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愣了下,无奈一笑,“小友说得是,确实要踏踏实实过好每一日。” 在雷鸣寺待了半天之后,桐花下山去了城中的刺史府。 侧门旁边早有熟识的小厮等候,见到她来,立刻笑着上前迎人,“姑娘终于到了,大人已经等您许久了。” 桐花随手扔了个银角子打赏,目光落在门前搬卸行礼的车队上,“府中今日有客来?” 小厮道,“是夫人在梁州的亲眷,今日刚到城里,许是会在府中待上一段时日。” 听到“梁州”两个字,桐花微微皱眉,“既然如此,那我先去拜见夫人再说。” 桐花同小厮入府,很快到达前厅,厅中不时传来刺史夫人与人热情的谈笑声。 “夫人,沈姑娘来了。”侍女的禀报声让卢夫人笑意更盛,当即欣喜起身往外瞧,“桐花来啦,你好久没登门了,快来让我瞧瞧。” 桐花上前,和卢夫人行礼,旁边一个身穿青色襦裙的年轻姑娘正满眼好奇的盯着她看,注意到桐花的视线,脸颊微微泛红,近前轻施一礼。 “桐花,这是我外甥女成渝,年纪和你一样大,成渝,这是咱们家的至交好友桐花姑娘,你可以称呼她为桐花姐姐,”卢夫人为两人介绍,“日后你们可以好好亲近来往。” 两个年轻姑娘彼此道好之后,卢夫人心知桐花入府的缘由,说了几句闲话之后,就放人去前院书房见卢刺史了。 书房里,卢刺史正眉头紧皱的和人对弈,棋盘上黑白分明,白子暂落下风,形势岌岌可危。 桐花被请进门时,卢刺史赶忙朝人招手,“桐花快来救命。” 桌案旁边的中年儒士朝桐花儒雅一笑,伸手示意自己并不介意她做对手。 桐花上前,看清棋盘形势之后,一颗白子落棋盘,瞬间形势分明,成败见分晓,白子惨败。 见状,卢刺史气得捂着胸口直叫唤,“你这孩子,我是让你来救命的,你怎么能直接认输呢?” “大概是因为您的棋太烂,我救不回来吧,”桐花笑道,“刺史大人不是说今日有正事寻我?既然正事当前,还是不要玩物丧志的好。” 以桐花对卢刺史的了解,这人爱棋成痴,偏偏棋艺平平,若是真陷入这盘棋局,没一两个时辰别想脱身,她虽然棋艺尚可,却也不愿为此浪费大好光阴。 “小姑娘看来对允平了解甚深。”那儒士笑道,“在下赵元成,字承方,今日有缘得见凤凰山小寨主,当是幸事一桩。” 桐花抬手施礼,“鄙姓沈,您可以称呼我为桐花,见过赵先生。” “你们彼此见过面之后,咱们还是抓紧时间来谈正事吧。”不为棋局所扰的卢刺史,恢复了往日里的端谨认真,他道,“桐花,今日本官请你入府,是以密州刺史的名义相求凤凰山小寨主,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刺史大人请讲。”桐花摆出认真倾听的模样。 卢刺史与好友交换了一个眼神,抚了抚嘴角的胡须郑重道,“你知道的,这几年朝廷里不太平,江太后和江家把持朝政,陛下纵情享乐,税赋越来越重,梁州自去年起,就屡遭天灾,为了缓解灾情,朝廷征发民夫修筑河道,但州内酷吏横行,欺压过甚,以致于引发民乱。” “自古民乱伤民害民,”赵元成叹了口气道,“朝廷下发明旨,要求长平郡王来梁州平定民乱。” 桐花挑了挑眉,“所以,这与刺史大人邀我相助有何关系?” 赵元成笑看向桐花道,“这正是我们今日所求,希望小寨主能助郡王一臂之力。” 卢刺史解释道,“梁州民乱四起,州军不堪大用,郡王想调西北军支援,但被朝廷驳回,现下梁州情况危急,是以想借小寨主手中私军一用。” 自先帝末年起,天下就已有乱相,随着新帝登基,江家擅权,各地乱相更甚。 各州之内执掌一地命脉的封疆大吏们各自为政,很多时候并不听从朝廷召唤,尤其是在新帝露出昏庸之相后,许多人表面上谄媚讨好江家,背地里偷偷招兵买马壮大己身实力,各地私军横行,若不是这些人谁都不肯率先举起反旗做出头椽子,如今天下的形势并不会如此平和。 在大家都想打着剿灭反贼的名义吞并其余势力时,私军强弱,就是关键了。 桐花家学渊源,外祖父早年军功在身,因先帝昏聩无道滥杀良臣,屡遭猜疑与打压后选择了辞官归隐,带着一批老兄弟在凤凰山落草,虽名为匪,实则做得是蓄养私军的勾当,乱世将至,这也是沈老爷子给家人留下的最宝贵的财富。 只可惜,大女儿女婿先他一步离开人世,小女儿为情所困,到最后,沈家血脉零落,只剩下一个外孙女桐花与外孙萧庭。 沈老爷子考虑过解散私军就地归隐这件事,怕这份家业反而成为害了子孙的负累,但在他生出这个念头之后,沈颂的出现消除了他的后顾之忧。 这个外孙女,自小与众不同,像是继承了父母亲双方所有的长处与优势,称得上是天生英才出类拔萃。 沈老爷子无所谓男女,他只信奉一点,乱世强者称雄,只要他这个外孙女护得住自己,无所谓她从军还是为匪,哪怕是对方揭竿而起要做倾覆这天下的反贼,只要她想,只要她有这个能力,他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所以,在最后那一段人生时光中,他悉心培养着这唯一的继承人,哪怕为此待沈颂极其严厉苛刻。 被他寄予厚望的孩子一点都未曾让人失望,不管他多么严厉苛刻,她从来不曾生出半分抱怨与软弱,她的表现只会比他想象中更出色更优秀。 