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惟求自己上进,将来能逐渐赢得丹心的尊重。 而冰心呢,从一开始对她的态度就比丹心和缓,近日更是愈发热情,当梁拾意心忧时常常主动宽慰。 更值得注意的一点,也是梁拾意昨夜刚刚想透的,无论是有意无意透露白居岳的博学多才比如夸赞他的画技医术,还是每次宽慰她时总是连带着附上两句白居岳也在挂心她的意思,冰心似乎隐隐希望她和白居岳的关系越变越好。 梁拾意握紧冰心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问道:“冰心你支持我同你家大人在一块的么?” 用了“我”字,而非哀家。 见冰心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天上一对地下一双,哪有比大人和娘娘更般配的了。” 接着极其警觉地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环视一圈,确认没有旁人的身影,再凑到梁拾意耳边小声腹诽道:“太后娘娘你可千万别太在意丹心,她就是没......” 不过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梁拾意一把抱住了。 冰心的身体在一瞬间变得僵硬,不知所措道:“娘娘这......这是做什么呀?” 但听一句:“谢谢你,冰心。” 冰心更加慌张,结巴地更为厉害:“娘娘......这般说实在......实在是折煞奴婢了.....” 梁拾意却抱着冰心又再道了一次谢:“真得谢谢,你的话对我来说很重要。” 梁拾意与白居岳之间的情愫关系全然不能对外人言说,如今眼前竟能找着一位能与之倾诉更支持自己之人,还有什么比这更难能可贵的呢。 确认冰心的支持之后,二人又划定了一些平时如何支开丹心创造私下讨论机会的方略,约定于看完奏折之后二人要好好议一议这生辰贺礼一事。 却不料,这积压了三天的公文可当真不是开玩笑的。 梁拾意都没顾得上碰丹心抱回来那摞御麦的文牍,从早上看到午膳,从午膳又看到晚膳,看得梁拾意眼冒金星头疼脑涨。 不过每当她看见票拟之上那工整刚劲始终一丝不苟的字迹,又恍地一下清醒许多,内阁先批阅分筛才会把最重最要之事送呈御前。 梁拾意如今做得其实不过是囫囵吞枣地去试图理解这些票拟公文上的含义,并非真正起到了批示之责。 她哪里有这喊累叫乏的道理呢。 梁拾意用指尖轻轻抚过那早已干涸的墨痕,上等的好墨都是极细腻的与纸张融为一体并没有特殊的触感,纸张也在乾清宫内的烘得暖暖活活的,没有丝毫凉意。 梁拾意莫名抽了一下鼻子,又连眨了几下眼睛,没有泛出水雾。 待到就寝之时,梁拾意才得闲与冰心又凑到一块。 “大人既然送了娘娘一幅画,那娘娘回一副岂不正好,虽然时间紧迫但不若就画个小像,既有心意又显亲密。” 梁拾意阿爹是个实打实的大老粗提枪不提笔,阿娘虽是艺伎可术业有专攻,歌女倒也不需要画艺,辽东女儿家们也的确没怎么听过有学琴棋书画的。 梁拾意长这么大没摸过画笔,让她提笔下场多半只能弄出一堆乱七八糟的墨痕。 想想那画面绝成不了白居岳,只能是黑风煞。 梁拾意赶忙摇了摇头,想出另外一个点子。 “白阁老那祖籍云中究竟在何处?不如寻些当地的特产珍宝来。” 前几日她让义兄梁艾努挑些贺礼抵她十一姐的债,结果最后他就只要了那匹还是由辽东献上来的白虎皮。 而梁拾意呢也念着毕竟圣寿节是她十一姐的真生辰,挑来选去选中的贺礼也还真是张以斯那个会唱辽东牧歌的八音盒最合适。 如此想来世人皆有思乡之情,哪怕如梁拾意这般幼时生活并不如意的,如今再见到辽东物什也还是会骤生出一股怀念。 再思及她曾听杨钧翊讲过名势极望之人,别人称呼他时常引籍贯,白居岳会被称为白云中。 那想来白居岳也应该是在意喜欢自己家乡的,才会许别人这么叫他。 只是不知云中究竟是何处? 梁拾意这些日子无论是翻书,听议还是阅奏章竟从来也没见过这处地名,她探询地看向冰心不知她会不会晓得。 却见冰心嘴巴微张俨然对她的问题有些错愕,眉头更是蹙到一起露出一副颇为难的神情。 梁拾意忙问:“怎么了么?莫非白阁老其实并不喜自己的籍贯?” 冰心摇了摇头,终于开口:“不,自非如此,云中之名尚存于世都得仰仗大人如今的名望......早于十九年前的已巳之变,云中便被关外攻进来的鞑子烧屠了个干净。”
