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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太医院的路并不近，贺雾沉已经抱着她走了许久，长长的宫道上倒是逐渐能遇到几个太监宫女。 慎晚还是忍不住提议道：“要不找个太监来背我罢。” “不行，我不放心。” 他呼吸已经不像刚开始那般平稳，但依旧将她抱的紧紧的，慎晚心中的暖意骤起。 “你什么时候入宫的，皇帝竟也能放你进来？” “我找了曹兄的父亲，使了些办法才进来，”贺雾沉反问道，“瞧着你精神头尚可，你可还记得见到仙士到你昏迷之前，她都同你说什么了？” 慎晚用自己头蹭了蹭他的肩膀，挑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只说让我进到圈里面去坐着，我也想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便听了他的话，可刚坐下没一会儿我就没意识了。” 贺雾沉直接道：“只有这些，他没再跟你说别的？” 慎晚沉默一瞬才道：“他能同我说什么？你还问我一遍作甚。” 贺雾沉没再开口，再走几步路就到了太医院门前，他抬腿进了去，里面的太医一个个的皆震惊，没想到会如此情况。 贺雾沉没去跟任何一个人打招呼，直接找了把椅子将慎晚放下来，随后对着众人道：“在下三驸马贺某，这位是三公主，劳烦那位能替三公主诊治一番？” 他说得客气，但太医都是在宫中当差的，哪里能不认识三公主，谁又能不认识他这个被三公主选去做太子伴读的三驸马呢？ 太医院里面等级也明显，太医们之间互相打了一番眼神官司，最后一个年纪尚轻的太医道：“驸马若不介意，臣来替公主诊治罢。” 贺雾沉当然不挑，能被太医院选中的人，即便是年纪轻，也绝不是没用之辈，故而赶紧给小太医让出了位置来，道了一声谢。 小太医生的瘦高，姓名李，隔着绢帕给慎晚把了许久的脉，最后才一脸疑惑问道：“敢问驸马，您是想为公主诊治哪一方面的病症？” 贺雾沉眉心动了动，直接开口道：“方才公主忽然晕了过去，劳烦李太医瞧一瞧公主究竟是身子问题，还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太医沉思片刻，有几分为难道：“不瞒驸马，臣也不知是抻才疏学浅，还是当真有什么旁的原因，真真只把出了公主身子康健，没什么不同的，至于公主昏迷，是不是因为太过劳累？” 哪里能有什么劳累，这几日慎晚在家中过的舒服惬意，说得上什么劳累？ 更何况依照方才慎晚所说的经过，哪出能这般劳累，竟会让人突然坐下来就昏迷？ 他拱了拱手，而后对着其他人道：“一个人的结果，我实在是不放心，还请李太医莫要怪罪，不知可还有哪位愿意给三公主把脉确认一番。” 他话音刚落，慎晚便拉上了他的袖子：“罢了罢了，我身子如何我还不清楚？更何况李太医已经说过无事，咱们还是赶紧回府吧。” 言罢，她看向四周：“左右这里的太医都不愿意给我把脉。” 太医们一个个不敢对视慎晚的视线，皆将自己的眸子转到其他方向去。 贺雾沉眉头拧起，无奈也只能道：“也罢，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太医院中的人，到底是比不过陈老先生，他还是相信李太医没说谎，毕竟若是日后慎晚身子当真查出来了什么问题，到时候兴师问罪第一个便是算到了李太医头上，太医院的玩忽职守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贺雾沉弯下身子还要再次将慎晚抱起，但慎晚却是趁着他靠近的时候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随后直接站了起来。 “我都说了，我没事了，你还不信，你瞧？” 说着慎晚拉上了贺雾沉的手，带着他往出走了几步：“这下可放心了罢？” 眼看着慎晚走路同从前一样，贺雾沉心中这根紧绷着的弦终于松弛了下来，他紧紧反握住她，任由心中的情绪不断蔓延发酵。 直到上了回公主府的马车上，周围无人瞧见，贺雾沉一把将慎晚揽在怀中，力气之大好似要将她揉入怀中。 慎晚被他弄的险些喘不上气来，无奈伸手拍了拍他：“我才走了多大一会儿，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贺雾沉声音都染上了几分哽咽：“晚晚，我好怕，你可知我再晚一步就要见不到你？” 慎晚含糊道：“哪有这般夸张。” 贺雾沉将她搂的更紧：“我不知那仙士要对你做什么，更不知在我没赶过去之前你都经历的什么，我好怕，好怕就这般跟你永远分开。” 慎晚这下狠狠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胡说什么呢？” 贺雾沉勾起唇角：“不过晚晚你放心，我已经说服了皇帝，你日后不必入宫再见仙士了。” “什么？” 慎晚直起身子，从贺雾沉怀中出来，反应之大让贺雾沉触不及防。 第二百六十七章 有事瞒着 贺雾沉没想到慎晚反应会这般大，竟有些怔愣。 慎晚瞧见他这副模样，眨了眨眼敛去眸中神色，复又将头靠再贺雾沉肩膀上。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道：“你是怎么说服皇帝的？他之前分明还对仙士深信不疑。” 贺雾沉沉默一瞬，大抵也是发现了慎晚的不对劲儿，可他到底也没细细追问，倒是先回答了她的问题：“你可知我父亲是如何过身的？” 慎晚还记得，是因为贺相觉得自己的孽根总扰乱他苦学的心神，干脆自己动手，挥刀想做个太监。 这话她以前当着贺雾沉的面说过，本是为了羞辱他，可如今旧事重提，她竟有些开不了口。 