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四爷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看着杳杳递上手中的五色绳,突然觉得有些碍眼。 便问知闲,“你把我的钱袋子都拿走了,竟没给我赢回半份东西。你这无本的买卖做的倒是巧。” “四叔真是小气,您瞧侯爷赢了,不过拿一条五色绳,您居然还要我们赢个东西回来。” “你这妮子得了我的便宜还要训我。”他笑,瞧着知闲的眼神却不住地向其他角度瞟。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大大的不寻常,有些闹心。 知闲笑呵呵地打着哈哈,“侯爷要个五彩绳,我给四叔也寻一个来吧。” 知闲把自己的那条摘下来,跑到四叔那里跪坐,甜蜜的道,“四叔我来亲自给您的戴上,您瞧我伺候的好不好?”
第8章 杳杳这边说了句,“侯爷箭术了,是我输了” 怀柔侯维持好自己的姿态,拱手给她说承让。 杳杳心道,“恩人果然还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谦和有礼,在这污浊世道里难得,也只有他还能保持那一份谦和之心吧。” 这一轮罢,杳杳推说粉团多吃了几个,如今噎得慌,不愿再上场。 侯爷和佟四爷则说醉了,便不再出手了,只留几个小的玩儿起来,上蹿下跳的。 这边的热闹还没完,知闲凑到杳杳身边,伸手指了指佟四爷说:“你瞧,四叔喝醉了原来是这样呆头呆脑的” 佟四爷的酒量不行,怀柔侯强些,脸上也是一片晕红。 “四叔的酒量不行,文采却是一等一的好,行酒令向来可没输过。我听德德说起,他们从前在咸安坊里吟诗作对……” 知闲一向称佟尚德为德德。 “咸安坊?那不是妓馆么?德德怎么这些东西也同你说。” 知闲不觉得可大惊小怪,大夏朝比之前朝民风更为开放,姑娘们不那么受理教束缚,“他什么不说,这小子就是个大嘴巴先生。话都在喉咙眼里塞着,想说就都吐出来了。” “咸安坊里有个极有名气的蔡娘子,人称蔡都知。京中文人雅士们爱成群结队的上咸安坊,寻蔡娘子做酒妓,也就是席间的酒纠,男子们行酒令,蔡娘子决断他们行的好不好,对不对。” 杳杳听得认真,她从前一直长在长守,来京中不过两年,这些事儿也是第一次听。 “不过咱们这是家宴,席间姑娘和夫人们一大堆,不可能请这位蔡都知来给咱们瞧瞧。”她颇为遗憾,“若我为男子,倒真想出门去会会这位姑娘。” “你又在胡说,叫大伯母知道了还了得。” 两人说得声音大了些,怀柔侯偏过头问,“你们两个吵闹些什么?” 他渐渐泛起醉意,呼吸声渐次粗了起来,在姑娘面前不好放肆,忍下好几个酒嗝。 知闲可不好意思说她四叔上妓馆寻欢的事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便推了推杳杳,她脑筋好使,总归能想出说法来。 杳杳没法子,硬着头皮说:“知闲说侯爷箭术了得,她若是男子,当要好好讨教。” 怀柔侯思考了一阵,轻蹙了下眉头,“是女子也可以来找我讨教。” …… 端午节过去了几日。 这天杳杳在自己的小院里侍弄花草,这花是刚从花房里搬回来的,新鲜好看。 阳光正好,不把这些花儿摆出来晒晒太阳,辜负了这样的好日子。 那边弥笑陡然慌慌张张的扑进门来。 杳杳便问,“出了什么事情,怎么慌成这样?” “姑娘,匪年公子出了事儿,让人家收押起来了。” 杳杳心里有些慌乱,但还是沉下心。前世里她也经历过这种事儿,一味的慌乱是大忌。 前世里,徐家便是因为获罪抄家,她才死在了那年的冬季。 杳杳接过弥瑕递上的手巾,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严肃的问道,“是怎么样的情况,你先详细说来。” 弥笑便说:“奴婢家兄也是这次征西大军了的一个卒子,不过他是在右路后将军帐下。说这次左右路两军左路大捷,但右路上将军林文焕让西旗人捉住差点没了。追查原因说是有人引错了路,匪年公子,正在这引路人之列。” 匪匪心里咯噔一下。 林文焕,又是这个林文焕。 此人武艺了得,但不是个合适的指挥官。他刚愎自用又自以为是,前世正是他一意孤行,仅率千余人深入西旗,自己在徐家的两位哥哥,才先后无辜命丧西旗人之手。 如今他居然又坐上了征西将军的位置。 杳杳不懂行军打仗,只在一旁生起了闷气。 原以为这次西征,哥哥姚匪年许能了了他建功立业的心愿。 如今又竟然又碰上了林文焕这个狗头将军,说不定还要替他背个轻敌的黑锅。 “如今他人关押在何处?” “家兄说是关到了兵部下署的五军都督府了。大理寺的人这两日便要提审。这才刚到了京城,立马就要受审,还不知匪年公子,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 杳杳在地上疾走了几步,想来想去,这时候一个人头脑难免不够清醒,还是需要找个人来商量,于是便去隔壁院子,找来知闲。 知闲一听也觉得事情紧急,这事儿事关西征大军,若是出了差错,掉脑袋也不一定。 知闲思来想去,“我爹才被外派到了长守,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我瞧还是先跟四叔说一说。” 杳杳心里没底,“四舅舅一向不待见我和匪年。