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晚拿过荀千宁手中的镜子,也瞧了瞧自己的模样,当初荀家大哥还在世的时候,对她也是多有照拂的,因着她同千宁交好,荀家大哥没少帮着她与宫外的裴叔传信。 当初皇后说,宫中女眷身边,除了皇帝之外便是太监,为了陪她已经让裴叔背井离乡,总不至于让他连个子孙都留不下来吧? 她脑中还能记得住当初荀家大哥瞧见她之时,眼底里满是怜悯,可这份怜悯却并不是站在高高在上的姿态,她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把他当作亲妹妹来看待,许是因为他的女儿刚出生不过两个月便注定了日后要为了皇权牺牲,也可能是因为他最疼爱的妹妹,不日也要进入东宫,同她一样过上牢笼般的日子。 那个瞧见一眼便让人安心的荀家大哥,他的背影逐渐变成了面前矮小的石碑,笑起来十分亲和的脸也不过变成了石碑上的几个干巴巴的字:兄荀万安。 荀千宁穿着极为华丽,一边烧纸一边轻声说着:“哥哥,又是一年了,你从前总是不放心我,如今你瞧瞧,我过的多气派。” 慎晚站在一侧,安静瞧着荀千宁,听着她絮絮叨叨说着这段日子来发生的事。 这坟立的位置距离京中并不远,但毕竟荀家当初是因为谋反而获罪,原本男丁流放,女子没入教坊司,可荀家也是百年的,一个个烈性的很,受不过流放的磋磨,只能以死来证明此事有冤情。 当初荀千宁也是要一死了之的,但她偷偷跑进教坊司之中去劝解,这才让千宁能活下来。 “哥哥,我越来越没志气了,最近活的安逸的很,我还遇到个还凑合的郎君,咱们荀家就剩下我一个了,我总得生个孩子给咱们荀家留后代是不是?” 慎晚看着荀千宁强颜欢笑的模样,心中也跟着抽痛的不行,当初荀家人死后被扔在乱葬岗,她后来有了能力,花重金也只是能寻出来荀家大哥的尸骨。 这冢是她替荀千宁立起来的,原本想着将其送回荀家老家,但千宁说,这篇地风水好,是大哥早就看好了的地方。 原本旁边还立了荀家其他人的衣冠冢,但荀千宁来到此处之时,将旁边的坟头土都填在了荀家大哥上,只说衣冠冢又不是真的冢,没什么意义。 “晚晚待我很好,她也成亲了,就是最近脑子不灵光,总想着做一些肉包子打狗般的善事,哥哥你在天之灵保佑晚晚,别让她再犯傻了。” 慎晚:…… 一阵风吹过来,烧着的纸钱吹过来,一个不甚下直接将她的衣裙烧出来一个坏口来,她赶紧躲远了几步。 荀千宁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便起来亲自拿起铁锹来填土,她自小便有宫中嬷嬷教导礼仪,如今穿着又华贵,当真是有种宫里娘娘的姿态,只不过宫中应该没有哪个娘娘会上坟亲自填土的。 她边动作着,还边说:“汴京里面那群蠢货,可不知道你葬在这,我与晚晚如今在做生意,也有许多双眼睛瞧着呢,虽说现在应该没有人在盯着咱们荀家瞧,但我也不能因为你埋在这,便被人做文章害了晚晚不是?” 她也有些累了,喘了两口气继续道:“哥哥,等我下次再找到什么机会偷偷来看你,且慢慢等着罢,对了,你可一定要保佑晚晚,你可以不管我过的如何,但晚晚必须得过的好。” 瞧着荀千宁在那便忙活了许久,最后拿着铁锹走过来的时候头上已经出了细细的薄汗,慎晚从袖中拿出帕子给她擦:“等明年冬天再出来,一定要带个抹额,你这出汗又吹风,得了头风病该如何?” 荀千宁一边说她说话老气横秋活,一边将她快速拉回车里。 直到马车往回走了一会儿,荀千宁才对慎晚轻声道:“你又背着我偷偷见我哥哥?” 慎晚摇头:“我来做什么,岂不是白白徒增人怀疑吗?再者说,哪有外姓人填土的道理。” 荀千宁眉头皱起:“奇怪了,这坟冢同我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了,明显有人烧过纸。” 慎晚也有些惊讶:“可会是荀家大哥生前的朋友?” “他那些朋友,感情深厚些的都因为给荀家求情而获罪,关系浅的巴不得赶紧将关系断个干净,哪里会给我哥哥烧纸?更何况,这坟冢立起来的时候,也没什么人知晓呢。” 慎晚也有些想不到,却也只能安慰着:“你也莫要着急,想来也是没有恶意罢,不然早就把这坟平了,哪里还会费心烧纸钱?” 荀千宁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过了会儿她又道:“你可是直接回公主府?” 慎晚点了点头:“贺雾沉这几日休沐。” 她说话声音有些小,有些不好意思,若是往年这个时候,她都是同千宁在一起一醉方休的。 不过荀千宁倒是也没生她的气,只道:“幸好你选的驸马是他,若是换做旁人,我还真不放心你就这般将自己交付了出去。” 慎晚没懂她的意思,只等着她的下文道。 “贺雾沉人品贵胄,这些日子我瞧在眼里,待你也是极好的,若是日后能相守一生,想必也是有几分盼头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平安结 慎晚倒是没想到,荀千宁对贺雾沉的评价这么高。 “莫不是你们读书人,都喜欢诗文好的?” 