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羊琮抓住了隐秘的心思,裴庆却没有之前那样跳脚了。毕竟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他就算要继续否定,羊琮肯定也是不信的。 看了看外面的天,裴庆故作无事地转移话题:“话说...玉郎平日看着随和,如今却知,他不是受气的。” “这难道不好?”羊琮反问裴庆:“你心里是极满意的吧?” 对此裴庆倒是不否定:“自然,我最厌恶者,对弱者心狠手辣,对强者唯唯诺诺!若是真有本事,对厉害人物去用,欺侮一些弱者算什么?只是如今天下的风气却是相反的,统统只朝着弱者用力了。” 说到这里,裴庆已然相当嘲讽,他想到了如今天下局势。‘上等人’最欺软怕硬,你杀我、我杀你,这样的压迫一层一层压下来,最终全压在了小民头上。都知道这样超出负荷的压迫意味着杀鸡取卵,但没有人因此停手。 “玉郎年纪不大,却天然已经比那些人强许多了——他是从来不会欺凌弱者,甚至对他们同情太 过,有时我觉得这可能会成为他的弱点。若要让他对付,怎么也该是‘强者’,看看他对付许明德就知道了,他可不是性子软弱,随便人揉捏的。” 裴庆忽然收敛了嘲讽之色,笑了起来:“只不过,这许明德到底不够强,我总觉得的玉郎其实并不太在意他...” 看起来许盈几次三番给许仲容难堪不错,但仔细观察就能知道,每次都不是许盈故意挑事。他真的就是情况到了那个份上,为了自己在意的一些事考虑,然后就事论事地找上许仲容。 “这是自然的,许明德算什么东西?”羊琮淡淡一哂,他有的是天潢贵胄的骄矜,对于许仲容这样的人物,如果不是种种巧合,他可能都不会看这样的人一眼,更别说记住了!此时说起来也相当漫不经心:“若玉郎真的与他置气,倒是缺了气度。” “如若玉郎真的有些许在意,如今也该处置这人,怎么会一点儿动静也无,竟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裴庆将一切看的很清楚...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许盈若真的觉得许仲容的存在对自己是一个威胁,肯定是要想办法的。 现在如此平静,只能说他真的不怎么在意许仲容,并且并不觉得之前的事值得挂心。 只不过,他是不挂心,觉得这样小事不值一提,却不代表许仲容也如此觉得——从这个角度来说,裴庆倒觉得许盈是个孩子了...他尚且不知,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他觉得可以一笑了之的日常琐事,却能够让一个心胸狭隘的人日日夜夜咬牙切齿。 “如此是他大度,只是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的道理他却是不知了。”裴庆摇了摇头,靠到一边的隐囊上:“他一个小孩子如此也就罢了,剩下的只能别人替他小心了。” 他说的‘别人’旁人听不出来,羊琮却是听的出来的,当即知道这是裴庆在自指。 羊琮慢慢收起画卷,道:“有话便直说,你不过就是想取而代之而已!” 没错,裴庆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抓住这个机会正好搞掉许仲容,然后自己上位给许盈做老师。 完美【心机boy.jpg 不过,裴庆爱护许盈的心也是真的,他确实觉得许仲容这样的小人还是早早 弄走比较好。虽然现在只是跳梁小丑一样的人物,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在什么地方忽然背后一刀呢?与其一直小心防备,不如一劳永逸。 “听大王说话,还以为大王看重这个许明德,觉得在下做法不妥呢!”裴庆呵呵一笑,不只是羊琮能够看透他,他当然也能看透羊琮:“大王应该也是赞同如此的...既然如此,也不必再故作端方了!” 事实就是,羊琮和裴庆一样,都觉得许仲容可以滚了,只是他非要做出现在的样子,显得他对此毫无兴趣一样。 然而,裴庆得到的许仲容相关情报,可都是他提供的...他难道闲的没事做了,非要做这些多余的事? “不过...如何下手,这倒是需要考量。”正在两人商量这件事的时候,忽然有羊琮的人过来禀报一些事。 和许仲容相关。 许仲容经过上次的事,丢了好大脸面,面子上如何过得去!这些日子称病自然也是为此。而一个人独处时,他每当想起这件事都有一股不忿涌上心头...退一步越想越气,实在没办法当没发生过忍下去! 只是他如果想要再搞小动作,就不能像之前那样做了。他已经发现了,直接对上许盈不是什么好对策!许盈并不是一般的孩子,他不止唬不住许盈,反而还要受许盈的打压! 思来想去,他决定绕过许盈,直接往洛阳写信——当老师的向家长告状,没毛病! 通过这种方式,借助许勋责难许盈,并借此获得对许盈更多的管教权力...相比起来,他之前的作为确实有些欠考虑。 花了一整天的功夫,许仲容写出了一封自觉不错的信,信里面将许盈的问题点的清清楚楚。大概是因为对许盈心有不满,这封信写的相当真情实感,除了有些部分‘夸张’了一点点、有选择地隐瞒了一些,其他部分他觉得这就是事实! 在寄信之前他还托人打听许盈有没有信件也要让人送到洛阳,告状这种事肯定是先到先得的。如果许盈也写了告状信去洛阳,那他的信再送到,就差了威力了。存了先见之后再看他的信,不说直接觉得他在胡说,至少会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能妄下定论。 “小郎君确实写了信去洛阳!”打听消息回来的僮儿带回了许仲容并不意外的情报。 许仲容来回踱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小儿心思古怪不饶人!