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一瞬,贺雾沉道:“晚晚,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第二百六十八章 舍不得 慎晚被他这么一问,心上骤然一紧。 她看着贺雾沉的眼睛缓缓呼出两口气:“为何这般说?” 贺雾沉目光灼灼,好似能看透慎晚一般,但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温柔:“晚晚,你大抵不知道我有多了解你。” 说罢,他的手伸向了慎晚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擦着她的鼻尖:“你的不安,是因为今日见过仙士发生了什么,是吗?” 慎晚看着贺雾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贺雾沉见她没开口,心中猜想,莫不是仙士当真欺负了她什么,让她难以开口? 慎晚不想说,亦或者有什么事对他隐瞒,他向来不会逼迫她,他只是弯下腰,将慎晚搂的紧紧的:“别怕,我会想办法的,最起码今日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日后你不必在入宫见他就是了。” 慎晚犹犹豫豫,最后一咬牙终于开口:“若我日后要回西氿,你该如何?” 贺雾沉仅仅愣了一瞬,直接开口:“自然是你在哪,我就在哪。” “那若是一旦有机会,便日后再也不回来了呢?” “那又如何,难不成因为不回西氿就不见你了吗?那若是我不跟你走,你走了又不回来,我不是一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贺雾沉紧紧靠着她,“我不愿同你分开。” “你别回答这么快,你想好了,你在这有友人有亲人,若是跟我走了,你无依无靠,当真受得了?” 贺雾沉撑起身子,看着慎晚,他想给个肯定回答,但此时陈老先生已经被银票请了进来。 贺雾沉想说的话没有继续开口,等着陈老先生把过脉后,给了结果:“公主身子没什么问题,不过是今日心绪起伏的厉害罢了,睡上一觉就好。” 如此一来贺雾沉的心倒是彻底放了下来,连声道谢后,本想亲自将其送出去,但相比之下他还是更想守在慎晚身边,故而命银票去送便是了。 一转头,慎晚倒是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贺雾沉,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愿意跟我走,你若是不愿意,我自然不会逼你。” 贺雾沉坚定点了点头,慎晚见状同他招了招手:“你把门关上,凑近些。” 见他照做,而后走到自己身边,慎晚一把拉住他,让他的耳朵贴紧自己的嘴唇上:“那仙士,是我的姨父假扮的。” 这话犹如一声闷雷在贺雾沉心中炸开,脑中的千般思绪万种记忆霎时间交织在了一起。 慎晚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贺雾沉面上的表情,但因为今日得到这个消息,她实在是又开心又激动,强忍着了许久不愿意显露在面上。 实际上她恨不得将喊出来,将自己的激动全部释放,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见到了分别了九年多的姨父,甚至再没过多久,她就能回家,就能见到姨母,见到妹妹。 如今能同贺雾沉说,让她心中的激动亦如开闸放水一般收都受不住,自己的唇角亦压不下去,她继续道:“姨父想了许多办法,同姨母做下了这个局,只要我表现得不愿意,便能常常同姨父相见,待到时机成熟,便可直接正大光明回西氿。” 说道后面,慎晚声音已经难掩激动,一开始她还是贴近耳朵悄声说,如今已经声音放大,幸好早有准备关上了门,否则再准的事情,也会被隔墙有耳给弄出纰漏来。 她一说完,就迫不及待想见贺雾沉的表情,可待贺雾沉一转过头来,她见到的却是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脸,甚至眼里尽是难以置信。 慎晚想,大抵是因为自己没将此事告诉他,还让他白担心一场,甚至用家中秘密同皇帝做交换,她轻咳了两声,伸手去拉贺雾沉:“你也别怪我不告诉你,我之前是真不知道,姨父对容貌做了隐藏,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的。” 贺雾沉依旧没说话,但眼底的情绪更是复杂了几分。 慎晚又道:“其实见面我就想跟你说了,但是姨父他……毕竟他没见过你,自然是不放心的,故而只能让我同他装上一装。” 姨父对贺家还是心中有恨,对贺雾沉自然不想有什么好脸色,之前听到在门外放哨的王迎喊了那么一声,面色本难看的紧,直到后来听到贺雾沉对她的着急担心,这才面上缓和了两分。 可姨父那时候的面上缓和了,如今贺雾沉的脸色却一如既往的不好。 他慢慢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仙士是你姨父,一直都是?” 贺雾沉问这句话,其实是想问,是不是两辈子都的仙士都是他,可问出口了他却觉得可笑,慎晚哪里知道他上辈子的事。 一样的出现契机,一样的喜欢用黑色外氅亦或者斗篷遮住脸,怎能不是一个人? 可如今两辈子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原来上辈子害人不浅的仙士,竟是慎晚的姨父,原来他上辈子的结局,竟然是慎晚的姨父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 贺雾沉从来没有觉得上辈子的事是大梦一场,他一直清晰深刻的记着,但彼时他却十分想,记忆中那些真实发生的事全部都是假的。 