第47章 卓乐 十九年前...... 梁拾意一下从床上翻身起来便直朝外间走。 “太后娘娘这是要做什么?小心莫要着凉啊。” 冰心有些没料得梁拾意突然间的反应,赶紧抓起外褂追出来。 为梁拾意批衣时听她道:“冰心帮我找找哪本书上载了这已巳之变的史录。” 冰心略略怔了怔,看向那个已经一头钻进书架里不停翻检起来的身影。 她们这位太后娘娘平常看着娇娇小小性子也柔,但那偶尔展露出决断利落的气魄和韧劲,与她家大人不能说是相类,只能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未免娘娘伤眼冰心点了盏灯递过去,之后也没再迟疑加入一同找书。 就是时不时还是忍不住瞥一眼她家太后娘娘,柔婉的面孔之上多出一股誓不甘休要了解大人过去的坚毅。 不仅不违和,反倒瞧着更美好了呢。 郎才女貌,真是郎才女貌......不对不对,分明都是才貌双全才对。 已巳之变国之大耻,当朝史录多不详述,述者笔墨也皆落在虏踏京师饮马于郊圻、腥膻闻于城阙的奇辱之上。 梁拾意最终于书上翻到云中二字时,不过寥寥两句。 “云中陷落,火连月不绝,城不复存。尸满路,号痛之声彻天。” 她盯着那句话,用指尖探向“云中”二字,还未触到浑身竟就止不住微颤起来。 梁拾意眼前浮现出阿爹那一院子又一院子死不瞑目血迹未干的人头,可那些好说歹说终归是阿爹已经不会动的“战利品”...... 而白居岳呢?当时他在那里么,眼前又曾见过些什么? 那些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岂非个个都是曾鲜活于他身边的邻里乡亲,甚或亲朋好友。 梁拾意忽而止住颤她先用手指点了上去,继而将整个手掌都覆于其上。 如果这寥寥两句之后真有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那她好想能像白居岳每次握住她的掌一样,搂住她的怀一般,让自己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梁拾意往后又翻了翻那史书,不想再见云中二字内容大出她所料。 “云中旧址兴马市,城虽不存,华夷犹因此不分一家,军民乐业百代太平始开。” 此句载于距已巳之变四年相隔的成庆合议篇。 二月初五,梁艾努便要返回辽东,启程之前入宫与梁拾意辞行,十一姐也一同来了,她不日也将以副将卓乐的身份前往西边的甘州卫。 梁拾意昨夜见那云中被屠的终局竟是华夷一家的皆大欢喜很是错愕。 再想梁艾努此行回去亦是要同新任巡抚袁少河一起督办互市安恤边民,想想她院子里那些人头,辽东城墙内外的子民与蛮族何不也是累累血债呢? 当真能因一句不分一家便开百代太平了么? 又一思及她这位义兄梁艾努还恰恰真是出身于蛮族,梁拾意不禁开口问道:“艾努哥哥,你觉得我们辽东的子民与蛮族真能弥合仇恨共享和平么?” 只是话音刚落,十一姐直接“哼”了一声,嗤笑接道: “娘娘这倒还用问的,你瞧瞧你这位三姓家奴的蛮子哥哥都做成总兵了。旁的那些小蛮子们受了这激励,定也都愿意向咱们大晖臣服。” 短短几日,梁拾意感到她这十一姐话中对梁艾努的攻击性是愈来愈强,制止道:“十一姐你不要总是这般针对艾努哥哥。” “娘娘,卓乐说得没错,我的确是个叛主的家伙,她瞧不上我也是应当。” 却听梁艾努声音颇为低沉地说道,接着跪下来直接朝梁拾意行了个拜礼。 “不过娘娘放心,我出身的蛮族是不大通教化,也多得是像我这样没德好战的莽夫,但不少人同样多年疲于边战想过上安稳日子。 别得我梁艾努打不了包票,但反正我这条命没丢便一定会护着京城去的袁大人完成使命。” 听梁艾努话语坚定陈恳,梁拾意也道自己实不该生出这么多疑窦,想来她大抵因看了云中的故事有些关心则乱。 实则,梁艾努这些人的任命和对边策略都是白居岳首肯甚至主导的,又会有什么岔子呢。 梁拾意对白居岳的倾慕中本就不少缘由这位首辅大人承天下之责怀天下之心的气概。 如今晓得他少时受过那般风波也能抛下仇恨视内外子民于一体,心中更是再多生出一分敬。 梁拾意收敛好心神赶紧叫梁艾努起了身,想起梁艾努讨得那件白虎皮,忙叫人赐下: “艾努哥哥,阿爹说过只有辽东第一巴图鲁才能配得上这白虎皮。 你若真能为子民免去战祸开一番太平,那你就远比阿爹更算英雄了,我便将它赐予你。希望有你这位巴图鲁坐镇,辽东从此长治久安。” 又拿出自己为十一姐挑选的贺礼: “十一姐,你此去甘州远离故乡,这八音盒精巧得很,能随时唱我们辽东的牧歌以慰思乡,还方便携带。 妹妹便将它送给你贺你十七岁的生辰,愿你往后永远都是我们辽东出去最骄傲的女儿。” 谁料梁拾意刚说完这一番祝福,二人谢恩接过后,却见梁艾努直接双手将白虎皮捧到了十一姐面前: “我听说那甘州冷起来也不比咱们辽东差,风更大得厉害。这次平叛你战功胜我许多,还是由你拿去御风驱寒吧。” “算你识相。” 而十一姐则是看也没看他一眼扯过虎皮,将手一抛,把八音盒砸到了梁艾努身上。 “我瞧你那副模样回辽东也找不着旁的姑娘,干脆抱着这玩意好歹能有个陪唱曲的不是。” 梁拾意没想到自己的礼物刚送出去便被完全调了个个,倒是白费她还专门想出一套匹配的祝词来。 不过梁拾意此后还是又与二人寒暄叮嘱了许久。 虽平日里关系不见得融洽,但此次一别便就真正故人各奔东西再相见不知何年何月了。 听到外面传报去辽东的人马准备启程,这才拜别了梁艾努。 “愿娘娘一切安好。” 梁艾努说完退下,却在迈出门槛的那一刻顿住又转身朝十一姐张开口: “卓乐......” 梁艾努今日一直是垂着眼的,不过梁拾意的这位义兄虽身材高大但多多少少一直为自己的出身自卑,如此这般倒也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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