她无意识地用手抠了抠贺雾沉的手背，他心中明了，直接开口道：“其实并非是因为我父亲自己愿意，而是陛下逼迫罢了，你也知道我父亲那个性子，什么事都以陛下为尊，年轻的时候还有那么几分傲气，而后年纪越来越大，倒是越来越对陛下言听计从。” 慎晚没想到皇帝与贺相之间还有这么一遭，心中竟是喜也不是，悲也不是。 若说喜，这二人狗咬狗，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心中欢喜的事？ 可若说是悲，贺相忠心于皇帝到极致，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甚至连个体面的死法都没能留下来，倒是让她控制不住地觉得唏嘘。 话在心中思量一番，慎晚到底还是问出了一句：“为何？” “你大抵不知，皇帝少年时当朝太子太傅姓郑，其女儿同皇帝也算得上的青梅竹马，只不过后来郑家因为参与巫蛊一案满门流放，可即便如此，皇帝对郑家也还是有几分情谊在的。” 慎晚仔细一琢磨，似乎是几朝几代之前的君主开始，便已经不重视求仙问道占卜一说，大抵当初观星阁破败也是因为先帝在时这一巫蛊案的推波助澜。 只不过说起皇帝的情谊，慎晚心中只觉得可笑，一个能随意抢占平民女子的登徒浪子，竟还会对青梅竹马的家中有情谊？ “真有意思，皇帝还能有这种心思？” 贺雾沉手上摩搓着慎晚的肩头：“有得罢，最起码在皇帝登基之时，还想尽一切办法将那位郑姑娘纳进宫中为答应，不过你也知晓，这些大臣哪里能容忍皇帝未娶皇后便有妃子，即便是个答应也不行，更何况这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郑答应的身份，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 慎晚听到这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莫不是贺相反对的最厉害，这才遭皇帝记恨的？” 贺雾沉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来，仿佛是在夸赞慎晚的聪明，但这分明是在讲述他父亲的经历，他露出这副模样实在是不人道。 “那时的父亲尚且有几分傲气，反对的最是强烈，甚至擅自去见了郑答应，以她现存在世的亲人为要挟，让她自己离开皇帝，郑答应应下了，但她也不是坐以待毙任由父亲威胁之人，大抵她也是因为家中变故没存什么生志，最后决定自缢而死，只不过死之前再三让皇帝保证，一定要保护郑家残存之人。” 慎晚大抵是想明白了，最后又问了一句：“贺相，真的知道郑家现存之人的下落？” 贺雾沉点了点头，最后将之前见到皇帝之时所说的话又重新叙述了一遍。 慎晚这下彻底明白了，先是贺相用郑家人威胁皇帝，逼死了皇帝心尖尖上的人，后来皇帝记仇，又用这种屈辱的方式逼死了贺相，当真是一报还一报。 慎晚甚至觉得，皇帝能选这种方式逼死他，没准是也是以为贺相表里不一，一边劝皇帝不能纳郑家女为答应，自己转头就弄了郑个家女做通房。 慎晚心中唏嘘，实在是没忍住：“世间之事，本就是一报还一报，当真是活该。” 她这话说完，贺雾沉并没有什么反应，她随后又道：“人年纪大以后，会转了性子不成？分明之前贺相也是有脾气之人，为何后来有对皇帝言听计从？” 之前说的那些，都是贺雾沉两辈子的记忆加起来拼凑起来的，如今慎晚问这个问题，他想了想：“大抵是因为后来发现，身为臣子，若是逼迫君主太紧，会适得其反罢，皇帝娶了皇后后多年无子，便是反抗。” 慎晚心中一点也不心疼贺相，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子，贺相一边用那套礼义廉耻逼迫所有人，一边自己又不遵守，到头来得了个这么不光彩的死因，自食恶果罢了。 只是想到贺相的死，慎晚突然反应了过来，当即从贺雾沉怀中起来，重新坐直身子：“你怎么想的要去同皇帝谈这些旧事，你就不怕皇帝将贺相的过错迁怒到你身上来？” 贺雾沉眸色坚定：“只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将我心上之人困在宫中，我便用他在意之事作为交换，有何不可？” 慎晚听着他这番话，在瞧着他这副模样，分明将“心悦慎晚”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只是如今慎晚心中确实担心大过甜蜜：“蠢！还什么心上之人，你惹了皇帝，他之前能让你爹挥刀自宫，现在就能给你心抠出来看看上面到底有没有人。” “那又如何，最起码，你如今出来了，就好好的在我面前，这就够了。” 说完，贺雾沉又皱着眉头补上一句：“不是，现在还不能确定好好的，还得等陈老先生瞧过了才能确定下来。” 慎晚咬着牙，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个人能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甚至连父亲藏了一辈子的秘密都说出来的，她怎么可能依旧心如铁石？ 只不过她哪里又能承受的住这份心意，她对贺雾沉，倒是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思考的功夫，马车终于回到了公主府衙，贺雾沉直接扶着她下马车，脚刚一沾地就对着身侧的人吩咐：“快去将陈老先生请过来。” 慎晚知道自己身上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贺雾沉坚持的很，根本不容她拒绝，甚至直接将她打横抱回了床榻上，强迫她躺下，自己则是坐在床边看着她：“晚晚，你日后再也不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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