我倒罢了,一个姑娘,他也不曾说我什么,可是他对匪年的意见本来就大。上年大舅舅说要推荐匪年怀柔侯麾下入伍,来回说了好久,四舅舅也没有答应,还是大舅舅花了些银子才把人送进去的。” 知闲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心里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对不起杳杳。 “况且四舅舅或许早就知道这事儿了,怀柔侯应当也是知道的。西征的左右两路大军,有什么事情互相都瞒不过。哥哥又是佟府里走出来的,去年跟我通书信的时候,哥哥还曾提起。侯爷见他第一面,听他自曝了家门,便问了他跟四舅舅是什么关系。” “你先别慌,咱们跟四叔说不顶事,我先去找我爹,由我爹来跟四叔说吧。从前入伍,无关人命,可这次匪年哥惹上的官司可不小,四叔总不能见死不救啊。” 杳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些法子总得一个一个试了才知道管不管用,只是对四叔还是不抱以太大的希望。 “实在不行我先去问问范司俍,他在御史台供职,案件一般最后都要呈报御史台督查,他虽是巡盐御史,跟这件事画不上干系,但同朝为官,在御史台里总还是有那么一两个认识的人,能说得上话。” 杳杳的泪都要落下来,“我也不知道该依靠谁,有你这话我心里边舒坦多了。” 匪年待她极好,他俩年幼时先后没了父亲,母亲,这些年是匪年一手拉扯她长大。 “若是可以,我想先见匪年一面,也好知道这些事情的各种缘由。” 这边凄风惨雨,凤姨娘那边被禁足中反倒颇有闲情逸致,在她那衷情院里听起了小曲儿。 凤姨娘原就是个爱听曲儿的,其他的她暂时可以不计较,不让她听曲儿,那可不行。每月定时都有小戏儿来佟府上,咿咿呀呀地唱上一整天。 她那头总是风风火火的。 佟大爷虽然禁了凤姨娘的足,但也并非完全的不近人情。 这样便给了凤姨娘可操作的空间,将晁家的人排在戏班里放了进来。晁家这一房的人没几个明白人,惯是想一出是一出,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一把好手。 凤姨娘问,“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个姚匪年真的犯了如此大的事儿?” 晁家那个一向爱搬弄是非的大嫂,佟大爷不让晁家的人上门,她也要想方设法的把人送进来,跟给凤姨娘解闷儿。 “我们娘子说,此事千真万确。她怕凤娘子在府上一应消息都不周全,特地让奴婢来说给您听得。我们娘子也是某日听到老爷说起,这人是佟府出去的。” “听这名字再联系到知闲小姐旁边那个叫姚匪匪的姑娘,便知道这两人十有八九是兄妹。” “咱们家娘子对这个姑娘可没有什么好印象。” 凤姨娘高兴得直拍巴掌,这倒是个好消息。 “你回去了再跟你们家娘子好好说说。这个姚匪年不是还关在都督府的大牢里么?我记得嫂嫂之前有个远亲,投奔她的时候给安排去做了牢头?” 她这么说姑娘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凤姨娘想着,妹妹在佟府里把我打压成这个样子,哥哥在牢里吃点苦也算不得什么吧。 小丫头这时候又说恐怕有难处,“只是娘子的亲戚在刑部,这人关在都督府,两边虽是同署,却不在一处。” 凤姨娘这时候出手也大方,“打点人的东西我来出。做得隐秘些,我还有个整治人的房子,我说与你听……” 知闲是个说干就干的姑娘,很快便写了信给范司俍,叫家里的小厮拿着自己的名贴,一刻不停的赶去御史台。 两个姑娘又怕自己耽误事儿,再写封信又送去了佟大爷手里。 范司俍得了消息,已近期了傍晚。他是个恪尽职守的人,在职上便不允许别人轻易过来打扰。佟家的小厮便耽搁了好一段时间。直到范司俍下值回家,正碰上了。 他跟知闲两个人偶有书信,知闲有姑娘家的矜持,一向是范司俍先寄信给她,知闲再回个消息。知闲主动的白日里传信,还是第一次。 范司俍觉得好新奇。他拆了信详读了下。 姚匪年,他倒是没听说过有这样一桩案子。 这人既然是佟府送出去的,怎么不见佟四爷出手料理,反而求到了自己头上。
第9章 知闲是他的未婚妻子,她来拜托自己,少不得他要走上这一趟。 范司俍是御史台的巡盐监察御史,又寻了个相熟的同僚,听说这人在刑部那边有些人脉。这样一来二去耽搁到颇晚。 只是到了都督府却没见到人,两个人好说歹说,狱卒只说这件案子乃是大案,事关重大,他们几个小喽啰不敢私自做主。 “不过也能有通融的时候,在开审之后,御史台总有人要来监理此案,届时大人们再想进去便不成事儿了。” 范司俍使了些银子说:“里面这位算是我的一位远亲,牢头若能行个方便,还请照顾一二。” 狱卒却把银子推还给他,“大人您不必如此,小的不妨跟你说实话,咱们只是个在外面当差的,等闲也不进里头去。您说的这位我也只是大概有个印象,夜里咱们这班上的班领来换班,若能说的动他,小的夜里去探探。” 范司俍看牢头是个实诚的,也没有拿银子讹他。便问,“敢问牢头的名字,以后山水有相逢,定要感谢牢头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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