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母亲会爱吃这些? 反正他是很不喜欢甜食的,难道母子俩口味不同? 柳青抿了抿唇:“大人,既然是给令堂的,大人何不亲自尝尝?” 沈延的眸光一黯,似是有些失落。 他看了她一眼:“柳主事不知道吧,我不大吃这些,还请柳主事代劳了。” “……原来如此。” 柳青垂眸道。 他对这些几乎是一口都不沾的,她自然没有忘记。但这是刘语清才知道的事,她如今只能装作不知道。 她低头看了看那些点心,一颗颗瞧着精致又可口,她倒是真想吃了。 在船上将近二十日,吃的都是水里的东西,鲜美是鲜美,可她自幼生长在宛平,吃那些东西并不顺口。 倒是这些糕点,让她一见就胃口大开。 即便柳青是男人,也可以是个爱吃点心的吧。沈延若是用这些来试探她的身份,也实在太不明智了。 “……那下官就借令堂的光饱一饱口福了。” 她戒心一卸下,便有些抵不住诱惑了。 她喜滋滋地探了两颗细细长长的手指,下手挑了一块小小圆圆的白糖熟梨糕放进嘴里。 绵绵软软,带着大米的清香,怀念了多年的味道融在口中。 真是太好吃了。 沈延手里拿着书,瞧瞧抬眼看她。自打这糕点一入口,她眼睛就亮晶晶的,一边嚼着嘴里的,还不忘了挑下一个,显然是十分喜欢的。 柳青发觉沈延在看她,赶忙将口里残余的咽干净,指了指那些熟梨糕。 “大人好眼光,这个就很不错。” 既然是代尝,怎么也得摆摆样子。 沈延极认真地看了一眼:“唔,我记下了,你再尝尝别的。” 他说完,怕她吃得拘谨,或是又生出疑心,便很快将目光移开,不再看她。 这么些日子了,他可算是舒心了一回,看她吃得这么开心,这些点心定是送对了。 还是这样好,只要她高兴,不要躲起来不理人,他就觉得很好。至于其它的那些,可以先放到一边。 他看着她粉嫩的两腮一鼓一鼓的,将手里的书又举高了些,掩住满眼的笑意。 他们一人吃着,一人悄悄看着,正是欢快愉悦的时候,迎面来了一辆马车。那车夫似是认出了沈延的车夫,问他沈大人可在车里。 沈延的车夫停下车,沈延听见声音,掀起车帘往外望了望。他一见那对面的车夫,便即刻起身下车。 柳青见他此时要下车便是一愣,嘴巴也停了,嘴角还沾着一点点油酥渣渣。 沈延看她的样子可爱,忍不住笑了笑:“你慢慢尝,我去去就来,待会跟我说说还有哪种好吃。” 柳青好奇对面是什么人,放下糕点,扒着车窗往前面望。 沈延走到那辆车前,向着里面恭敬地行了一礼。 “母亲,儿子回来了。” 柳青一惊,那里面竟是沈延的母亲。 那是她五年前还视作未来婆婆的人。 那辆车里已经跳下来一个丫鬟,她站在车外抬手一扶,一个年接近五旬、眉眼细致的妇人提着八幅的马面裙,搭着她的手,缓缓走下来。 正是沈延的母亲徐氏, 徐氏走到沈延面前好一通瞧他:“哎呦儿啊,你这脸色怎么这么差?你们这衙门也是,派个京官去南方查案。就不能找个近点的么?” 沈延苦笑:“母亲,派儿子去是担心那边的官吏沆瀣一气。儿子就是旅途上累了些,过两日自然就好了。” “唉,我看这官不做也罢,看你整天忙的,二十好几了,都还没成家。你看你表哥,孩子都会背唐诗了。” 沈延咽了口口水:“……母亲,有什么事等儿子从衙门回去再说吧。” 他听母亲念叨这些,早就习惯了,只不过后面还有两个人呢,一个是他的下属,另一个是柳青。 他下意识地往自己的车上望了一眼。 徐氏眼尖得很,即刻问他:“是哪位大人和你同乘?” 儿子是三品侍郎,能和他同乘的估计也得是和他差不多品阶的同僚。 沈延有些犹豫:“……是刑部的。” “你们衙门的?那莫不是孙大人?”徐氏一听是刑部的,即刻想到儿子的上司孙尚书,“那正好,你和孙大人说一声,咱们家有急事,你请个半日的假。” “什么急事?” 沈延眉头一蹙。 徐氏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想偏了:“哎不是坏事,是好事,大好事!但是你得马上跟我回去看看。” 沈延一听不是坏事便放了心:“母亲,衙门还有许多事等着儿子,等儿子处理完了再回去吧。” “哎呀,等你那处理完了,又不知道什么时辰了,人家俞婆子还等着回话呢……罢了,你要不说,我帮你跟孙大人说,衙门的事再多,也不能不让人办私事不是?” 徐氏说罢推开沈延拦她的手,就冲着他的马车走过去。 两辆车本就面对面,徐氏走了两步就到了车前,朝着里面唤大人。 柳青在车里听得心惊,她本是有些怵头沈家的人,但此时这种情况,她不出去见见面也不行了。 沈延还在想如何跟徐氏解释,柳青已经展了袍子,跳下车来。 “见过沈夫人,” 她半低着头向徐氏行了一礼,“晚辈柳青,是沈大人手下的主事。” 徐氏一见是个极俊秀的后生,不禁一愣。 她虽是后宅妇人,但丈夫和儿子都是做大官的,她对各衙门的官职品阶也是知道一些的。 刑部主事,也不过就是六品吧,怎地和儿子同乘? 倒不是她看不起低阶官吏,只是儿子这人性子冷,做官这么多年,别说和属下同乘,就是和同级或是上司同乘都是少有的事。 怎么一个小小的主事就得了他的青眼? 