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进了屋,他赶紧将柳青安置在外间的塌上。 他正弯着腰想拉个迎枕过来给她垫着,柳青这边却蹬了蹬床,整个人往上蹿了一下,咚地一声撞上了挨着榻的墙。 听这声音,撞得不清,柳青虽还闭着眼,两颗圆圆的眼泪却已经冒了出来。 “......疼......” 她像只小猫一样轻轻叫了声,又啜泣了两下,眼睛虽还闭着,却抬了一只手去摸头。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白皙光嫩的粉臂。 这前前后后,沈延看了个清楚。他见她嘟着润泽的双唇,委委屈屈地缩成一小团,觉得她像个小孩子,怪可怜又怪好笑的,手里的动作不觉间便温柔了许多。 他想将迎枕塞到她头下,可她的头还抵着墙。他只好俯身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肩颈托起来。 柳青虽还睡着,但方才的痛感大概还没退去,在他的臂弯里又轻轻地啜泣了两声,长而浓密的羽睫轻轻颤了颤,上面还挂着星星点点的小泪珠。她这副样子,竟让沈延莫名地生出几分怜惜。 他还从未这么近地端详过她。大概是因饮了酒,她面颊上染了一层赛过桃李的娇色。 这人生得也太秀气了些,且不说五官如何,单说这这清透如雪的肌肤,就已经比寻常女儿家还要胜过许多。特别是这两片水红色的唇,柔软又润泽,倒像是含露的花瓣,娇艳欲滴。 他还记得,语清也生了这样花瓣般的双唇。他还曾无数次偷偷地、暗暗地臆想,她那样的娇唇,抚上去会是怎样的柔软,吻上去会是怎样的香甜,含在口中会是怎样的...... 他想到这,忽然把自己吓了一跳,慌忙站起身来。 他这乱七八糟地都在想些什么?面前这人是个男人,他盯着人家的唇做什么。 要不圣人怎么会说非礼勿视呢,真就是不能乱看。柳青这厮生得雌雄莫辨,更加不能多看。 他起身从衣柜里取了件大氅给柳青搭在身上,然后就进了浴房去沐浴了。 沐浴好,可以清清脑子。 这个节气已近夏季,他刚泡了热水澡,浑身正暖着,便听到柳青在外面叫水喝。 “......来人呐,我要喝水......给我水......” 沈延呼出一口气,把手巾往浴盆沿上啪地一搭。 柳青这厮是真把他当下人使了。他若不是看在他做事认真又堪用的份上,早任他醉死在酒楼里了。 他心里虽压着火气,却还是到外间取了杯子给柳青倒水,又递到榻前。 “......给,喝吧。” 柳青听见声音,双手一撑,缓缓坐起身来。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看见面前一只杯子,便接过来沾了沾唇。 “......太凉,我要喝热的。” “......” 沈延抱起双臂,“热的得现烧,要喝就是这个。” 柳青把嘴一撅,极不情愿地将杯子送到嘴边,几口喝了下去。 喝完她又极自然地将杯子往前一递,连眼睛都没睁,好像沈延就该等在那,帮她收杯子。 沈延心里压着气,背手站在那,就是不接杯子。柳青手都举酸了,也不见人接过去,这才迷迷蒙蒙地睁开眼。 “……你怎么来我家了?” 她口里模模糊糊地说道。 她发现沈延站在她面前,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前襟还敞着口,露出光洁坚实的胸膛。 还不止如此。也不知他刚刚做了什么,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湿湿的热气。他的里衣几乎都贴在了身上,以至于从精壮的胸膛到收紧的腰身,肌肉的线条都显露无遗。他的下颌和脖颈上还挂着一颗颗汗珠,就在此刻,一颗汗珠沿着他的喉结滚落而下,划过胸肌的轮廓,留下一道晶亮的痕迹。 片刻的功夫,她脸上飞起了两片丹霞。 她也不等他接杯子了,兀自将空杯子随手放在榻上,自己侧身躺了回去,还将覆在身上的大氅拉上去盖住了脸。 沈延眼见着她做这一连串的动作,却始终连句谢都没等到,心道柳青这厮最好是醉了,不然日后得好好教教他规矩。他做上司做到这个份上,也真是….. 他俯身从榻上取了杯子,又放到圆桌上去,却突然听到柳青幽幽的声音。 “咱们虽是这种关系,礼却还是要守的,你穿成这样,实在于理不合。” 沈延一怔,回头看她。他在自己的房间穿里衣,怎么就于理不合了?除此之外,那另外半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你倒是说说看,咱们是何种关系了?” 他看见她那一团缩起来的身影,已经气得笑出来。 然而他等了半晌,榻上的人也没反应,他探身往里一瞧,柳青早已经睡得熟了。 也不知他是不是看错了,他总觉得她似乎比在车上的时候好受了些,眉间的皱纹已经舒展开来,嘴角居然还噙着笑意。 沈延苦笑,这厮方才是还在梦里吧,也不知是把他当作了谁?看他这个神情,想来是个极为亲近的人了。 月落日出,一夜平静无事。 沈延旅途劳顿,翌日醒得不算早。他穿好了衣裳从里间出来,见外间的榻上干干静静,半个人影都没有。柳青不打招呼就走了,还把他的大氅也拿走了。 他想了想,大概是柳青走得时候他还睡着,他来不及跟他道别和借衣裳,干脆直接拿走。 虽然也有理由,但这厮的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 此刻,已经躺在驿馆里的柳青被他念得耳根子发红。 