是以,沈老爷子走时,虽有挂累,却不多,他信任这个自己一手栽培出的优秀外孙女,更加相信对方在未来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有沈颂在,未来可期。 卢刺史作为沈老爷子的挚交好友,对沈家的情况知之甚详,因此今日才会冒昧开这个口。 桐花看向赵元成,“赵先生今日所求,就是替长平郡王招揽我?” 沈家的私军,替长平郡王卖命,不就意味着要招揽她入这位先太子遗留的血脉麾下? 作为天下广知的先太子幼子,对方从出生起就是江太后和他那位皇帝叔父的眼中钉,这样一个麻烦人物,以桐花自己的心思来说,是半点不打算相交亲近的。 如今这天底下想要谋夺大位者无数,皆蠢蠢欲动积蓄力量预备起势,这样一个深宫之中为人所辖制的皇室子弟,实在不是一个明智选择。 赵元成清楚的看到了眼前姑娘脸上的虚浮笑意,对方显然无异于这份合作邀约,他并不失望,毕竟,此次前来不过是一场顺手为之的试探。 他真正的目的并不在此。 “既然桐花姑娘对合作无意的话,那我们不妨来谈谈另一笔生意。”赵元成笑道,“这笔生意,我想姑娘应当会感兴趣。” 彼此对刚才的试探心知肚明,桐花见对方以退为进,自然顺水推舟,想听一听这据说她会感兴趣的生意。 以一叠厚厚的银票为开场,两人开始商谈起了一笔新交易。
第9章 晚秋时节,天气晴暖,城内的街道上一派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 诚如外间所言,密州首府熙城的热闹别具一格,街道两旁酒肆茶楼林立,许多售卖各色货物的小商小贩或揽客或叫卖,引得不少百姓驻足挑选。 夕阳渐渐落下,马车缓缓驶过熙熙攘攘的街道,薛慎撩开车帘打量着外面的市井人情,这样的繁华景象,帝京也有,但与这份繁华相伴的,是忧愁与战战兢兢。 自去年江家嫡长孙公然于市井抢夺臣妻而被陛下轻拿轻放之后,京中与朝廷之内发声者愈发寥寥无几。 虽然他借此事招揽了不少有识之士,但不得不说,流着江家血脉的新帝,当真是污秽透骨。 想起帝京深宫之内的那些人,薛慎眉间泛起清晰的厌恶。 车马粼粼声中,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并不明显,但薛慎却不由自主的绷紧身体,压下自己想要回头去看的念头。 几息之后,马蹄声在身旁停下。 “本以为你早就到了别庄,谁知道没我陪着这么不听话,”那人笑道,“早知如此,我合该把你随身带着。” 带着几分揶揄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不顺耳,薛慎侧身,看到了车旁笑意深深的桐花。 “既然遇到,那我带你去知味楼好了,算是兑现我之前的承诺。”桐花道。 知味楼前,马车停下,桐花先一步下马,看向夕阳下身形清瘦的男人。 虽说有几分瘦弱,但那张脸着实好看,在酒楼门口一站,像是给人招揽生意的活招牌,一时间吸引无数女客注意。 桐花认认真真的看着,愈发觉得眼前这一眼钟情的心上人赏心悦目,不管这人身份如何,内里本性如何,都值得她俯首驻足。 薛慎早已经习惯身旁人的眼神,但此刻被她专注的看着,心底依旧会生出几分不自在,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闪过老师曾经说过的那句玩笑话—— 若是对方始终不为所动的话,你不妨使出美人计,打动一下那位小寨主。 现在,对方大约巴不得他使什么美人计,想到此处,一时间薛慎面色更加冷硬了。 两人在三楼的临窗雅间内落座,知味楼果然无愧于桐花对它的评价,无论是菜色还是口味都做得极其出色,但薛慎吃在嘴里,却远不如之前那么有食欲。 和胃口极好几乎不挑食的桐花比起来,他这顿饭吃得可谓是慢慢悠悠磨磨蹭蹭,安静极了。 桐花看在眼里,突然笑着叹了口气,“你这么兴致恹恹,我很难不怀疑你胃口差是因为我的缘故。” 薛慎放下筷子,摇了摇头,实话实说,“和你无关。” 少食没胃口才是薛慎日常饮食的常态,之前胃口好那几日,才是特殊。 桐花看他兴致缺缺,心下软了两分,本来白日里她说了许多话,晚食想安静一些的,现在看来,她还是啰嗦一些的好。 “饭菜不想碰的话,那就喝点鸡汤吧。”她道,“知味楼的鸡汤炖得很不错,鲜香浓郁,养胃补身,配着素面和这些小菜正好。” 薛慎目光落在那碗飘散着热气的鸡汤上,眉头皱了皱,小小的白瓷碗中,盛着三五口分量的汤水,金黄浓郁,他犹豫了下,到底在桐花的笑意中勉强自己端起了碗。 鸡汤确实味道不错,从唇齿流入喉咙再到肠胃,在寒冷的晚秋夜晚十分暖身,大半日没用饮食的身体诚实的表达了舒适的感受。 一小碗鸡汤入口后,他身前又摆了一小碗细细的银丝面,里面配着一点清淡的菜蔬,入口后唇齿留香。 被一点点投喂的薛慎渐渐有了饱腹感,等他察觉自己有七分饱时,桐花刚好切完一个红通通的大苹果。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8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