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来还以为你从前是眼光高条件多,所以才轻易看不上谁,没想到最后挑来挑去全然是因为一张脸,早知道你挑人只看脸,我早八百年就让人给你拣好看的选了,还省得费那么多人情和力气!” 桐花笑着听老头子抱怨,顺道将对方喝空的酒杯斟满,“是是是,全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识抬举,辜负您老人家的一片好意,最后看上了个男狐狸精带回家来。” 被哄的老爷子面上多了丝窘迫和羞红,他也是年纪越大脾气越任性,气性上来对着一个小姑娘撒娇作态,幸好没外人看见,不然他这张老脸都要丢尽了。 其实,他倒也不是非要干涉桐花喜欢谁,只是,从看到这位薛公子第一眼起,他就生出了心慌不安之感,总觉得桐花和这么一个人凑到一起日后会不太平。 说是胡思乱想也好,杞人忧天也罢,一个他打小看到大被老朋友临终托付给他的小姑娘,他舍不得她吃太多情爱的苦头。 “你真就看中这个了?”最后,老头子不情不愿的问。 桐花没直接回答,而是笑着提起了旧事,“从小,只要是我自己看中的东西,就一向都很喜欢偏爱,比如如意斋的烟罗裙,盐城的花灯,罗老太的糖画,王麻子的纸鸢,等等等等,我从前喜欢,现在依旧喜欢,虽说有些已经不如从前,但我买过的尝过的,都在我心里和家里。” 重情不是坏事,但就怕,这份情放错了地方给错了人,老爷子神情复杂的道,“桐花,人和物件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桐花点头,她撑着下巴看头顶只有寥寥几颗星子的夜空,“但喜欢这种感觉,都是差不多的。” “你真喜欢他啊?”老爷子勉勉强强露出一丝笑意,“真不打算改主意也不打算换人了?” 桐花看着老人家那副纠结表情,突然说了个俏皮话,“鸡群中亭亭玉立的仙鹤,谁不喜欢呢?” 老爷子果然被逗笑了,“你也不看看,你身边那是鸡群吗?就那群皮糙肉厚五大三粗嗓门儿一亮能喊翻三个山头的臭小子们,野猪都没他们能造!” “咱们这方山林之中,野猪称雄,一旦成群结队,就连黑熊虎豹都不敢直撄其锋,”桐花笑眯眯道,“老爷子难得这么直白的夸赞他们,改日有空我一定和兄弟们好好说道说道。” “你也就仗着嘴皮子利落来埋汰我。”老爷子低声念叨,多喝了几杯酒之后,还不忘警告眼前初次动了春心的姑娘,“你喜欢那个狐狸精,我不反对,但是要我给他治病,怎么治我说了算。” “当然是您说了算。”桐花道。 “不止,”老爷子还道,“他那病和毒有多麻烦我是跟你说过的,治病这件事,药材他找得来我就用,找不来那也是他的命,但要是让我知道你偷偷动用老沈给你攒的家底嫁妆去救人,我和这个薛公子之间的交易就彻底终止。” “到时候不管是他是半死不活也好,还是不死不活也罢,只要让我发现,这人我就绝对不会出手再救。” “在这件事上,你别和我提什么医者仁心,我只知道,一旦你犯了忌讳,我立时收手别无二话。” 看得出来老爷子是认真的,桐花认真思考过后,点头应下,“好,我答应您,绝不会犯您的忌讳。” 至此,老爷子才算是有些放心,虽然依旧不喜外面的狐狸精,但好歹没之前那么抗拒了。 家里这个小混蛋虽然偶尔让人头疼,但到底是个一诺千金的英才,不管是对桐花本性的信任还是对她为人行事的信赖,程老爷子都不太担心她为着一个男人彻底晕了头。 和老沈那个当初为爱犯傻的二女儿不一样,桐花这个一力扛起山寨重担的小寨主,一直做得都很好。 至于萧庭,这小傻子也一点不像他那对糟糕的亲生父母,每日里乐颠颠的,读书习武快活得不得了。 幸好,这孩子是在桐花身边长大的,想来,看到如今的萧庭,老沈地底下也能安心了。
第6章 习武之人听力好。 饶是桐花背手站在门外,也想象得出老头子皱着眉头叮嘱的画面。 “你这肠胃毛病太大,若是不先把脾胃调理好,日后用再多的好药这疗效也不如预期,这阵子先按照我这个方子调理一二,饮食上还有诸多禁忌,也要严格遵守……” 今日天气有些阴,天色灰蒙蒙的,终于有了几分晚秋的冷意。 薛慎从药房出来时,就看到桐花正在看一幅挂在树梢上的画卷,他犹豫了下,想到对方专门陪他前来的心意,还是走了过去。 那画卷挂得位置正好,他微微抬头,正好看个真切。 画上,一个身形消瘦的女子坐在海棠树下,清丽面孔上是一双带着愁绪的眼睛。 作画之人画技十分高超,那双眼睛画得极其传神,里面的愁绪看得人心下戚戚,薛慎注意到桐花看得极其专心,少见的,她不如往日里活泼,姿态文静的站在这幅画前,专心看画。 他不欲打扰这份平静,本想就此走开,就听桐花突然道,“老爷子说是要把画拿出来散散霉气,正好挂到我眼前,就让我盯着了。” 薛慎直觉老大夫此举别有用意,但并无意深窥,因此只是道,“这画画得很不错。” “是很传神。”桐花道,“虽说,我没见过本人。” 这话让薛慎一时默然。 桐花很清楚老爷子将这幅画像拿出来的目的,无非是想要警醒她一二,他到底担心她年少春心萌动,在男人身上栽了跟头。 画上之人是萧庭的母亲沈晴,也是她母亲的妹妹,她的小姨。 她确实没见过沈晴睁着眼睛的模样,当初她去并州萧家接人时,对方已经永远的闭上了眼,萧庭靠在她身侧,凶悍得像一只幼虎,拒绝着所有人的靠近。 