旁人夸他年少宽厚之类,都是被他骗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3 08:41:57~2020-08-24 08:5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袖底香寒170瓶;CIAOIV涉谷20瓶;萱草无忧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小儿心思古怪不饶人!旁人夸他年少宽厚之类,都是被他骗了!” 对于自家郎君的话,僮儿面露一丝尴尬,他还有一半的话没说呢!现在郎君这样说了,他是接着说不是,不说也不是。 “信里说了什么?”许仲容愤恨几声之后又问。 僮儿还真打听到了这个,原本不知道该不该说的,这个时候也不必纠结了。只能尽量简短道:“奴子买通了送信的部曲,倒是看过了信...只不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吞吞吐吐做甚!就算信里说了什么不好的你也只管说,这些事我是早已心中有数的!”许仲容催促了一声。 僮儿心里叫苦,嘴上却只能应声,道:“那信只不过是小郎君家信,向仆射大人、夫人问安,又说了些日常琐事,然后不过就是气候变化、吃穿日用之事,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至于许仲容想象中的告状,那是一个字都没有的。 这对于许仲容来说当然是好事,但因为他之前的说法,此时难免尴尬。但尴尬也就是片刻不到的功夫罢了,很快他就重新端起了主人的架子,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挥了挥手:“既然如此,你便下去吧!” 僮儿如蒙大赦就要走,然而才转身走到门口就被许仲容叫住了:“等等,你且等等,将这封信拿去,一同捎到洛阳去!” 许盈的家书可以隔一阵送一回,时常和家中保持联系。但许仲容的情况就不同了,他自己带的人手有限,想要送信去洛阳就只能沾许盈的光——这个时候又没有邮局,天南地北的一封信,想要传递是很难很难的!若没有熟人恰好要去远方可以稍带,几乎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寄信。 僮儿心里觉得自家主人有的时候确实‘小肚鸡肠’了一些,其实许盈小郎君绝没有主人平常说的那样。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有的时候比主人们还要看的清楚,因为做主人的彼此之间还会有遮遮掩掩,但主人对着奴仆却是少有那些虚伪矫饰的。 事实就是,很多人都想去许盈身边侍奉,不只是因为他是小郎君,也是因为他人好。 不过,这种话僮儿也就是在心 中想想了,可不敢在许仲容面前显露出一丝一毫。 信件被送到了部曲那儿,只等这几日和其他东西一起送到洛阳去。只不过许仲容没想到的是,他的所作所为早就落到了某些人眼里,而他做过的事也该轮到他来受着了——他还只是让僮儿偷看了许盈的家信,而他的信直接被拿走了! “看看他这书信,倒是大义凛然!如今才知道他有这份文采,能够信口雌黄!”裴庆抽出信件一目十行,读过之后就扔给了羊琮:“只不过这人德行还不如王夷甫呢!王夷甫尚且沦为笑柄,更不要说此人了!” 王夷甫可是势族领袖之一,想当年他在世的时候,身居高位不说,世家大族子弟无不学他,一时之间名声冠盖海内。但王夷甫这个人本质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光鲜,从大是大非上来说,他当政时一点儿不考虑国家未来,只专注于保存家族和自身。从私德上来说,他说话又很随便,经常对自己说过的话反悔,落得一个‘口中雌黄’的名声。 雌黄是一种浅黄色颜料,经常是在写错字的时候涂上去,用以修改。 王夷甫在世的时候还好一些,位高权重么,大家也不敢随便说什么。前几年他死在了胡人手上,而且死的很不名誉,之前被压制的声音就大了起来。 羊琮也扫了一眼许仲容的书信,刹那间已经心中有数。 许仲容的人想要买通送信的部曲,打听一点儿消息,看一眼许盈的信,这已经是千难万难了。但换做是羊琮来做这件事,就算是要拿走许仲容的信,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如今信件到手,羊琮随口道:“既然已经知道许明德之心,便不用留手了。” 许盈没有想到的事,他们替他想到了;许盈做不来的事,他们替许盈去做。 裴庆‘嗯’了一声,显然已经心有成算。于是展开一卷皮纸,拿起一管毛笔,蘸了蘸墨汁。不过略一思索,已然以羊琮的语气一气写完了一封信。 至于许仲容的信,倒也没扔,而是装好之后又送了回去。 信里面说的也很简单,裴庆只不过是以羊琮的口吻写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一些事——没有直接告状,只是说见到许仲容教授许盈一些玄远之学 ,觉得有些不妥。然后又说自己身边有个谋士,也是势族子弟,人品才学俱佳,相比起许仲容来说可能是个更好的老师人选。 就像是个担心晚辈不学好的长辈一样。 裴庆写的这封信自有羊琮身边亲兵送去洛阳,这一路比部曲还要快,毕竟部曲这一路去北方还带了一些东西(都是东塘庄园的特产,倒不见得是洛阳许家缺这些东西,只是许盈身为人子,略尽心意而已)。这也就是说,裴庆的信件会先一步到达洛阳许勋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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