慎晚从来没见过贺雾沉这副模样,心中难免升起担忧,她直起身子想要摸一摸贺雾沉苍白的脸:“你怎么了?” 贺雾沉别过头去,将她伸过去的手躲了开。 他唇角动了动,犹豫再三吐出来一句话:“你,你好生歇息,我回去躺一会儿。” 言罢他转身就走,似逃离般。 慎晚实在是想不到贺雾沉为何会如此反应,她觉得,最起码贺雾沉合该是替她高兴的,但彼时这个反应,实在是奇怪的很。 她使劲儿去猜,也只能想,莫不是贺雾沉知道这下她一定会走,舍不得她也舍不得家人,开始犹豫起来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我也舍不得你 贺雾沉脑中的思绪混乱,他躺在床榻上,上辈子没注意到的细节倒是让他回想了起来。 上一世的这时,慎晚失了同张疏淮的孩子,身子羸弱,甚至有人借此胡乱说她因私交不清不楚而导致染了妇人的那种脏病,如今细细想来,当时慎晚日日在家中养病,倒是仙士入汴京以后,她出现在人前的时候确实多了些。 即便是身子一如既往的不好,但精神头到底是好了不少。 贺雾沉闭上眼眸,耳畔倒是传来了方简的动静:“驸马怎么在此处?公主既已回来,怎么没去陪着公主?” 方简是见到过他对慎晚的担心,如今瞧见他自己在屋中躺着,心下确实诧异。 他的声音将贺雾沉从回忆中拉回了当下,手紧紧攥起复又松开,从心底里往外滋生出的寒意让他下意识将两条胳膊叠放在胸前。 姨父来接慎晚走,无论是放在上一世还是如今,这都是一件好事,但上一世姨父为何要给皇帝进献谗言,又为何要残骸忠良,最后以至于难民遍地,如他一般的大臣纷纷丧命。 细细算来,他何尝不是死在了姨父的手段之下,那从前慎晚为何要给他求情,以至于让她在他心中扎根,更至如今逐渐蔓延至全身,刻入肺腑,难以割离。 “驸马,您想什么呢?” 方简一直在唤他,贺雾沉睫羽轻颤,哑声道了一句:“没事。” 贺雾沉心中装着这件事,最后连晚饭都没吃,似浑浑噩噩般度过了一个晚上,也不知是睡着了没有,但脑中一直出现上一世的同袍,还有那时跟他关在同一牢狱之中的曹清砚。 曹兄先行他一步,但却没他走的体面,都是因为仙士蒙蔽圣心而进言,他因为官职较高,最终斩立决,但那时的曹兄依旧是大理寺丞,跨级进言,后被生生拔去了舌头,失血过多而死。 如今这一切,似乎给他闹了一场极大的笑话。 次日一早,慎晚起床后许久都没见到贺雾沉身影,她忍不住却问银票,但银票却道:“自从昨日驸马回了自己房间好像再也没出来过,听方简说,连晚饭都没吃。” 慎晚眉头稍蹙了蹙,心中猜测莫不是贺雾沉以为,要同自己回西氿,开始舍不得了? 若是他不想去大可以直说,再不济到时候和离就是了,她又不会逼迫他跟着走,何必如今连饭都吃不下去。 思及此处,觉得还是同贺雾沉说开了好,左右夫妻一场,若是日后不能相守一生,即便是分开了也要体体面面才对。 待到贺雾沉院中,只瞧见了方简在院落中读书,慎晚直接上前:“驸马可在里面?” 方简点了点头,随后指头抵在唇间做噤声的手势:“驸马今晨刚刚睡下,公主,要不您……等会儿在过来?” 慎晚瞧了瞧紧闭着的门,心中想,既然贺雾沉因为这件事而整宿不得好眠,那她干脆把事情说开就是了,否则他就是现在睡下了也睡不好。 门被银票推开,屋内贺雾沉躺在床榻上合衣服而眠,身后的门被关上,屋中独独留下他们二人。 即便是心中做好了要给贺雾沉唤醒的决定,但慎晚还是下意识轻手轻脚靠近,直到坐在他的床头,伸手抚摸上他的脸:“贺雾沉,我也舍不得你啊。” 她手上稍稍用了些力道,眼见他睫毛颤了颤后睁开眼睛,慎晚稍一挑眉:“我有话跟你说,说完你就能安心睡觉。” 贺雾沉面上错愕一瞬,而后撑着床榻坐了起来,他唇角动了动,犹豫半天才开口吐出来一句:“早。” 慎晚何时见过他这副犹豫又墨迹的模样,当即道:“你莫不是舌头出问题了?” 她稍稍正了正身子,压低声音认真道:“你知道的,姨母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亦思念姨母,故而西氿我定要回,那是我的家,至于汴京,昨日其实我说的有些片面了,我有机会还是会回来看看的,毕竟含妗与千宁还在这里。” 慎晚咬了下嘴唇,怕贺雾沉听不懂她话中含义,干脆直白道:“若你舍不得此处,留在这里也不是一件坏事,日后我再来此处,还是会来见你的。” 贺雾看着她,脑中依旧想着自己的事,没说话。 慎晚想了想,继续道:“我原来想着,若是日后你同我离心,心悦旁的女子,我定是不愿我的东西被沾染,但如今是我要抛弃你在先,你若是日后当真有了心悦的姑娘,我可以给你出一份丰厚的彩礼,给你充场面。” 贺雾沉的手攥的紧紧的,气极反笑:“我是不是还要谢谢公主宽容大度?若是日后我孩儿的满月酒,公主可要来品尝一二?” 慎晚听出来他话中的阴阳怪气倒是也不生气,只是轻咳两声:“你何必挤兑我,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咱们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自然也不想让你日后过的太过凄惨,后半生独自一人终老。” 贺雾沉一咬牙:“莫不是你的意思是,日后回了西氿,我若不在你身旁,你就要同旁人在一起,生儿育女晚年亦有人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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