她不露声色地将柳青打量了一番,觉得她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若非要说哪里和旁人不一样,那就是太俊了。简直比许多姑娘还要俊些。 沈延见柳青下来,暗暗叹了口气,他的本意是让她畅快地吃些爱吃的,回衙门之前让她开心一会。 结果现在吃到一半还得被他母亲审视。 “这没什么事,你回去吧......” 他发现她粉嫩的腮上沾了小小一点酥皮,大概是方才下来得匆忙,擦嘴角的时候蹭到了边上去。 他微微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柳青愣了一瞬,即刻明白了。她脸微微一红,忙抬手蹭了蹭脸蛋。 沈延微微点头,示意她回车上去。 柳青本也不想在这杵着,即刻转身上了车。 徐氏虽没怎么说话,但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知子莫若母,儿子看那个柳青的眼神明明就透着温柔。可这么多年,除了对刘家那闺女,儿子别说眼神温柔了,对谁多看过一眼? 她突然想起之前她偶然听到的其他夫人背后对儿子的议论。 “沈家那个儿子,二十好几了不娶妻,莫不是根本不喜欢女人?” 徐氏越琢磨越害怕,不觉间长指甲把丝帕刻出了一条道子。 “母亲,” 沈延目送柳青上了车,回头又劝徐氏,“儿子今日真的有事,晚上儿子早些回去,您看行吗?” “不行!” 徐氏很是坚决,“你立刻跟我回家,今日这事没你不行。”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误入歧途,看来今日这事是迫在眉睫了。 柳青在车上等了许久,后来沈延还是让她和梁虎先回衙门。 也不知沈延家里出了何事,不过看沈延一脸无奈,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和梁虎到了衙门之后,先回了值房和方钰打招呼。 方钰一见她俩回来,拿她们打趣:“你们回来得真是时候,本以为这皇亲国戚的案子准是让我摊上了,现在看来,还真不一定。”
第57章 柳青摘下斜跨在身上的包袱, 放到自己的书案上。 “听您这话的意思,这案子挺棘手?是哪位皇亲的案子?” 方钰呵呵地笑笑,一张四方脸显得很是随和厚道。柳青在南京的时候,衙门里相熟的就只有梁虎和骆闻忠, 这二人各有各的厉害 , 她因而十分想念方员外的宽厚劲。 “唉, 棘手不棘手的, 现在还瞧不出来。是圣上的妹妹, 永嘉公主, 昨日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府上的花园里。圣上责成咱们衙门尽快缉拿凶手归案。” “哦……” 柳青做了三年评事,还真是没经手过皇家的案子,“那您带人去看过尸首了?瞧着像怎么回事?” 方钰一听这话就知道她没经验。 “公主的尸身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他笑道,“昨日发现人死了, 可咱们衙门是今日一早才得到的消息, 坊间可都还不知道这事呢。因为是公主的事, 所以圣上立马就让人去公主府查看了,府上丢失了不少值钱的东西。圣上让人把丢东西的事也告诉咱们,估计就是觉得这是一桩盗贼行窃被发现故而临时起意杀人的案子。” 柳青暗暗撇了撇嘴,就算是圣上本人死了,要真想知道死因,也得让人验尸。 “怎么样, 这案子谁想接?” 方钰问她和梁虎, “也是个在圣上面前露脸的机会, 日后三年评定的时候,是一大显眼的功劳。” 柳青笑了笑:“下官都听上头大人的吩咐。” 尸首不让瞧, 虽说通过旁证或许也能抓着嫌犯, 但证据上肯定有欠缺。若是那样的话, 她就算抓着人心里也不踏实。 再者,关于父亲的案子,线索断了,她满心惦记着将父亲的卷宗再取出来看,所以只对那些牵扯到陈年旧案,能让她借机查卷宗的案子感兴趣。 “我说今日进城的时候怎么内城外城都多了许多五城兵马司的人,” 梁虎想了想方钰的话,恍然大悟,“肯定是盘查谁带值钱的东西出城。” 方钰嗯了声:“据说昨日圣上一听出事,立马让五城兵马司封了城门,今日虽然放人进出,却也是盘查严密。这贼啊,可能还没来及跑出去。 梁虎眼前一亮,从包袱里取东西的手都慢了下来:“那……这案子,肯定得给你老方啊,我们这些日子都不在。” 他笑着看了方钰一眼。 “你也知道你们老多日子不在了,我手头的案子都堆成山了,这事儿指定得交给你俩中的一个。” 方钰说罢,抱着一摞卷宗就出了值房,然而走了两步又跑回来。 “沈大人不在的这些日子,咱们尚书孙大人在衙门,你们南京查案的事得尽快报给孙大人。” 柳青也知道此事重大,不敢耽搁,之前一进院她们已经让人将南京押来的犯人送进牢里。她是此案的主审,所以此时赶紧拿了犯人的供词和拟定的刑名去找孙大人。 “柳大人。” 梁虎叫住她。 他向来只唤她柳主事,今日竟然如此客气,倒让她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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