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晚这话说的根本没讲什么情面,甚至在东氿这里说,可谓是大不敬。 但她如今即将要走,也从来没有收敛着脾气的时候,干脆直接道:“有人志在天地之间走一遭,有人志在红砖绿瓦守一人,有人清贫乐道,有人权力熏心,世间人有百态,可你偏要将旁人都依照你所思所想去活去奉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也好没道理。” 她这话是说太子,嘲弄的目光却落在皇帝身上。 她想,大抵皇帝也能听得出来,她这番话是将桑槐都骂了进去,只不过,彼时皇帝在想的究竟是被他抢占且生下了孩子的女子,还是想他那个青梅竹马的郑家女? 太子的脸色如今已经冷了彻底,之前他在慎晚面前吃瘪他并不在意,那也仅仅是因为那时没有外人,如今当着所有皇室的面,他又哪里能忍得下去。 “三妹妹也有许久没见过裴家姑娘了罢,人心易变,三妹妹怎么知道你嗤之以鼻之事,不是旁人心心念念之事?” 慎晚刚想开口回怼,但自己的袖口却被贺雾沉拉住,她那一瞬间还没能反应过来,但贺雾沉又稍稍捏了捏她,她这才明白,太子这话分明有套。 无论她怎么回答,都说明她了解妹妹,而分别了这么多年她还能了解妹妹,便说明她同裴家还有联系。 而她刚刚回到西氿之时,皇帝曾明确说过,不准她再与裴家人有任何接触。 慎晚反应了过来,随之一乐:“百善孝为先,万恶淫为首,姨母年纪轻轻便执掌一方商户,本就心里眼里不容沙子,为商最忌讳同官员牵扯,故而裴家有祖训,为了祖宗基业,男儿不可科考,女子不得为官眷,若是妹妹心思不同,姨母若是无法管教,定然会将妹妹逐出家门。” 这个借口,皇帝不是第一次听,当初慎晚就用这个来说过,不需要给她母亲迁入皇陵,如今再提,则是要回绝他的儿子,这俩人当真是亲父子,就连恶心人的法子都是如出一辙。 这些事情如今联系道一起,她大抵也想明白了,太子不只是想娶她妹妹,而是因为拿不到她手中的钱,便想着用姻亲来同裴家搭上关系,这份心思他丝毫没有隐藏,直白地摆了出来。 如今被拒绝了,还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觉得世间不应该有人会拒绝一个太子的求娶。 彼时皇帝脑中似乎在想着被自己接二连三辜负的郑家女,太子则是用那双如浸了寒霜的眸子看着她,最有权力说话的两个人都没开口,倒是皇后将话插了进来:“都闹够了没有,不过是娶一个女子罢了,今日乃是祭祖的日子,说这些,就不怕先帝太上皇不悦?” 看热闹的人皆低下头,太子皇帝也不说话,倒是慎晚,十分不屑地嗤笑一声,随后喝了口茶水。 皇后看着慎晚开口:“老三,你说你妹妹重孝道,说裴家家主不愿意违背祖训,但太子如今受百姓爱戴,又是有功之臣,你又怎会知道,裴家家主是如何想?不若将裴家家主与裴姑娘请入京来,见上一面当面说可好?” 她这话本身已经是退了一步,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但提出这个要求的是她儿子,她这法子即便是折中,也是奔着让此事成去的。“不好。”慎晚没有给她半分面子,直接回绝,而后还补上了一句,“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有人喜爱如祥云,但换成别人则厌恶如粪球,还是莫要见面了罢。” 皇后的脸色彼时难看的紧,甚至能叫人肉眼瞧得出来,若是往常,她又哪里有这种情绪外露的时候。 不过也是了,彼时她最爱的儿子被人用粗鄙言语诋毁,她又怎能忍得住? 皇帝摆了摆手:“好了,这件事莫要再说,还是先用饭罢。” 太子将翡娘扶着站起身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坐好,等下吃完饭后还要给这孩子上玉碟,太子自然不能跟慎晚一直纠结在这一件事上。 慎晚被这一家三口气的一肚子火,吃东西也嚼的格外用力,大有想将这几个人都嚼碎吞入腹中的架势。 贺雾沉在她身侧给她布菜,轻声在她耳边分析:“太子此举似乎并不只是意图在裴家财产。” 慎晚一愣,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他:“此话何意?” 贺雾沉压低声音:“这段时间我帮着裴叔拢帐,倒是有了从前未曾瞧见过的见解,更是懂了什么叫,国家兴亡,商人先知的道理。” 这个慎晚自然是懂,瞧百姓花销在何处,瞧古玩字画有没有人追捧,瞧寻常吃食的价钱,瞧店铺招工的来源,便能看出国中的情况。 当初东氿便已经是强弩之末,裴家的钱拉了他一把,裴家再同东氿通商,更让这国破败的速度减慢,但之前的危机贵族并不知晓,却在如今虚假的繁盛面前挥霍无度,这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她彼时懂了贺雾沉的意思,看来太子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慎晚冷笑一声:“皇帝如今活着的时候一切还能忍,待他一闭眼,这最后的繁茂也要消散,给太子留下一堆烂摊子,难怪他狗急跳墙想仿照皇帝的法子用姻亲。” 贺雾沉点头“气运将近,本就博不出来什么名堂,他没有皇帝那般好命,哪里会有第二个裴家拉他脱苦海。” 