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想今日才发现,他竟也是个能演会说的。 彼时但凡能在心中转两个弯儿的都能看明白,张孝不说话,是因为赌债要挟,但郁沧追比旁人少转了半个弯儿:“你怕什么,不就是赌债,你若是说实话,这赌债我替你还!” 他说的快,坐在他身侧的周氏愣是没拦住他。 慎晚瞪大了眼睛,她从前怎么没发现,郁沧追竟能犯蠢成这个样子? “四哥,你就这么看不惯大郎,就连当庭贿赂都不在乎了吗?!” 半响没出声的郁含妗彼时忍不住了,她猛地挣脱开银耳的手,几步冲到张疏淮身边,竟谁也没能拦住她,她张开手臂,似母鸡护崽子一般将张疏淮挡在身后:“你们做这些有意思吗?官官相护,弄了这么大一个阵仗就是为了将大郎送到牢狱之中,好,干脆把我也抓进去罢!” 这屋中还有大理寺的人,她说这话时声音丝毫没有收敛,周围人皆听了个,一个个面面相觑恨不得赶紧离开。 谁会嫌命长,来听这深宅大院之中的事呢? 周氏又急又气,脸色煞白:“银耳,你就是这般护着你家姑娘的?” “母亲你说她作甚,她哪里是我的丫头,分明是你们放在我身边看着我、辖制我的奸细!” 银耳急的面上涨红,心中有着百般委屈,上前就要拉郁含妗,一时间场面难堪且混乱。 张疏淮适时开口,一把拉上郁含妗的手臂:“含儿,我不想让你为了我同家里人闹成这样。” 他将自己装的十分明事理:“你我二人之间门第悬殊,又因为误会造成今日的局面,怪不得他们,我身份地位,不喜欢我也正常。” 语闭,他垂下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张孝:“我此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张孝,你且说实话,我究竟有没有对你行那般举动?你若是说实话,你我主仆二人伺候不计前嫌。” 张孝也不是个蠢的,如今的局面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这侯府姑娘被主家郎君捏的死死的,这姑娘得侯府众人关心,能惊动公主亲自下场处理,能让大理寺到侯府审问,捏到了这个姑娘,在汴京那还不是横着走? “是小的迷了心窍,竟生了污蔑主家郎君的念头,小的该死,请郎君原谅小的一时糊涂。” 折腾到此时,竟像是闹剧一般,除了让郁含妗更加相信张疏淮意外,什么用也没有。 往日里遇到这种事情,慎晚是最不冷静的,但彼时她心头却平静异常,好似早有预感一般,这件事情哪里会这般轻易的解决? “这下大郎的清白,可尽数还回来了罢!” 郁含妗站在堂中间,她面对的尽数是她最亲近的,最在意她、爱护她的人,可如今这些人在她心中,都是屈打成招,以权压人的恶人。 她心中竟生出了些耻辱感,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在这样的家庭之中。 曹清砚又使劲敲了敲醒堂木,冷眼看着地上之人:“张孝你可想好了,污蔑主家轻则打五十大板,重则沦为奴籍,你好好想想,究竟是不是他有杀你之心!” 张孝犹豫了,口中含着事实不能说,他急的头上又出了一脑袋的汗,怎么偏偏主家郎君就这般好运,逃窜出去还能遇上这么蠢笨的摇钱树。 可惜了,如今他没得选:“小的愿意受罚,是小的污蔑主家。” 曹清砚手上紧了紧,心中已知局面这便是定下来了,他转头,对上了贺雾沉的视线,眼见这他冲着自己点了点头。 曹清砚起身,对着长宁侯躬身施礼:“侯爷,此案只能审到此处了。” 郁含妗插话:“父亲,你要如何?难道你要逼死女儿不成?!” 彼时,一直没说话的长宁侯抿了一口茶水,原本待着长辈宽和模样的面上冷意更甚,官场战场混迹多年,他遇到棘手的事情多了去了,却未曾想,最让他难办的竟是自己的女儿。 他抬了抬手,示意曹清砚免礼:“大人依照律法办事便好。” 随后,他转头看向张疏淮:“杀人未遂是假,但郎君同小女这半月来的相识却是真,还请郎君在府上赞助些时日。” 说是暂住,实则软禁,可彼时又能有什么办法? 到了最后,是郁沧追将慎晚等人送出的长宁侯府,他垂着头,向来自傲的他,第一次对着慎晚拱手低头:“今日是我莽撞,对不住大家。” 慎晚看着他,心中五位杂陈:“你就算不说那话,含妗也不会回心转意,说不说的又有什么区别?” 她苦笑一声,回头看向站在她身侧的贺雾沉:“你叫我信你,说此事交给你去办,这便是你办的结果,你审出来的人?” 第一百一十章 讨厌他 慎晚看着他的眼神之中隐隐透着失望,她本不想将一切怪在贺雾沉身上,但加上从昨天开始贺雾沉待她的态度就不对,倒是让她如今说话的语气收不住。 贺雾沉眼眸稍垂:“此事并不在我计划之内,但我已经——” “你已经什么?”慎晚将他的话打断,“之前你说已经将小厮审问出了结果,虽说张孝为人滑头,但是也能筛出来他话中的真相,但你可有想过他会临时反水?这下好了,张疏淮不被治罪也就罢了,可含妗却更不信任我们了,这该如何?” 慎晚同贺雾沉之间的气氛开始不对起来,郁沧追瞧在眼里面上凝重,瞧着二人之间这股氛围,心中竟生出了几分过意不去的愧疚,毕竟究其根本也是因为他的妹妹。 虽然他并不觉得郁含妗想要拒婚是对的,但他觉得,自己身为兄长,没能约束好妹妹,此事责任在他。 “此事怪不上贺雾沉,谁又能想到张孝竟是个软骨头?”郁沧追难得帮贺雾沉说了一句话。 “公主息怒,其实今日也不算全输,毕竟我们还有两个目击证人没能使上呢。”曹清砚打着圆场,“您放心,今日带来的人皆是靠得住的,上上下下都长着一条舌头,没人会侮了郁姑娘清名。” 慎晚瞧着自己面前这三个男人,原本心中并不能算是多气,但彼时瞧着他们同仇敌忾的模样,心中竟当真生出了些许无名火:“好啊,你们三个什么时候站到一处去了?我说贺雾沉一句,倒是给你们两个心疼坏了,争着抢着来替他辩驳?” 她此话一出,两人皆默契地噤了声,慎晚冷哼一声,听着车夫牵马车过来时的动静,她直接回身,三步并作两步上了马车。 贺雾沉就这样被落了下来,但他还是回身对着两人拱手:“此事尚未能有定夺,虽说张孝不追究,但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彼时还是多劝慰郁姑娘才是正计。” 郁沧追正色道:“自然。” 贺雾沉同曹清砚颔首,转身跟着慎晚上了马车,他刚一掀开车帘,便瞧见慎晚伸出腿来挡他一下:“你不是不喜欢同我贴的近吗,那便别跟我上一辆马车。” 她说的是昨天晚上。 慎晚微眯着眸子,声音轻蔑,贺雾沉仅愣了一瞬,紧接着他修长的指尖便扣住了慎晚的脚踝,稍稍一用力,便将她的腿抬了起来。 对于女子来说,这个姿势羞人且不妥,绕是恣意惯了的慎晚都怔住了。 “你做什么!” 她腿心一弯,贺雾沉顺势用力便欺身进来:“自然是同公主一起回府。” 他声音平静,好像在说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当然,前提得忽略了他手上动作。 慎晚心中的恼意如今增添了些她不愿意承认的羞,但她依旧是色厉内荏:“你同我回什么府,你跟他们俩好去啊,瞧瞧方才那一个个抢着替你辩驳。” 辩驳两个字听在贺雾沉耳中十分刺耳,他眸光冷静地看着慎晚:“你果然还是不信我。” 他本以为自己很冷静,毕竟他并非是如今外表这般弱冠年纪,上辈子他在官场上磨砺,早就练成了喜怒不行于色的本事,但如今说出的话,其中的落寞竟藏也藏不住。 “我还不够信你,此事交给你之后,我什么时候过问过你一句,我什么时候质疑过你的判断?” 慎晚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可那个张孝打眼一看就是个靠不住的,你就没想过他会当着众人的面反水?” “反不反水又如何,难不成公主当真以为,今日真能将张疏淮伏诛?” 慎晚略一愣神:“你这话什么意思?” “张疏淮毕竟是张家人,如今太子在外领命治水,一为社稷二为名声,张疏淮此次入境是奉了谁的命令?公主难不成当真觉得,皇后会容忍他被我们伏诛不成?” 慎晚见惯了温柔的贺雾沉,更是听惯了他的温声软语,亦或者在床榻之间的低沉嘶哑,却从未听他用如此理智且清晰的声音同她说这般长的话。 彼时她竟发觉好似从未真正认识过贺雾沉,什么冷若冰霜,什么温柔可人,他骨子里就该是如此,理智且冷静,好似任何东西都在他掌握之中,无处遁逃。 慎晚将自己的思绪拉回:“你有办法?” 贺雾沉垂眸,微不可察地呵了一声,随后勾起唇角:“有没有的又如何,公主从来不会信我。” 慎晚被他说的噎了一下,唇角动了动,声音很小地说了一声:“我又不是没信过。” 贺雾沉敛了眸子,慎晚没等到他的话,倒是感觉到自己脚踝上的手被其主人收了回去。 这脚踝原本在那日追张疏淮之时,踩到张孝的脸扭伤了,那段时日贺雾沉每晚都会拿药膏子给她涂抹按摩。 而这处分明被他碰了很多次,如今却觉得有种异样的感觉从脚踝处逐渐攀升至心间,连带着酥酥麻麻的痒意。 慎晚下意识动了下身子调整坐姿,但她刚一动,贺雾沉便向另外一侧躲了躲,她心上一紧:“你为何还要躲我?” 贺雾沉只给她留了一个侧脸:“公主应该是极为讨厌臣的罢?” 慎晚一愣,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这话似乎在贺雾沉心中放了许久,时至今日才说了出来:“从前臣自认为同公主没什么过节,直至选驸马之日,才算是与公主真正有了交际,臣并非蠢笨之人,公主待臣如何,臣能感觉出来,但臣待公主如何,公主可曾放在心上?” 贺雾沉的侧颜对着她,墨色的发披散在身后,分明瞧不清面上神情,但慎晚想,如今的他大抵是有些落寞的。 她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背信弃义的负心郎,如今正在被自己的妻子诉说自己的无耻行径。 贺雾沉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一双明亮的眼眸就这样直至撞入她的视线之中:“不知公主同家父究竟有什么过节,父债子偿,一切自应由我来偿还,但臣想还的明明白白,而非被蒙在鼓里。” 慎晚根本没想到他会如此说吗,心中诧异之余竟觉讽刺:“原来,贺相做过的事情,你这个亲儿子都不曾记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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