她早上一醒,就发现自己和衣在旁人的榻上睡了一夜,仔细辨认了一遍才发现这是在沈延的房里。 虽然昨夜发生了什么她几乎想不起来了,但是她还隐约记得有人将她放到榻上,又给她垫了枕头。想来那人是沈延了。 她忽然想到自己小日子来了,便赶忙检查榻上有无留下痕迹,确认没有之后她又担心自己的身后会否沾了血污。 外间没有大的穿衣镜,她又不敢去里间照,便干脆罩了沈延的外氅,匆匆地溜出去,打算之后再给沈延送回来,向他解释。 今日是小日子第二天,腹痛的感觉虽减轻了些,却还是很不舒服,她写了请假的信,让伙计找了个信差送到刑部给袁侍郎,自己便安心地躺下了。 到了下午,伙计竟来敲门,说有位客人找她。 她打开门,便见王友能堆着一脸笑站在院子里等她。 “柳大人,昨夜休息得可好?你要找的人,友能帮你找到了。”
第33章 柳青还稍有些反应不过来, 便先走到院子里跟王友能见了个礼。 “......多谢王大人,这也太快了吧。” 王友能笑得得意:“这个叫洪敬的改了名字,所以在籍册上找不到他这号人。若是换了旁人去找,只能以画像为依据, 不知要找到猴年马月。可是友能手下的那些捕头, 平日里净是走街串巷的, 跟各路人都熟悉得很, 要找个人太容易了。说句不谦虚的话, 只要是常住金陵的人, 即便他变成颗萝卜钻到地里去,友能也能给他揪出来。” 这就太过夸张了。若洪敬不是男子,而是某个大户家里极少抛头露面的小妾,那定是极难找的。 不过为了表示钦佩, 柳青还是很认真地笑了笑。 王友能见她严肃的时候俊秀脱俗, 笑起来却是艳若桃李, 看得俩眼发直。 他往她近前凑了凑:“虽是如此,友能也不是什么人的事都管的,” 他忽然笑得极暧昧,一张黄脸上油亮亮的,“不瞒柳大人,友能对柳大人那是一见如故, 所以才把柳大人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 柳青其实有些受不了他友能友能地叫自己, 但还是使劲扯出一个笑容:“......柳某也是, 一见王大人,便觉得您古道热肠, 令柳某十分敬重。王大人此次施以援手, 柳某感铭于心, 日后王大人在京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柳某定当鼎力相助。” 王友能的笑凝滞在脸上,他这话说得还不够明显么?他可不是什么古道热肠,他要的也不是什么敬重。 “......其实,昨日在酒楼里,友能还有些话没来及说,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不如咱们进屋一叙?” 昨日他差点就得手了,都是被梁虎那厮给搅和了。他故意瞟了几眼柳青的屋子,心道这下柳青总该明白了。 “......柳某房内实在凌乱,怕碍了王大人的眼。王大人想来就是要告知柳某那人的住处,那不如就在此处说吧,柳某记得住。” 自然是不能让他进屋的。 “这个......”王友能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柳青的房间,“哎呀,友能定是昨日多饮了,柳大人这么一问,友能居然想不起来了,”他见柳青一愣,又趁机道,“不过咱们进屋聊聊闲天,说不定聊着聊着就想起来了。” 柳青明白他的意思,这厮开口要好处,还真是一点都不含蓄。她低头笑了笑,再抬起头的时候目光里已经多了几分犀利。 “王大人,您的意思柳某明白了,不过柳某今日真的不便待客。不如等柳某和亲戚见面之后,专门请王大人去成珍楼喝酒,您看如何?” 到时候再想办法,总得先把洪敬找到…… 王友能对这个提议似乎还算满意,反复确认是柳青单独请他之后便又拍了拍脑袋,说差点忘了他其实已将洪敬的住址写在了纸上,给柳青带过来了。 柳青打开那张纸一看,原来洪敬已经改名叫佟进,住在金陵的西城。 找人宜早不宜迟,她按照王友能给的地址,当日便换了便装找了过去。 金陵城有繁华似锦的街坊,也有寒酸残破的巷道。 洪敬就住在一条寒酸的巷子里。这巷子里大概有十来户人家,一水都是泥墙围起来的院子,连块砖也没有。风吹雨淋,那些泥墙早都被磋磨得不见边缘,只有攀在其上的杂草显出些生机。 洪敬住在这样的地方?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洪敬在刘家做了十年,但是他前前后后做掌柜已二十年有余。掌柜的薪酬比旁的做工的不知高出多少,又加上洪敬节俭,家里人少,他离开刘家时应该已经攒了相当一笔银子。除此之外,母亲还给了他二百两银票酬谢他那些年为刘家尽的心力。有了这些银子,他即便后半辈子什么都不做,也不至于像眼前这样,连个像样点的宅院都住不起。 或许是觉得家里没什么可被人惦记的,洪敬家连院门都没锁。柳青在院外叫了半晌没人答应,轻轻一推那柴门,门就开了。 院子里两间房,房根墙角的杂草已经长了膝盖高。房前只一小块地方,摆了一个石头圆桌,围了几个石墩儿。 石桌上乱七八糟地堆叠着几个粗瓷的碗碟,看里面微显凝固的残羹剩菜,有两个碟子像是已经摆了几日了,最上面的碗里还有一撮黏混在油里的烟草灰。 看来这院子的主人没心思清理碗碟,倒是坐在这抽了好半晌的旱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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