荀千宁直接否认:“我可是在替你把关,若是我自己挑男人,我光瞧着容貌俊美就好了,哪里还要管其他,可你这可不同,不管怎么样你明面上都是皇家的人,成亲和离可都不是什么轻松的事,能选到一个合心意之人自然是难上加难。” 这话若是以前跟她说,慎晚大抵会有抵触,亦或者直接矢口否认,但如今听来,竟然生出了几分害羞的意思来。 她微微垂着眼眸,手中不自觉地转动着手中的绢帕。 荀千宁也是同她多年交好,自然能看得出来慎晚如今情绪的变化,不过也只是看破不说破:“之前你刚成亲那会儿,我还以为他依旧同之前那般不易让人亲近呢,可后来瞧着你们二人有不同,加上又听曹清砚说,我这才能确定下来。” 她轻笑了一声:“贺雾沉在我这里这一关,他算是过了,我也不跟他抢你,你且陪他去罢。” 荀千宁摆出来一副正房夫人大度看着丈夫去小妾屋中的姿态来,慎晚忍不住想笑:“我不过是觉得今日将他一个人丢在家中有些不好罢了,明日,明日我定要来陪你。” 荀千宁伸手戳了戳她的额角,随后又问:“昨日汴京中对你赠冬衣之事的风向有所变化,原本我还想着去告知你一声,想来你家驸马是快了我一步,我也听说你处置的方法了,你可知,就昨日晚上,便抓进去十来个人进牢狱。” 荀千宁面上露出大仇得报的痛快神色:“这群人就是活该,我说什么来着?” 瞧着慎晚没说话,荀千宁噤了声,复又轻咳两声:“你也莫要太过介怀,你送出去那么多件冬衣,如今抵触之人也没超过半数,那不还是有一半人领你的情嘛,我倒是觉得奇怪,你为何一定要给那些学子们好处呢?” 慎晚心中所想有些难以启齿,但荀千宁面上认真,她犹豫一番,到底还是说了出来自己心中所想。 只是原本以为千宁会安慰她几句,她刚想说两句话将话题转过去,但没想到荀千宁更加用力地戳了两下她的头。 “我当是什么事儿呢,我发现这女子沾染到情爱,怎么一个比一个蠢笨起来了?”荀千宁恨铁不成钢道,“当初含妗如此,如今就连你也这样,你是商人,你家驸马是读书人,即便身份有差距那又如何?你有你的好,他有他的妙,世上又不是每对夫妻都是顶顶相配的,你又何必纠结那些没用的。” 她拉过慎晚的手:“只要你过的好,谁说什么配不配的那都不重要,哪里有喜好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呢?你喜你的豪奢,他喜他的质朴,只要你不觉得他穷讲究便好了,若是事事都要纠结,你怎么不纠结他需得站着如厕,这与你不同呢。” 慎晚被她直白的话弄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荀千宁干脆掀起马车帷幔一角向外看,用视线搜寻了一会儿,便叫车夫停下。 荀千宁拉着慎晚下车,直接带她走到了卖平安结的小摊前面:“临近年关,你既已经打算日后同你家驸马在一起,那便做一个平安结好了,寻常姑娘家定情都是送荷包香囊什么的,不过若是让你亲手来绣,未免有些太难为你。” 慎晚倒是想说,亲手编个平安结也有些难为她,她也没有想给贺雾沉送什么新年礼物的想法。 但荀千宁似乎看出来了她心中所想,凑近她道:“你从前没想过日后会同他长久在一起也就罢了,如今既然想继续往下过,那这些该有的东西也都得备齐不是?” 慎晚原本还有些犹豫,但瞧着荀千宁跃跃欲试的神情,她忍不住道:“你究竟是想让我给贺雾沉送一个,还是说你想弄一个给曹大人,偏生要拉着我陪你?”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女红女工我极为擅长,我大可以抛下你自己来弄,你可知道带着你做,我要多用多长时间?” 慎晚也仅想了一瞬,便下了决心,做一个便做一个,贺雾沉也跟了她半年了,她代身边人向来亲厚,哪里有人家跟着自己半年了,连个平安结都不给的道理? 她应承了下来,虽说她并不擅什么女红,但也是用了心在编,倒也不至于做的多差,只是奔着精益求精,待到编好也已经过了晌午。 临走的时候,慎晚将自己编的平安结放在了怀中,想了想,到底还是决定将整个铺子的平安结都买了下来。 待回了公主府,门外既有小厮相迎,她直接吩咐道:“没几日便是除夕,这些给府中的人分下去,一人一个,讨个好彩头。” 小厮面上笑容更甚,连声道谢。 虽然三公主在汴京之中的名声不好,但却从没人说三公主从不打骂下人,除却平日里大方的赏银外,逢年过节给的东西更是不少,这种待遇在汴京人家之中,可没谁能比得上。 慎晚瞧着府中下人面上笑的一个比一个开怀,心中也有几分满足,忍不住去想,若是贺雾沉瞧见了这个平安结,是否也会这般开心? 想到此处,她直接叫住一个人:“驸马呢?可是在裴叔那里?” 下人道:“驸马一直在您房间中等您回来呢。” 慎晚点了点头,这种被人等着的滋味,竟当真别有一番美妙。 她没意识到,自己的脚步也略有轻快,她几步走回了自己的屋子,刚进去还没等瞧见人便道:“我还以为你会去寻裴叔呢,我这又没什么好书,你可会无赖?” 没听见回音,慎晚干脆往里面走了几步,只瞧见屏风后面的人影,似乎贺雾沉正端坐着,不曾动一下。 慎晚心中倒是有些意外,不知道这人是做什么呢这般入神,竟连她的话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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