沈晴这短暂的一生,前半生备受家人宠爱,后半生则因为看错一个男人沉迷一段情,不止搭进去了一颗千疮百孔的心,也搭进去了一条命,连带着,让伤病在身的老父亲晚年白发人送黑发人,还留了无父无母的儿子在世上踽踽独行。 桐花失去父母,是天灾之故,但外祖父失去最后一个女儿,则是人祸与人心之恶。 但归根结底,沈晴当初为一段情执迷不悟也是这桩悲剧的根由。 老爷子希望这个前车之鉴能时时警醒她,希望她别走了沈晴的老路。 这份心意桐花自然珍惜,不过在她心里,她永远不会走上沈晴的老路,这点自信和志气她还是有的。 “老爷子说你脾胃很差,我看你每日里吃的东西不多,胃口也不佳,是什么缘故?”她问薛慎。 “小时候没好好吃饭。”薛慎淡淡道。 “原来如此。”得了答案后,桐花就不再追问,也无所谓内容的真假,只是道,“你近日的饮食需要调整,我重新给你安排一个擅长药膳的厨娘。” 薛慎没推辞这份好意,拱手致谢,“多谢桐花姑娘。” 身边没有得用的侍从,总不能他亲自动手煮饭,薛慎会的东西虽然多,但却不包括这点。 回去的路上桐花被下属请走,薛慎一个人慢步走在路上,看被浅灰色云彩遮得严严实实的天际,远处像是在下大雨,氤氲起无数云气。 薛慎不喜欢下雨天,也不喜欢下雪天,因为每到这些天气时,母妃都不会再让他跪牌位和祠堂,而是会将他赶进雨里和雪里。 “成大事者须久经磨砺,母妃这是在考验你。” 她总是喜欢如此说,然后穿着锦衣华服抱着暖手炉站在廊下监督他经受考验。 背书出错要被打手心,字写不好不能吃饭,课业完不成要跪祠堂,他那位待亲子十分“严格”对孩子寄予厚望的母妃,总能找出他的不足。 饮食不定再加上经常饿肚子,薛慎这本就根基薄弱的身体自然雪上加霜。 一旦生病,就要吃苦药,苦药入口之后,薛慎再饿也没了胃口,久而久之,脾胃就变得越来越差。 最好还是别下雨,看了一眼依旧雾蒙蒙的天色,他如此想。 时间不知不觉走到了下午,新来的厨娘拎着食盒走进了薛慎居住的小院。 常年吃药的薛慎嗅觉敏锐,清楚的闻到了食盒里汤药的味道,老大夫这次给他开的汤药需要饭前服用,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还在冒着热气的汤药,心情因为外面淅沥沥下个不停的秋雨变得不佳。 桐花进门时看到的就是吃药宛如服毒就死一般毅然决然的薛慎。 美人就是美人,吃药也能让人看得心生怜爱,她面上带了几分同情,愈发觉得自己跑这一趟是对的。 老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似乎药越苦越难喝就越有效果,薛慎给自己倒了杯白水漱口,压下腹中泛起的恶心感觉。 温水入喉,他缓了口气,虽然面色不太好看,还是朝桐花抬了抬手,示意她在一旁入座。 “吃药确实是一件令人烦躁的事。”她坐在薛慎旁边,将自己带来的一个小木匣打开,“我专门给你带了些清口甜嘴的糖,你不讨厌甜味的话,可以尝尝看,味道很不错的。” 木匣里,沾着白色糖粉的粉色硬糖静静的躺在油纸上,漂亮宛如珠宝玉石,薛慎还从未见过这般漂亮的糖。 “试试看,味道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桐花撑着脸笑道,“若是你不喜欢的话,我下次再给你换其他新口味,等试的多了,总能找到你喜欢的味道。” 那还是算了,薛慎心说,长痛不如短痛,为了少些麻烦,此时屈就一下也无妨。 他随口捏了颗入口,本以为会是普通的甜,谁知道,一层寡淡的甜味略过舌尖之后,突然就变成了让人神情扭曲的酸。 那股酸味泛上来的一刻,饶是薛慎向来冷静淡定,也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捏住了眉心,若是不这样,他担心自己会因为扭曲的表情在桐花面前丢尽脸面。 幸好,那股让人腮帮子发麻的酸味持续的时间并不算长,极致的酸渐渐淡去后,终于迎来了蜜滋滋的清甜味道。 薛慎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说实话,若是那股刺激的酸味继续下去,他就要不顾礼节的吐出来了,幸好,眼前的姑娘还没那么丧心病狂。 “如何,现在还记得刚才那碗药的味道吗?”桐花笑眯眯的问。 何止不记得,简直已经忘得彻底,薛慎第一次吃糖吃出了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但惊吓过后,倒也尝出了几分趣味。 “这糖,很有趣。”薛慎实话实说。 桐花从匣子里捏了颗糖扔进嘴里,然后立时被酸得眯眼皱眉,薛慎看着,居然生出了两分愉悦,他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在对方睁眼之前,又快速收回了视线。 “我从小就不喜欢喝苦药,”桐花笑着说,“小时候为了哄我吃药,不知道多费力气,后来家里人从南边带回来一种酸果子,舔一口就能酸得人浑身发抖,老爷子把这种酸果子制成了糖,后来再喂我喝药时便给我一颗糖甜嘴,我吃了糖就忘了药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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