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晚被他的话绕了进去,想了想:“倒也不强求,若是遇到好的,在一起也未尝不——” “慎晚!”贺雾沉低声唤了她,他眼角有些猩红,“你来寻我只是为了说这些?” 对慎晚来说,这算是她第一次见贺雾沉用这种似生气的语气来同她说话,她刹那间倒是愣在了当场。 贺雾沉见状,倒是有些后悔自己快语,他自觉自己语气不好,但却因为心中装着的事,不知道该说什么缓解一二。 慎晚倒是皱了皱眉:“你今日怎么脾气这般大,我来寻你,也只是商议一下此事罢了,你若是想同我一起走,那日后自然是要呆在一处的,就像我如今也没有把小倌领进门中啊。” 贺雾沉唇角唇角牵动,眼眸之中带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是啊,你归家,当然是件极大的大事。” 慎晚觉得贺雾沉这话说的奇怪,总觉得他这个语气是另有所指,只以为他是在怪自己非要离开,同他分居两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要为了你,连姨母都不要了吗?” 第二百七十章 梦 贺雾沉看着慎晚,逐字逐句道:“那也不能踏着旁人的血来走。” 慎晚一愣:“你这话什么意思。” 上一世的事情如今还没发生,贺雾沉自然是不能说,他只能捡着这一世的来:“姨父若是来接你,想些法子是必然的,可为何要假冒仙士,借着天灾洒下弥天大谎,又为肆意欺凌折磨旁人?” 慎晚盯着他看了一瞬,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后,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我说你怎么这般反常,昨日竟是连饭都没吃下去,觉也睡不好,原来是操着皇帝的心,为了东氿人不忿呢。” 她站起身来,同贺雾沉拉开距离:“你说我姨父冒充仙士不该,不若你所说,他能用什么正大光明的法子进来,甚至是入宫亦或者见到我?你说他凌辱旁人,但那些都是做过恶事的人,磐阳便不说了,她小时候纵容旁人孤立我暗算我的事,你大抵也都知晓,单说皇帝身边的那个太监。” 慎晚插着手:“那人当时欺辱我姨父的心腹之人,再有宫中的那位夫人,朝中闲着没事儿参我之人便是她的母族,我姨父为我出气,又有何不可?更别提她们只是受些皮外苦罢了,如今照样人人感激它们为天下百姓做的功绩。” 贺雾沉只觉得喉咙似被堵住一般,瞧着慎晚这副模样,他倒是反应过来,慎晚说的也确实有几分道理,毕竟姨父当真还什么都没做大恶之事。 只不过上一世的记忆尚在,他不信姨父不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那接下来呢,他又要弄什么装神弄鬼的手段来接你回去?” 慎晚手上攥的紧紧的:“贺雾沉,你究竟抽的哪门子的风?他还能用什么手段,过不了几日就要入春,还能有什么天灾能借口做文章?” 慎晚心中想,贺雾沉大抵是看不起姨父这些手段。 她替姨父鸣不平:“我姨父自打来了东氿,起先为了打出名头来,也是做了不少好人好事,明面上做法事召回遗失的女子,背地里带人亲自杀进土匪窝子里救人,这种事他做的不在少数,你又凭什么这样说他?” 他记得曹清砚查回来的消息里,似乎确实是给一个大户人家做法事,原来竟是找回来了人家的女儿,想来也是为了姑娘家的名节,没有将此事细致的内容外传罢了。 贺雾沉心中难免有些底气不足,唯一能支撑他底气的便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毕竟他也是被卷入其中横死的人之一,他枉死后重生,便是最大的证据,只是这话却没法说出口。 他别过头去,没再说话,可他这气势一弱,慎晚心中便更加升起起来:“罔我一大早起来连饭都没吃就来寻你,同你商议回西氿的事,你倒好,竟拿这些事同我咬文嚼字。” 慎晚深吸一口气:“依我看这些事也不必在谈了,待我离开之前,定会想办法同你和离,你也不必在担忧回西氿的事,更不必故意诋毁我姨父。” 言罢,她转身就走,根本不等贺雾沉开口。 而贺雾沉的手臂举起一半,下意识想要拉她,但最后依旧是收了回来。 他脑中乱的很,上一辈子东氿的祸乱在他脑海之中挥之不去,但他的心却是及其不愿慎晚生气亦或者伤心难过。 他重新躺回到了床榻上,也不知想了多久,眼皮逐渐发沉,倒是睡了过去,只不过没睡多久,他就好似听见了慎晚的声音:“银票,你说这天为何雾蒙蒙的?” 贺雾沉睁开眼睛,竟发现自己正坐在慎晚的院落之中的藤椅上,而慎晚就坐在他的旁边,仰头看天。 贺雾沉大惊,可瞧着慎晚这副模样,却不像是如今,更像从前。 消瘦且脆弱,脸上没有半分血色,而立在她身侧的银票偷偷用袖子擦去眼角的眼泪:“公主,您还是按时吃药罢,您的眼睛越来越……” 银票欲言又止,慎晚却已经知道了她想说什么:“真无趣,老天爷要么就直接让我瞎了,要么就别让我眼睛有问题,这看什么东西都好像糊了一层眼屎,实在难受。” 贺雾沉抿了抿唇,他如今能确定了,这人当真是慎晚。 她确实会说这种市井之人常说的粗话,只不过面前这个慎晚,丝毫没有生意,说出来的话软绵绵的,好似下一口气就要出不来了一般。 贺雾沉瞧见她这副模样,心中实在揪着难受,他更是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做这种梦来折磨自己。 