午倒都能歇着想必晚上身上的劲应该也就回来了...... 梁拾意再想此前打算为白居岳选得生辰贺礼,这挑挑拣拣都还没下落呢,不如正好借着这又是灯会又是集会的当口,好好逛上一圈。 梁拾意瞟了一眼她的两位贴身侍女似乎并还没有瞧出什么岔子来,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神色不露出半分异样继续看折子。 到下午便说乏得慌歇了歇,身上是不觉得那么累了,只是胃口仍不见好。 不过想着晚上要偷跑出去,还是硬塞了两口,却就直感噎到了嗓子眼只得作罢。 冰心又说要不要再寻太医过来,但梁拾意想着戌时已近摇摇头只说今日想早些睡下,让她们都不要来打扰。 待进了里屋确认侍女们退下后,她便悄摸起身把门从里面插上。 再想起张以斯上次曾说她眼尾红痣易被人识破,到妆台前拿出水粉,学着往日见那些太监们的样子,往脸上涂泥似得厚厚盖了一层连眉毛都瞧不出了。 然后,走至暗门前一按。 “吱呀” 一刹,梁拾意忽然想起,之前丧期那套素色太监服俨然是不能再穿了。 不过又一刹,她心中忐忑尽数消除安定下来。 一叠整整齐齐的新衣服摆在密道中。 她晓得的。 白居岳虽嘴上从来不说,面上从来不显,但梁拾意晓得,他也是把她放在心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论某些人单方面“分手”后的古怪行为录 引用: 和其光,同其尘——《老子》
第49章 灯会 梁拾意钻出密道跟张以斯碰面时,两人皆睁大眼睛面面相觑互相打量了没两眼,双双别过头去。 梁拾意转头捂脸是在拼命憋笑,她感觉张以斯的折扇背后应该也是差不多的状况。 梁拾意自然绝没有对阁臣们不敬的念头,可张以斯今天的打扮...... 外面细羊羔绒的裘此前虽没见他批过但也寻常,里面套的玉色袍衫跟他身量比是稍稍显得紧致了一些,倒也问题不大。 只是他大冬日里打着一把折扇,折扇上还题着...... 梁拾意的余光瞥着“克己复礼”四个大字挡在张以斯的脸前,实在忍不住笑了。 估计她今日这番比上次更惟妙惟肖的太监妆扮,在张以斯眼中也如是滑稽。 待二人心情都平复后,梁拾意勉力找补一句:“张阁老今日真有一番文雅的君子之风呢。” “哎。” 只听张以斯长叹口气。 “要知道太后娘娘妆术如此高超,臣倒也不枉费这扮清正的功夫免得让人起些不敬的疑心。” 梁拾意明白过来,虽她上次穿是穿了太监衣裳,可不施脂粉倒又像个清秀的小倌,张以斯平素不羁的模样怕容易让人想入非非,这才换了身行头,甚至连须都剃了。 不过,如今她这张连眉毛都没有的脸自不会再招此疑心。 “哎,这几日我难免只能去找副假胡子贴着上朝了。” 张以斯又再叹了一口气,改换了自称。 他二人既要微服出访,当然不能用宫中的称谓。 梁拾意稍一琢磨让张以斯唤自己小十,张以斯便让梁拾意索性叫他三哥。 “一路之上都布好了暗卫和哨点,有三哥在,小十你不必担心只管放心大胆地玩。就是有一点注意的,无论你是想拿什么吃什么都得让三哥我先检查一遍。” 张以斯又叮嘱两句,梁拾意一一点头应下,接着二人上了顶轿子,出了午门才换乘马车。 进车厢前,梁拾意不由回望一眼。 午门三城台环绕五亭楼耸立,形似三峦环抱,五峰突起,亦称五凤楼。 气派威严远非梁拾意进宫时所走的神武门可堪相比。 只是于宫中数月她早习惯金砖碧瓦,巍巍朱墙,倒觉得都是一个样子没什么差。 梁拾意抬头仰向天空。 或许是夜幕已临一片漆黑的缘故,倒没有前月里她从内宫走向外廷那天地骤然开朗的感觉。 抑或是她再清楚不过这走出去也终是要回来的,心绪自然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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