他一直听着慎晚同他们三个就此事来博弈,自己一直没说话,他瞧得清楚明白,如今太子无论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多说也不会有什么作用。 若是换做是他,他大抵一句话都不会说,但如今对着这三人的是慎晚,慎晚又是个压不住火气的,被惹怒的当场就要立刻还回去,受不得半点委屈,若是不叫她占上风,憋时间久了,许是要被憋出病来。 他垂眸笑着,慎晚却在桌子下轻轻拧了一下他的腿侧:“你既想到你不同我说,害的我跟他们生这白气!” 第三百二十章 半条命 贺雾沉笑着告饶,慎晚倒是也没再继续说什么,轻轻哼了一声直接放过了他。 吃过饭后,众人跟着皇帝又重新回到了殿中,有方丈来主持,如何给这孩子上玉碟。 原本玉碟每十年修葺一次,但如今皇家人口凋零,难得有这么个新出生的孩子,自然要重视起来。 皇帝似乎对孩子这名字并不满意:“幸者,乃之幸运,侥幸,正气不足,不好。” 慎晚肉看看到太子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皇帝对他起的名字不满意,他似乎还对皇帝不满意呢。 这个发现让慎晚微微翘起唇角,她倒是才注意到,原来太子对皇帝,也并非那般孝顺。 皇帝似乎还在琢磨,最后给名字填上一个子:“定,稳之,填上这个字罢。” 他是皇帝,自然是他说得算,甚至太子还得领旨谢恩,毕竟皇帝赐这个字,不管好听不好听,都是恩典。 慎晚呢喃了两声这孩子的名字,确实觉得难听的紧。 她轻声同贺雾沉咬耳朵:“幸好我如今还没有孩子,否则孩子若是在此地出生,皇帝起名时候要是偏横插一脚,就算是拦住了,我心里也不舒服。” 贺雾沉只是笑,这些啊,他之前便就想到了,否则为什么已经停了避子药,她还一直未有孕呢。 方丈用朱笔将这孩子的名字写了上去,即便是太子对这名字并不满意,但肉眼可见的高兴,他拉着翡娘的手,凑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什么,翡娘眼睛闪烁晶莹的光,还抱着孩子哄了哄。 一切结束后,皇帝出去瞧了跟着跪在外面的大臣,说了几句场面话,一群人浩浩荡荡转向皇家猎场。 慎晚是第一次来这里,此前祭祖都不叫女子前来,就是有女子,也不过是磐阳这个嫡出的公主罢了,哪里轮的上她,彼时她瞧着广阔猎场,喃喃道:“这地方瞧着大,就是不知道,这些猎物到底是家养的,还是野生的。” 贺雾沉有些诧异她为什么这般问,慎晚却道:“东氿本就重文,也不知道为了好彩头,会不会故意放两只家养的东西,省得到时候所有人都两手空空,叫祖宗瞧见了面上无光。” 贺雾沉也只是笑,没回答这个问题,只因从前的彩头,都是他帮着太子猎的。 君子学六艺,虽说他的技巧比不得上阵杀敌真刀真枪的将军,但在京中的文人之中,也能称得上的佼佼者。 狩猎开始,一切倒是自在了许多,慎晚同贺雾沉拉着手在附近走着。 “我小时候跟着姨母上山祭祖,山间大抵同此地相同,只不过没这处平旷,日后我再见到群山峻岭,便是从家中来这魔窟的路上。” 她将东氿比作魔窟,倒是给贺雾沉逗笑:“不算是什么魔窟,即便是,也不过昙花一现罢了,得不长久。” 慎晚有些没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但随后便听到有女声从身后传来:“三公主留步。” 她驻足回头,瞧见不远之处一个女子身影,她仔细一起瞧,竟是翡娘。 慎晚同贺雾沉对视一眼,随后对着裴娘挑了挑眉:“你叫我?” 翡娘几步上前来,许是因为走的有些急,呼吸还有几分不稳,她对着慎晚躬身屈膝,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贺雾沉道:“三驸马,妾能否同公主说上两句话?” 贺雾沉也没多停留,深深瞧了慎晚一眼,则直接退到不远处。 慎晚率先开口:“我应该同你并不熟悉。” 翡娘笑着道:“但妾倒是对公主有几分了解。” 慎晚心中升起戒备之意,静静听着她的后文。 “其实妾之前见过荀姑娘,也听说公主同荀姑娘私交甚好。” 她还在兜圈子,但慎晚直接开口:“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了。” 翡娘唇角依旧带着笑,但却稍稍低下了头:“不瞒公主,妾能有今日,皆多亏了荀姑娘,从前妾只是听说荀姑娘的名字,但前些日子瞧见了人,妾才明白,为何殿下能对荀姑娘,念念不忘。” 慎晚皱了皱眉头:“你莫要跟我说,你如今私下来寻我,是为了让我知道你如何上位之事?” 她轻哼了一声:“翡娘,你许是不知道,我有打听过你。” 慎晚上下打量她:“翡翠,生于勾栏瓦舍,不知生父是谁,后被一庄稼汉赎身,但其吃酒动手打人,你忍百般辛苦,邻里皆知道你活的困苦,但那庄稼汉失足掉落湖中殒命,你从新回到了勾栏。” 她饶着她走了一圈:“你年岁大了,对老实人死了心,就想着寻一个读书人,日后考取功名便好,但你选的秀才,读了五年书,依旧是个秀才,整日里吃你喝你,偏还要写一堆酸诗咒骂你,说你碍了他的官途,他酒后说漏了嘴,原是要将你卖给牙婆。” 说到此处,她啧啧两声:“你命苦,那时候你的小儿子还尚且在襁褓之中,但幸而牙婆是你从前在瓦舍是熟识,瞧你可怜,给你寻了个大户人家做奶娘,这才给了你机会,能接触到太子,而后有了如今的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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