但下一瞬,他倒是直接出现在了昨日仙士所居的宫殿,只不过如今同昨日相同又不相同。 慎晚依旧是在地上一圈又一圈的红绳之中,只不过这次是躺在一把贵妃椅上,即便是身子虚弱的不行,但还是用一双眼睛瞪着仙士:“你是哪来的江湖骗子,竟骗到你姑奶奶我头上来?” 她如今虚弱的连站都站不住,甚至需要躺在椅子上被抬过来,说出的话当然没有什么气势。 只不过仙士似乎的痛极,声音颤抖唤出了一声:“晚晚,他们怎么把你弄成这个样子?” 仙士摘下黑色外氅,清俊的模样下,一双眼睛红的不行,他伸出手想抚摸慎晚,但似乎是瞧着她清瘦模样,不敢下手去触碰。 贺雾沉记得自己曾打听过,慎晚的姨父当初是其姨母招入的赘婿,只因为生的俊俏又年轻,不过从裴府路过便入了其姨母的眼。 如今瞧见了人,当真是清俊好看,只不过如今双眸红的不像话,眼泪似不要钱般往下掉,当真不想是个男子汉。 这人抽噎大哭:“我就说要早点来接你,但你姨母非不让我来,我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她还总把我当小孩子,觉得我想来接你就是一时冲动,说什么时机不成熟,瞧瞧,我若是晚来一步,我们家晚晚不就要被这群人生吞活剥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病 眼看着慎晚眸色之中又惊又喜,她眼眶瞬间红了:“姨父,怎么是您?” 江暮渡拉过慎晚的手腕,指尖搭了上去:“幸好是我,晚晚别怕,再坚持些时日咱们就能回家了。” 他越把脉眉头皱的越紧:“怎么身子亏空成这个样子,可是小产后没好好将养?” 慎晚唇角动了动,到底是没说出来什么。 江暮渡不等她开口:“晚晚你不必瞒我,我已经听裴大哥说了,你放心,我定要将你受的这些苦楚全还给张疏淮!” 说道此处,他声音哽咽:“我的小晚晚,离开家的时候还是圆圆小小的一个,如今长大了,却被欺负成这个样子” 慎晚听罢这话,面上亦是悲切落寞,但依旧强扯起唇角,安慰了他几句,反而道:“当初选了张疏淮做驸马,我只以为是皇后将他送到我身边,原想瞧瞧他究竟要做什么,却不曾想这人是个及其有主意的,原也不会忠心皇后,且等着罢,他自有他的恶果,哪里用得上您来。” 她眼睫垂下:“得罪皇后没准还能得个善终,但他仗着那点儿小聪明敢去在太子面前算计,大抵也活不过多久。” 江暮渡似有犹豫;“一日夫妻百日恩,晚晚,你可还是舍不得他?” “姨父,您也未免太小看我了?”慎晚目光坚定,“只不过是成过亲罢了,您不知道,原本也不过是打算借他要一个孩子就和离的,我算计他,他也坑害我,倒是我技不如人落于下风。” 说到此处,她猛咳了几下,眼见着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不好,贺雾沉在旁边瞧着,想要上前,但他却清楚的知道,自己大抵是在梦中,又如何能帮得到她。 彼时瞧见慎晚这副模样,他脑中原本在意的那些,如今都变成了庆幸,庆幸有这么个仙士,能让她不继续在东氿受苦。 他大抵还记得,那时候慎晚名下的铺子接连三歇业,当时铺子里好多小厮仆役都居家到西氿生活,当初这件事闹的很大,汴京之中极尽瘫痪,想必这也是慎晚能做的反击罢。 是不是当时他死后,慎晚顺利回了西氿? 这般想着,面前的景象破碎又重组,自己到了宫中勤政殿门前,银票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公主,咱真的要如此吗?” 贺雾沉猛然回头,慎晚就站着他身后:“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做戏总归要做全套。” 她眸光向远处看,贺雾沉也跟着看过去,瞧见远处有五六个人一起受着杖刑,他仔细一瞧,从前的自己也在其中。 这种看着自己的感觉十分奇妙,贺雾沉手上攥的紧紧的,听慎晚道:“那是……贺相的儿子?” “应该是。” “啧,真不公平,怎么他的儿子就生了这么好的皮囊,一堆人受罚,就他像话本子里画的仙人渡劫,难怪磐阳对他念念不忘。” 银票没在说话,慎晚则大步走到了勤政殿门前,直接跪了下来,刺目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好似给她镀了一层金光。 这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单薄又坚毅,她喊出了记忆中的话:“贺家家风严谨,世代皆出君子,贺雾沉贺大人更是翘楚,世上谁人不知?还请陛下秉公处置,莫要听信谗言!” 她身子不好,加之如今跪着,这一段话说完猛喘了好几口气:“这世间连你都不饿能秉公执法,还人公道,会因一己之私随意决定他人生死,这世间还有什么公平可言?” 殿中的皇帝原本还能装听不见,但这句话似是说到了他心中。 沉默半响,殿中传来皇帝的声音:“朕是人,不是神,如今朕就是凭私心处置,如何不行?” 慎晚丝毫不让:“受百姓供养、受臣子敬重之时,你说你是真龙转世,如今你贪恋私欲,你又说你是人,当真是见招拆招数,活的好生通透。” 贺雾沉从前哪里见过有人会这般对君主说话,自己受到的教育更是不允许他这样。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19 首页 上一页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